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走鋼絲的人(九)
當孫顏看到蘇曉茴與蔚在站在她家門前的時候,孫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表姐之前說過會有人來她這裏取保險櫃的鑰匙,當時她便猜測來人一定沒那麽簡單。
她這個表姐什麽話都沒有留下,一消失就是好多年,姨姨和姨夫為了她的事早就愁白了頭,可她始終杳無音信,前些日子再次見到她,連她自己都意外地很,所以,不是因為有極其重要的事情,姐姐是不會回來的。
可,眼前這兩人徹底颠覆了孫顏的想象。
“蔚在,曉茴,怎麽會是你們?”
蘇曉茴嘿嘿一笑,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自然,她是選擇性的挑選了部分內容,外帶胡編亂造,說是與葉歡所代表的學派有個交流會雲雲,聽得一旁的蔚在只想翻白眼。
孫顏恍然大悟,道:“我早就知道你們這兩個孩子不簡單,可沒想到你們這麽小就已經開始研究心理學的課程了。”
蘇曉茴繼續插科打诨:“是啊,上次和l中的比賽被一些學者看到了,他們認為我們比較有潛力,所以提前培養,讓我們多看看這方面的專業知識,葉歡姐和方教授最新的研究成果對我們很有幫助,我們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門道。”
“你們也知道這份資料是方教授的研究成果?”孫顏的表情變了變,帶了些提防。
“是啊,要不然我們不會去找葉歡姐。”
孫顏收回了手,向後退了好幾步:“可是林默說這份資料的來源不可能會有外人知道的,我姐姐是這項研究的其中一個工作人員不錯,但她也只是知曉其中的一部分,要不是那天她翻我的包,連她都不知道資料在我這兒,曉茴,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孫老師,你不相信我們?”蘇曉茴苦着一張臉想,騙子真不是那麽好當的,她現在已經詞窮了,這種被人當衆拆穿的游戲真是不好玩的緊。等等,剛才她的腦袋裏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怎麽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姐姐是說這份資料很重要,會由她親自檢驗、确定安全的人帶到安全的地方去,你們還是說實話吧,”見蘇曉茴與蔚在皆是不語,孫顏猶豫半響又松了松口,“可能你們是礙于身後的組織與背景不能盡數說出,那麽你們就把能說的如是告訴我吧。”
孫顏嚴肅的看着他們,并不是在開玩笑。
這下蘇曉茴也犯了難,事實上,連她也拿不準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于是,她只得将目光投向蔚在,作可憐狀,心說:師兄,你比我有經驗,還是你來說。
見她示弱,蔚在眉頭一挑,師兄?這個稱呼不錯,蠻有新意,深得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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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的,蔚在沒有為難她,可看在蘇曉茴眼裏,蔚在之所以沒為難的原因卻是他着急着從孫顏那騙回來資料,所以懶得同她計較。
“孫老師,是這樣的,葉歡主動聯系了我們,确認了我們的身份之後就告訴了我們暗號,她說她不想摻和太多,所以離開了,同時,我們也商量好了營救方教授的方法,當然,我們不清楚你們之間是如何溝通的,但我們知道的只有這些,”蔚在瞪了蘇曉茴一眼,“剛才她以為您是局外人,不想給您添麻煩才胡言亂語的,您別介意。”
啥?這……這就完了?
蔚在面不改色心不跳,完全不像在撒謊,不對,他本來就沒撒謊,他說的那些都是事實,但是中間少了的那些嘛……她聯想了蔚在無恥的說着“哦,那些是我忘了說”的樣子,覺得這家夥真是扯謊的高手!
聽了蔚在的解釋,孫顏這才放下了心,她轉身回屋,翻騰了一陣才又回來,将鑰匙交給了蔚在:“xx中央銀行,櫃號是0984,密碼是765321,你們快去拿吧,聽姐姐說好像很緊急的樣子。”
蔚在點點頭,站起身剛剛準備告辭離開,卻不想蘇曉茴忽然大叫出聲:“我想起來了,孫老師,您剛才說林默是嗎?東興的林默是嗎?”她又看向蔚在,“你記不記得那天咱們從劉夏家出來的時候?當時車子轉彎,我隐隐約約看到一個女人和林默在交談,那個人長得很像孫老師,我還心說不可能,你們兩個八竿子都打不着,敢情,我沒看錯啊!”
“我……我們的确認識,資料也是他給我的,他答應我做個好人,他做到了,他……他說,等他把方教授救出來,就徹底的脫離東興,好好做人。”
說着,孫顏的兩頰升起了一抹粉紅。
蘇曉茴暗叫不妙,這顏色,分明就是有奸情的顏色啊,啧啧啧,要說孫顏和葉歡不愧是姐倆,居然都喜歡那個調調的。
由于蘇曉茴發揮太過失常,蔚在不得不連拉帶拽的将她拖出了孫顏的家。
出了門,走在街上,蘇曉茴越發的好奇了起來,她緊走兩步來到蔚在身邊,伸手遮着太陽仰視他:“這姐倆也太逗了,都是《無間道》的忠實影迷怎麽的?對了蔚在,你不是喜歡窺探別人心裏的秘密嗎?你知不知道孫顏和林默到底是怎麽回事?”
蔚在睨她一眼,口吻中滿是嫌棄:“蘇曉茴,現在不是八卦的時候,先辦正事好麽?”
他拍了拍裝着鑰匙的口袋,蘇曉茴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乖乖的低頭。
“哦……不對,我哪裏八卦了,我只是關心她。”
蔚在有些不耐煩,道:“我告訴過你多少遍,少多管閑事,你能管好你自己已經很好了。”
“喂,我怎麽管不好自己了?我會洗碗做菜,收拾屋子,連搬家都能自己來,我管自己管的好着呢!”
蔚在勾了勾嘴角,一臉的滿不在乎,他悠然自得的扔出一句話,差點把蘇曉茴氣死。
他說:“哦,原來你是個家政小能手,不錯。”
“你!”蘇曉茴大怒,她平複了一下呼吸,又說,“好,不說那個,就說我自己賺錢養活自己養了那麽長時間,你就比不上好麽?”
可,話剛出口蘇曉茴就後悔了,她想,自己怎麽一禿嚕瓢又把實話說出來了,現在的她可是一高中生,上哪兒自己養自己去啊,這話要是讓外人聽到得怎麽看蘇爸蘇媽啊?虐待未成年少女?
她心虛的看向蔚在,在與他四目相接的一瞬間立刻收回了目光。
呀,壞事兒了,這貨會讀心術,他不會又在偷聽她心裏的那些話吧?啊,對了,唱歌,在心裏唱歌,以我現在這個歌唱水平還不吓死你丫的!
如是想着,蘇曉茴在心裏默默的唱起了《最炫名族風》。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雲彩,斟滿美酒把你留下來,留下來!永遠都唱着最炫的民族風,是整片天空最美的姿态,呀巴紮黑!
蔚在忽然笑出了聲,他拍了拍蘇曉茴的腦袋,忍着笑說:“你這歌編的不錯。”
蘇曉茴被他這話說的有些犯暈,心說,你這個土包子,這歌根本不是我編的好不好……
幾個星期之後,當蘇曉茴在電視上看到還在唱《月亮之上》的鳳凰傳奇時,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自然,這是後話了。
就這樣,兩人吵吵鬧鬧的到了杜老頭那兒,把鑰匙交給了他。杜老頭很滿意,笑着說“曉茴,你可真是老天賜給我的寶”,看着杜老頭那奸詐的笑容,蘇曉茴狠狠的打了幾個哆嗦,他這不是準備把自己稱斤賣了吧?
大功告成,兩個人終于得了空,想想不久之後的期末考試,蘇曉茴頓時覺得心塞不已。
“喂,你考試準備的怎樣了?”
“準備什麽?鉛筆橡皮尺子?”
……
當她沒說,就當她什麽都沒說!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蘇曉茴拿蔚在沒辦法,就只能踩蔚在的影子出氣,權當踩在他身上了。
忽然,蔚在回了頭,蘇姑娘當時踩得正high,一只腳正高高擡起,卻因為他的這一眼遲遲不敢落下,那個姿勢實在是尴尬極了。
“恩,這麽做很好,把氣撒出來總比憋在心裏強上不少,”蔚在悠悠的轉過了身,閑庭信步,“啊,不知道剛才是誰說她想知道孫顏的事情來着?”
聽他這麽說,蘇曉茴立馬狗腿了起來,谄媚讨好樣樣在行。
起先蔚在還不為所動,可是被蘇曉茴在不經意間戳到了軟肋,那幾聲“師兄”叫的他酥酥麻麻的,這種感覺讓他沒底的很,于是他才不得不開口,阻止了蘇曉茴更加猛烈的攻擊。
“孫顏與林默的确是情侶關系,而且很早以前就在一起了,林默把文件偷出來以後就被發現了,情急之下,他将資料交給了孫顏,要她代為保管,如果我沒記錯,之前孫顏和學生家長間會産生誤會也是因為這件事。”
“你是說黃偉光他媽來學校鬧事的那次?”
“恩,”蔚在點頭,“黃偉光大概也是趕巧了,早不表白晚不表白,偏偏在那個檔口表白,孫顏當時應該是沒什麽精神頭搭理他,他卻把那個當做默認了。”
“你連這個都知道?剛才我問孫顏那個問題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你居然讀到了這麽多?”
“那不是我一瞬間讀到的,”蔚在輕笑,“在此之前,我曾經看過林默的卧底日志。”
毛東西?卧底日志?
蘇曉茴瞪大了眼睛:“你是說林默是卧底?”
“難道你不記得魏傑曾說過東興裏有卧底麽?”
連她做的第一個夢都有跡可循了……他真是去救方教授的,研究成果的資料不過是附屬價值……
“你在想什麽?”
蘇曉茴一時反應不過來:“啊?沒什麽,我只是在想孫顏的運氣比她姐姐的好,喜歡上的是為人名服務的警察叔叔。”
蔚在沒出聲,他望着遠方,好半天才告訴她,林默已經犧牲了,屍體已經在西郊發現了。
蘇曉茴也沉默了,她想起了孫顏燦爛的笑臉,忍不住的嘆息——人已逝,她卻還在滿心歡喜的等着故人,她不知道,她這輩子都等不到他了,她甚至不知道他的身份,現在,她還心心念念的想着林默可以回頭,和她一起重頭再來吧?
聽到她的嘆息,蔚在忍不住的笑她傻,她卻反駁說他不懂愛,冷血至極,老天爺遲早會派一個人來将他收了,到時候他就不會再這麽說了。
蔚在雙手插兜,懶懶散散的不屑道:“說的好像你很懂一樣。”
蘇曉茴心想,你這個沒心沒肺怪物,頂着這張臉跑到凡間真是造孽來的。今天她不好好給他做個有關于愛情的啓蒙教育,他之後指不定還要傷透多少少女心呢。
她冷哼,道:“我當然懂,既然你不服氣,那我來問你一個問題好了,你說葉歡還愛魏傑麽?”
蔚在略作思考便給出了答案:“不愛了吧,她只是不想她的這輩子是個錯誤而已。”
蘇曉茴照着他的腦門便是一敲:“笨,她如果真的不愛他,又怎麽會讓他忘掉她?你不覺得這樣太便宜魏傑了?魏傑現在到處在找她,葉歡只要繼續躲起來,或者裝作不認識他豈不是更好?要知道,愛而不得,才是折磨。可她沒有這麽做,你知不知道讓一個深愛着的人忘掉自己有多痛苦?所以,她得有多愛他。”蘇曉茴大喘氣,又道,“女人為愛大多瘋狂,被愛沖昏頭的結果就是,你想吃山珍海味,她就去學滿漢全席,你喜歡窈窕淑女,她就去整容減肥,你走在夜裏,她便會抛棄所有的顏色與你一同沉淪,就像葉歡,就像孫顏。”
蔚在卻不置可否說:“我不信,試想有一天你喜歡的人死了,你會跟着去死嗎?那是電視裏才有的橋段。正常來說,喪偶期分為三個階段,最初是麻木期,下一個階段則會出現……”
“複雜性哀傷嘛,”蘇曉茴翻了翻白眼,“蔚在,別用那些醫學常識來說教,你不了解女人,只要愛的撕心裂肺,有時只需要頭腦一熱,她們便會毫不猶豫的抹了脖子,等到恢複理智的時候,已經晚了。”
蘇曉茴勾了勾嘴角,将剛才她送給他的那個爆栗還了回去,打得蘇曉茴吱哇亂叫。
“蘇曉茴,你什麽時候這麽精通男女感情方面的事了,說,你是不是被洗腦了?還是……你根本就不是蘇曉茴,是個外星人?雖然蘇曉茴那個孩子很糟心,但是你把她綁到外星還是不對的,把她放回來吧,我保證,會好好給她點‘愛’的教育的。”
這下蘇曉茴可是徹底明白過來了,這對她使用的暴力已經從言語升級到行動上了,他人高馬大的,她可打不過他。好漢不吃眼前虧,惹不起我躲得起呀。
于是,我們的蘇姑娘不分青紅皂白的撒丫子跑了。
蔚在看着那道消失在夕陽中的影子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他越笑越大聲,最後竟笑到咳嗽了起來。他用手捂住嘴,猛烈的咳了幾下,卻仍保持着笑意。
可,當他看到手中的那抹紅色時,他上揚的唇角漸漸地失去了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