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雛鳥破殼04

我叫徐悠,我要南下去找武英帝了。

第九朝暮的朋友是個長得硬朗的男子,叫王丈,我不知道他是做什麽生意的,只不過這一路他沉默寡言,一行人兩輛馬車以一種非常奇妙的氣氛在南下着。

剛開始我以為第九朝暮也是看我不順眼打算把我給幹掉,但是走了一天一夜後這行人都沒有任何異樣後,我也終于放下了心,順帶可以睡一個安穩的覺了。

我只帶了兩個人,管家跟小黑。

管家照顧我多年,清楚我的喜好,出門不帶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小黑則是我的侍衛,很厲害,非常厲害,我經常要他表演用劍削蘋果的招式,一個大蘋果,被他用劍随便揮兩下就削得幹幹淨淨,每次我都看得津津有味。

不過他似乎有點不高興,不過畢竟他是武英帝賜給我的侍衛,無論對我滿不滿,都還算盡責。

我們一行其實還算順利,畢竟武國在何立那糟老頭子的治理之下還是非常太平的,盡管他對我惡意滿滿。

每一次我都覺得我深感無辜,我做什麽了嗎?

或者,就是因為我什麽都沒有做?

不過這些我也不想去弄太明白,畢竟,讨厭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

但是喜歡一個人似乎也不需要理由,我沒有喜歡的人,但是讨厭的人有不少。

我們一路南下,走了接近半個月才達到武英帝的營帳。

其實這一路很艱辛,我們經歷了三次小規模的襲擊,有一次我眼睜睜的看到那柄泛着冷光的大刀從我的臉頰旁邊擦過,幸好小黑及時斬殺了那個刺客。

也幸好,我沒有毀容。

等出了邊關抵達到明國領土的時候武英帝就派人來接我了。

而王丈也告辭打算回去了。

他既已保我安然被武英帝的人接下,自然也就可以回去複命了。

我知道,王丈不是商人,他裝作商人保我南下也無非是因為第九朝暮的命令。

第九朝暮倒也算是個值得一交的人,言出必行

而這次的南下,也代表着我欠下了第九朝暮一次大人請。

但卻也同時讓我對第九朝暮起了幾分提防。

王丈以及王丈一塊的人絕對不是簡單的侍衛之類,這三次襲擊次次致命,卻次次都能脫險僅有少數人受了些輕傷,武藝高強是肯定的,第九朝暮能夠輕易的就派出一隊人馬送我南下,那他身邊,又還有多少人馬呢。

當然,這些猜測我誰都不能說,甚至要很快就忘記。

因為,我不夠聰明,就不需要去糾結聰明人才需要想的那些東西。

武國征戰明國,想要統一南北,我知道戰争肯定受苦的是百姓。

戰争一旦爆發,民不聊生是肯定的,也因此,武英帝想要打快戰,早日拿下明國統一南北,再西去平定匈奴。

這樣,才算勉強統一了這四分五裂的天下。

我知道的這些,是因為武英帝以前時常在我耳邊念叨,念叨他的理想,念叨他的雄心偉業。

當初他稱帝,也無外乎如此。

這些太過久遠的記憶我有些模糊,所以也不想再去仔細回憶。

我随着武英帝派來的一只軍隊幾乎是日夜兼程的朝着武英帝趕去。

甚至管家提議,馬車畢竟慢些,要不我改騎千裏馬吧?

我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道路颠簸,馬車尚可得到一分踹息,換了快馬,我是絕對吃不消的。

畢竟我嬌生慣養的,也沒怎麽吃過苦,不願意去受這些折磨。

無奈,原本三日的行程,被我拖到了四日。

離武英帝越近,我以為我會越興奮,然而卻是越來越的平靜。

平靜到仿佛這是一場夢。

我有多久沒有見過武英帝了呢?

我仔細的想了想,武英帝兩年前禦駕親征,後面戰死橫鹿一年後我才被賜死,所以算來我是有三年沒見到武英帝。

可是為什麽我卻覺得時過境遷,似乎不僅僅是三年了。

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跟武英帝,早些時候武國建立穩定後我們關系非常好,出則同車,進則同食,幾乎是無話不談。

當然,我大部分都是沉默,但是武英帝什麽都願意跟我說,他從不防備于我。

在我覺得這是一份殊榮的同時,又覺得深深的悲哀。

我孤身一人,外無家族撐腰,內無長輩照應,唯一能夠攀岩的,無法就是武英帝一人。

武英帝也正是因為這點,知道我除了他再無任何出路因此才格外放心我。

家族,這是一個很沉重的詞。

我無老無小,甚至很有可能将來便孤身一人終老,所以在當初得知武英帝戰死沙場後,我就早早預料到了我的結局。

武英帝死了,我離死也不遠了。

而當初我不願跟武英帝南下而是留在朝中,則是走的最差的一步棋。

我無枝可依,到頭來不過寒門雪。

不過轉過頭一想,我又覺得這是武英帝故意如此做法。

按照以往的慣例,我被武英帝這般寵信,他若想要親上加親也應當賜個我什麽表妹堂妹的,好歹讓我跟皇室沾個親。

或許讓我收幾個義妹然後納入後宮為妃讓我也沾點皇親國戚什麽的身份來着。

但是武英帝沒有。

我已過及冠之年,周圍跟我同齡的孩子都能喊我叔叔了,我卻依舊孤身一人。

我沒有子嗣,沒有摯友,沒有兄弟。

武英帝似乎也不打算讓我準備我的親事,每次都不會提起這個話題。

我偶爾裝傻會委婉說上一句,不過都被武英帝岔開話題了。

要麽是賜我財物,要麽就是給我升官,導致我年紀輕輕,就坐到了太子太傅的位置,更關鍵的是,武英帝是沒太子的啊。

所以我這個職位,到底存在的意義何在?

而且我官越高,被人非議的聲音就越大,何立那群老不死的恨不得馬上就把我賜死了。

事實上上一輩子何立做到了,當初我被賜死,何立頂着兩朝元老的身份竟然還好好的活着,我被賜死前,據說他買了不少鞭炮。

不過我也不是一個很喜歡記仇的人,畢竟這輩子我只要不被賜死,準能親眼看到何立準備後事,我連賀禮都準備好了,十裏鞭炮絕對能讓何立黃泉路上走得死不瞑目。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現在的問題是,我要見武英帝了。

武英帝攻破了護明城,跟明國的首都遙遙相望。

而橫鹿就在明國首都的之中。

橫鹿之濱,城內河上的一座宮殿,取之橫鹿,又稱作鹿濱。

是上一世,武英帝戰死的地方。

這導致了我對這個地方的深深厭惡。

不過這也沒什麽,畢竟我是絕對不會讓武英帝戰死橫鹿的。

聽着外面馬車轱辘的聲音,還有動不動就傳來操練士兵的聲音,我稍微有些失神。

戰場對我來說熟悉又陌生。

可讓我更加感到陌生又熟悉的,還有武英帝。

我的心情很平靜,平靜到仿佛穿梭了時間。

因為,曾經我親耳聽到了武英帝的死訊,我也親眼看到了武英帝的遺體回國。

當初武英帝什麽都沒給我留下,估計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戰死在橫鹿吧。

如果他知道,最後想的,會是什麽呢。

我寧願,自己永遠都不知道,因為我不想看到武英帝再次離開。

馬車停下,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

重生到現在,我一直都迷迷糊糊的,唯有此刻,稍微起了那麽一絲的波瀾。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麽模樣,或是一臉憔悴,或是一臉蒼白,又或是衣衫不整,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似乎又覺得很是整潔。

明明心情平靜得跟什麽一樣,身體卻似乎有些不太受控制。

我的小指微微顫抖。

我又想起了當初武英帝死訊傳來的那一天。

那是一場大雨,我坐在自己的院子裏,身體也是這般不受控制的顫抖,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情緒,仿佛自己的生命就此崩塌掉了很大一塊,無論如何都無法填充滿。

雨下完之後又下雪,然後不知不覺的時候,京城被大雪完全的覆蓋。

在雪上,所有的人都穿着白衣,似乎整個世界都融合在了一堆。

什麽是人,什麽又是雪,我當時分辨不出來了。

後來我大病一場,病好之後身體覺得很是舒暢,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直到被賜死。

唉,我說過,太久遠的記憶我已經變得模糊起來。

所幸,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管家在馬車下為我掀開車簾,我彎腰緩慢的下來,我今天不過一襲藍衣清雅素淨,連日的奔勞讓我有些吃不消,不過卻還是強打起精神擡頭看着周圍的一切。

我看到了幾個熟面孔,其中不乏某位跟何立那頭老狐貍一樣難纏的人,潇亮。

“徐大人連日奔波前來真是辛苦了,陛下已在廳內等候,徐大人請。”潇涼是個三十出頭的人,很是穩重,不過這人太過八面玲珑,誰也不得罪,但誰也不親近。

“潇大人客氣了。”我勉強跟他寒暄了一句。

每當這時候,我都不得不覺得武英帝真是深謀遠慮,給了我一個高官的職位,讓我省了很多的麻煩。

我朝着大廳裏面走去,其實我也曾幻想過我跟武英帝這次的見面會是怎樣一副情景,但是,跟我所想的,有些差距。

大廳之上,遠遠我就看到一個人坐在高位,周圍站着幾個人,似乎在讨論着什麽。

那幾個人有眼熟的,也有眼生的。

我進去的時候有人通報,武英帝微微擡手周圍幾個人便都退了下去。

時隔多年,我以為久在軍旅的武英帝相貌再怎麽會變一些。

沒想到還是……驚為天人。

豐神俊朗,劍眉星目,灼灼其華等等一系列的詞從我腦海裏面各種閃過,但沒有一個詞我覺得配得上他。

天下絕色分十,我獨占五分,另外五分被第九朝暮霸去。

剩下的八十分估計就全扔武英帝身上了。

不過也有變化的,大概是打仗久了,臉上的線條更加的硬朗,下巴上甚至冒出了點點胡渣,那張驚為天人的臉卻一點沒被影響,反而更添了幾分男兒氣概。

那一刻,我承認我有點說不出的感覺。

随後,武英帝更是做出了格外大膽的動作。

武英帝朝着我過來,還未等我下跪拜見,他便直接托起了我的手。

“子悠一來,朕心甚慰。”

我叫徐悠,字子悠。

我覺得我,快把持不住了,我忍不住的想要問問旁邊的潇亮。

亵渎君王,是個什麽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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