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堪回首【修】
白成風輕輕抵着兄長的下巴,沉默下來,此時才開始懊惱起來,自己怎麽這麽矯情?都是大男人,哪有什麽想與不想?兄長莫不是牙都酸掉了吧?
他悄悄擡起頭,發現兄長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脖子瞬間一僵,唇角扯起一個僵硬的笑容,一點都不風趣地打趣道:“別當真、別當真!我騙你的,你可別多想!”
白落雨寵溺地笑笑,擁過他的雙肩,低沉着聲音說:“好。”
白成風松了口氣,刻意忽略了心中一閃而過的黯然。将頭埋進他的胸口,用手捂着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即使在跳動的時候,一股牽扯着神經的疼痛讓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在安心的氛圍內,白成風陷入了熟睡。
白落雨輕輕一吻印在他的額頭上,眼中蕩漾的柔情足以讓任何人沉溺下去。
白成風睡到辰時過半才醒來,身側卻已經空了,他伸手一摸,還隐隐有些熱氣,看來離去不久。
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卻不甚牽扯到了受傷的髒腑,疼得咧牙。
“醒了?洗漱吧,我給你煮了面。”白落雨從院子裏走進來,兩袖挽起。
白成風雙眼一亮,連爬帶滾地從床榻上滾下來,一蹬靴子,就竄出房間。哪裏還看得出一絲傷患的痕跡。
院中的弟子已經盡數出去,大概照顧到他這個傷患并沒有叫醒他。
他從井中打了些水上來,捧起水就往臉上拍,随意地漱了漱口,連忙跑向一側的庖房。
果不其然,竈頭上正擱置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他抽過竹筷,忙不疊地挑起一筷送進嘴裏,面應該用冷水冷卻過了,所以吃着并不燙。他吧唧了幾下嘴,神情像只偷了腥的貓,異常滿足。
他狼吞虎咽的沒幾下就見了底,只好意猶未盡地拍了拍肚皮,搖頭晃腦地出了庖房。
白落雨将兩人的床榻整理好,正從木盆中淨了手。見他出來,笑道:“好吃嗎?”
白成風心花怒放,卻刻意板着臉,一本正經地說:“一般,勉強能下肚。”
白落雨眉頭上揚,一縷暖陽直直地映照在他的臉上,将宛如玉雕一般的面孔勾勒得柔和了幾分。他笑道:“是嗎?那我以後還是不要做了。”
“別、別啊!我就是嘴比較叼,別聽我瞎說!”白成風話鋒一轉,旋即讨好道。
白落雨将手擦幹,将兩袖放下,提了提衣擺,正色說道:“方才父親派人傳喚你,讓你醒來去如淵殿拜見他,你趕快去吧。”
“那兄長你呢?一起去嗎?”白成風道。
“不去。師父叫我同弟子一起修煉。”
“啊?那好吧。”白成風神情恹恹地向院子外走去。“稍等。”白落雨突然出聲阻止。
白成風步子一頓,疑惑地回身看他。白落雨緩緩向他走來,唇角噙笑,好不風雅。
“你忘記擦嘴了。”說罷,擡起方才淨過的手,抹去他唇邊的髒物。
白成風擡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兄長的手觸碰過的地方,展眉道:“多謝啦。若是這副模樣叫父親看到了,少不了又是一通念叨,來來去去就那幾個字,什麽‘禮儀’‘體統’‘禮數’,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白落雨見他模樣好笑,不由莞爾,道:“父親是你為你着想。你在人界撒潑打诨沒人管你,在修仙界可不能這樣,事關白家臉面。”
“好了好了!父親不念我,你都來念我幾句。我有什麽辦法呢?你去人界問問,市井裏的哪個混小子不比我更混?我這都算是裏面比較端莊的人了,不偷人錢財,不傷人性命,當然偷雞摸狗這種事,就無可避免了。你不知道,我家裏那兩個老不死的就是靠着坑蒙拐騙的銀子才把我養這麽大的……”
眼見白成風越說越起勁,還隐隐有往回走的趨勢,白落雨眉心一跳,不免無奈,開口道:“趕快去吧,父親還在等着。”
白成風當即噤聲,輕哼一聲,大步向外走去。
白成風走後,白落雨神情逐漸低沉了下來。他曾不容置喙地告誡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彌補。結果他暗自掙紮了七年,發現曾經的告誡——毫無用處。
離開了清花院,白成風思忖片刻,還是決定禦劍過去。
如淵殿位于主殿的東南方向,離清花院距離不遠,可一路行過去要經過一片茂密的樹林。林中有陣法,是白成風想盡千方百計也未能破開的迷陣,他估摸着自己一時半會兒還是破不開,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
白成風心念一動,右手一翻,凝氣成劍,劍身被一層白色的靈力覆蓋,依稀可見劍刃上泛起的刀光。他輕輕咂舌,比昨日兄長腳下的靈劍嬌小多了,看來兄長的修為,比他高出不少。
輕身一躍,落到劍上,催劍而動。
修仙界不像人界,沒有四季之分。若地勢較高,自然高不勝寒,若地勢較低,自然四季如春。
說是修仙界,其實不過是會一點仙法的人類。壓在修仙界之上才是妥妥的仙界。
他看過的史書裏記載,修仙界的始祖是仙界老大的小兒子,仙界老大,自然就是仙帝了。他因不服仙界的管束,剃去仙身,貶下人界。誰知不出百年,他竟然在人界自己修煉出了仙身,仙界一時震驚無比,仙界老大本念及舊情想放他一馬,誰知他不識好歹竟然将仙界的仙術教給凡人!于是便有了修仙界,據說那時候的修仙界人人都修得了仙身,并且和仙界打了幾百年的架,後來修仙界慘敗。
不過這位始祖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狂人,白成風心服口服。這位始祖都落敗了,還口出狂言,惹得仙界老大一時氣急,一揮手将毫無反抗之力的始祖打得那是叫一個灰飛煙滅,連個渣都沒剩下。
這一掌過後,那老大立即後悔了,決定放過修仙界的一衆。有仙身的人,如果願意便可飛升仙界,無仙身的人便繼續修煉,作為代價,修仙界必須代替仙界守護人界安危。
所以除了人界以外,修仙界在其他幾界中的地位并不高,所以只要修得仙身必然是馬不停蹄地飛升仙界了!當然也有修得仙身,依舊留在修仙界的人。
其中一個,就是他的親生父親,白慕淵。
雙腳一落地,白成風腦袋立刻傳來一陣眩暈,他伸手扶額,站在原地緩了片刻,待腦中的暈眩逐漸淡去,才提衣向上走去。
胸中疼痛細微,可是忽略不計,腰間的傷口已經好了八|九成,可這頭暈就是他的老毛病了,大概是從小營養不良,落下了病根,連白慕淵都沒辦法治愈,好在并無多大的影響。
如淵殿不同于前殿,相當于是一個偏殿。前殿石階上千層,而如淵殿的石階只有不足五百層,一路向上,沒一會兒便走到了大殿門口。
如淵殿是白慕淵和白夫人的寝殿,一般弟子是不可靠近這裏的,比起前殿的富麗堂皇,如淵殿顯得素雅至極。
“到後殿來。”白成風正站在門口躊躇不前,四周突然飄出一個清潤的聲音。白成風暗道故弄玄虛,又大步朝殿內走去,繞過前殿,目不斜視地朝後殿走去。
如淵殿他來過不少回,想他剛回白家的時候,白慕淵見不得他在人界養出來的野性子,使盡千方百計也要将他糾正過來,誰知白成風已經深受市井小兒的荼毒,最後無可奈何,只好不了了之。不過那段日子白成風可沒少在如淵殿受罰,你要問他如淵殿總共有多少面牆壁、壁上有幾條縫,他絕對知道得比白慕淵還清楚。
來到後殿,一片昏暗,在這一片幽寂的昏暗之中,大殿盡頭,那人的一頭銀絲極為醒目。
“父親。”白成風俯首恭敬地喚。
“聽說你昨日與人打架了?”白慕淵不冷不熱的聲音傳來。
白成風眉頭一皺,心道是哪個混蛋告訴父親的?多事!
他擡眸一笑,俏皮地朝白慕淵眨了眨眼睛,理直氣壯地說:“同門之間怎麽能稱之為打架呢?”
“噢?”白慕淵眉峰上揚,神色溫潤,眼中盡帶笑,與見白落雨之時,如有天壤之別。
“這應該叫做切磋,我與師弟切磋切磋仙法,不為過吧?”
“當然。”白慕淵不置可否地道。
聞言,白成風咧嘴一笑,提衣向前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