第10章 再見Mary(一)
蘇曉茴的手心裏全是汗,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只見陸瑤栀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上了樓,走回了她們的宿舍。
樓道裏回蕩着門被關上的聲響,此時此刻,恐懼已經将蘇曉茴完全包裹,她現在只想趕緊鑽進被子裏當做什麽都沒看見一般的一覺睡到大天亮,可那個令她恐懼的源頭現在正睡在她的對床。
水房裏的水龍頭沒有關緊,滴答滴答的水聲更讓蘇曉茴覺得渾身上下的汗毛都戰栗了起來,她緊緊的抓着衣角,做了一個又一個的深呼吸,讓自己盡量平靜下來。她試着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去解釋陸瑤栀的種種行為,同時這也是在說服自己這個世上并沒有鬼。
從徐敏敏那裏了解到的信息來看,陸瑤栀是在她哥哥去世後才性情大變的,這樣偏執的性格的确不是正常人該有的,再加之她類似夢游的症狀,除卻遺傳因素,最主要的還是心理因素,那麽這也就說明陸瑤栀現在很可能已經有了潛在的心理疾病,因為某些痛苦經歷,她的情緒一直被潛意識所壓抑所以才表現的不那麽明顯,可是到了晚上,本我的能量便沖破了警戒值,而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任由自己随意妄為,去做白天想做卻又沒能做的事情。
或許,她真的有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蘇曉茴扶着下巴,對陸瑤栀的病情作出了初步的判斷,她慢慢踱回宿舍,陸瑤栀已然上床睡下,安穩的樣子讓人看不出她之前詭異的舉動。蘇曉茴嘆了口氣,靠在床邊定定的看着那個緊緊睡着的女孩兒,她忽然回想起方才陸瑤栀回頭睜眼時的表情,帶了一絲無措與恐懼,但更多的卻是落寞與哀傷。相較于現實,她或許更願意活在夢裏吧?她到底經歷了什麽?此刻,蘇曉茴不再覺得陸瑤栀是那個有着令她不喜歡的驕嬌二氣的大小姐,相反的,她有些同情她,她想幫她。
但是,想要陸瑤栀對她信任是件多難的事情,她并不是不知道,沒了信任,再多的心理咨詢都是徒勞無功,患者對你築起了一道厚厚的牆,讓你無法了解她的內心,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醫生也要對症下藥。
蘇曉茴有些頭疼,她爬上了溫蕊的床,硬邦邦的木板硌的她肋骨生疼,她輾轉反側着遲遲無法入眠,于是幹脆坐起了身,下了床,确認溫蕊與徐敏敏都睡熟了才爬上了陸瑤栀的床邊。她依稀記得,蔚在那個怪物好像說過如果催眠技術到位,因為從睡夢中喚醒的人防備很低,所以極易被催眠。
蘇曉茴懶得再去回憶蔚在的原話是什麽,反正,死馬當作活馬醫呗,她好歹還是個有執照的。
想到這,蘇曉茴覺得自己的腰杆又硬氣了幾分,她順手拿出蔚在交給她的那條手鏈,叫醒了陸瑤栀。如她所料,陸瑤栀并無防備,她趕緊将手鏈舉起,夜色中,那顆藍寶石更亮了些。
“陸瑤栀,你現在很累,對,你很想睡,你的眼皮很重,很重,對,很好,你的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好,下面,我數三個數,你就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一天,讓你發生了重大改變的那一天。”
“三。”
“二。”
“一。”
話音剛落,蘇曉茴只覺得自己腳下一滑,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各種嘈雜的聲響彙集在耳邊,一聲尖銳的汽車喇叭聲劃破了蘇曉茴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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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皺眉再次睜開了眼睛,毫無防備的被陽光直接照射進了瞳孔,眼淚瞬間湧出。她趕緊閉上了眼,緩了緩才又睜開,她定了定身子,下意識的扶向旁邊,這才發現自己正站在紅綠燈的燈柱旁,眼前是川流不息的汽車,身邊站着一群與她一樣在等綠燈的人。她不可思議的看着四周,努力回想着睜眼以前所發生的事情——她在xx部隊軍訓,她……在給陸瑤栀做催眠……對,她明明在宿舍裏的,怎麽會忽然出現在這兒?!如果她沒記錯,這應該是十年前的興華路口,這裏好像還有個led顯示屏,在……
蘇曉茴猛地扭頭,果然沒錯,身後的顯示屏上正在滾動播出着各種廣告。她的目光沿着屏幕右側向下移動,當她看到屏幕右下角的時間時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十一年前。
比她重生後的那一年還要早一年。
蘇曉茴覺得自己像是被雷劈了腦子一般,她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心中想着:靠,她這不是又重生了吧?!
因為沖擊太大,蘇曉茴的雙腿一軟便向後倒了過去,接着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誰抓住用勁向自己的右方帶去,她驚魂未定,便感到自己的身後有一陣疾風刮過,待她回神便看到身後那輛汽車朝着馬路對面飛馳而去。
“同學,你沒事兒吧?”
蘇曉茴回頭,一個眉清目秀的男生正關切的看着她,看了看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蘇曉茴連忙擺手道謝:“我沒事,剛才的事情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下次可千萬別這麽不小心了。”男生微笑着說到。
蘇曉茴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男生消失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她拼命的撓着腦袋,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濃,這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她在街上漫無目的的游蕩着,十一年前的步行街還沒翻修,記憶中她常去的那家賣飾品的小店也還沒拆遷。想到這裏蘇曉茴不免有些興奮,她緊走幾步,憑着模糊的印象在街角的轉彎處找到了那家小店。
蘇曉茴推門而入,剛一進門便被一個背着身子往後退的女生踩了一腳,她吃痛的收回腳,低頭一看,自己那雙白色的運動鞋上清晰地印上了半個腳印。
“同學,對不起啊。”
“沒關系,沒關系。”蘇曉茴一邊說着一邊擡起頭,在她看清女生面容的時候不由得一怔。
這不是陸瑤栀麽?
此時的陸瑤栀仍穿着實驗中學的初中校服,臉上泛起的是蘇曉茴從未見過的陽光笑容,雖然眼前的陸瑤栀并沒有蘇曉茴認識她時的清瘦,臉蛋還是圓圓的,但是蘇曉茴可以确定,這個人必定是陸瑤栀無疑。
因為太過驚訝,蘇曉茴脫口便叫出了她的名字:“陸瑤栀?”
聽到蘇曉茴叫她,陸瑤栀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她猶豫着開口:“你是哪位?我們,認識嗎?”
“啊,那個,我們不認識,但是我知道你,我哥哥和你哥哥是同班同學,他來我家玩的時候我看到過你的照片。”看陸瑤栀的表情,此刻的她們确實如她所想并不認識,情急之下,蘇曉茴只得扯謊。
幸好陸瑤栀沒什麽戒心,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陸瑤栀笑眯眯的回道:“這麽巧啊?下次你記得和你哥哥一起來我家玩,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蘇曉茴。”
“曉茴,下次一定來我家玩啊,我先回家了,再見。”陸瑤栀沖她搖了搖手,随後便蹦蹦跳跳的走出了小店。
透過玻璃窗,蘇曉茴看着陸瑤栀的背影若有所思,她無意識的擺弄着架子上懸挂着的各種小飾品,心思卻早已随着陸瑤栀飛走了。
“你的眼光真不錯,這條手鏈特別受歡迎,剛才那個小姑娘也買了一條呢。”
聽到有人同她說話,蘇曉茴這才回了神,發現自己正握着一條皮質手鏈,她把手鏈拿下來一看不由得睜大了雙眼,只見那條手鏈的銀色裝飾上鑲着的正是一顆藍寶石。
這不是蔚在要自己還給陸瑤栀的那條男式手鏈麽?!
蘇曉茴猛地回頭,急切的問詢身後的店員:“你說剛才那個女生也買了一條?”
店員小妹被她的舉動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道:“是啊……有什麽問題麽?這是最後一條了,你想買的話我給你打個折……”
沒等店員小妹把話說完蘇曉茴便沖了出去,看着蘇曉茴如此消失在自己面前,店員小妹深呼一口氣,将手鏈重新放好之後走回了櫃臺,同時還自言自語着:“不買就不買嘛,跑什麽呀,我們這又不是黑店……”
她當然不會知道蘇曉茴會跑出去的緣故。此時的蘇曉茴正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尋找着陸瑤栀的身影,她有種直覺,自己會莫名其妙的回到11年前一定和那條手鏈有關,這樣不斷的時空切換讓她很沒安全感,抱着一絲僥幸心理,蘇曉茴想,如果她找到了陸瑤栀和那條手鏈,或許她就能回去了。
可,人海茫茫,想要找一個人哪有那麽容易,天色漸暗,下班晚高峰即将來臨,街道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一無所獲的蘇曉茴無力的蹲下身子,她重重的嘆了口氣,無奈之下只得先行回家再作打算。
還好,她随身攜帶的背包裏有錢包和公交卡,蘇曉茴起身,走了沒兩步就找到了公交站,她看了看路牌,确定車次後順着人流擠上了公交。
汽車到站,蘇曉茴拖着疲憊的身子下了車,眼前的景象讓蘇曉茴吃了一驚,她這才回憶起這個時候他們還沒搬家。她照着自己的腦袋狠狠一拍,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豬頭”。沒辦法,家還是得回的,否則要她露宿街頭不成?于是,蘇曉茴只得招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她實在太累了。
等她回到家時已經快9點了,聽到她回來,蘇媽媽趕忙招呼她說怎麽和同學玩的這麽晚,要不要吃飯。
蘇曉茴懶得回答,沒什麽力氣的擺了擺手,然後回了自己的房間,準備先睡上一覺再說。她一邊脫衣服一邊推門,門開的那一刻,一個陌生男人出現在了蘇曉茴的面前,他正在自己的房間裏坐着,手裏還拿着一本書。蘇曉茴大驚失色的穿好衣服,尖叫出聲:“你是誰?!”
男人沒什麽表情,只是合上了書站起身來,倒是在客廳看電視的蘇媽媽被吓了一跳,聞聲趕來,在蘇曉茴背上狠狠一拍:“瞎叫什麽,這是你成風表哥啊。”
表哥?這是哪裏來的便宜表哥,她怎麽從來沒見過?
見她依舊疑惑不解的樣子,蘇媽媽繼續解釋道:“因為他得在咱們市高考,所以高三這一年都得在咱們家暫住,昨天媽媽跟你說過的。”
“哦,”蘇曉茴點着下巴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高考移民啊?”
“這孩子,怎麽說話呢,成風,你別和她一般見識。”蘇媽媽照着蘇曉茴的腦袋推了一把,“明天和你表哥一起上學去,他對路不熟,還有,你別欺負你表哥聽見沒?”
“您瞧您,我是那麽不懂事的人嗎?表哥遠道而來我當然要盡地主之誼,哦,對了,表哥也在三中上學?”
“什麽三中,是省實驗,你這孩子,糊塗的可不是一點半點,瞅瞅你那校服,髒成什麽樣子了都不知道洗,八成又忘了吧?”
蘇曉茴皺眉,順着蘇媽媽指着的方向看去,當她看到衣架上那套屬于省實驗的初中校服時,心裏那叫一個“冰冰涼,透心涼”,她心說着我可不是得糊塗麽我,連學校都給我改了,這日子還讓不讓人過了呀!
“天啊!”蘇曉茴哀嚎出聲,順着牆壁跪坐在了地上。
蘇媽媽懶得理她,權當她又在抽風,自顧自的回去看電視了。倒是她那便宜表哥還有點人性,上前把她扶了起來,笑着說:“表妹,你沒事兒吧?”
蘇曉茴全身上下一個哆嗦,心想你這小屁孩和我“表哥”“表妹”的叫着也忒滲人了。她幹笑着,不着痕跡的掙開了成風的手:“表哥,叫我名字就好,叫名字就好。”
“哦,曉茴?”
成風笑的更深了,蘇曉茴看着他的表情忽然覺得這張臉似乎有些眼熟,她皺着眉想,難道這表哥是個貨真價實的?她會忘記有這麽一個遠房表哥,純粹是因為她記憶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