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按耐不住【修】
“若是再偏一寸,他就死了。”他的聲音很平靜,可以說是毫無波瀾。
而當看到白成風那副毫無聲息的模樣時,一種足矣稱之為恐慌的情緒卻霸占着他的心頭。
“對不起……”羅言臉色更白,身體劇烈地顫抖透露出了他此刻內心的恐懼。
“有用嗎?”白落雨緩緩走近,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修長的五指慢慢收攏。
“大師兄!”
“大師兄快放手,羅言快撐不下去了!”
羅言雙腳離地,臉色漲紅,額頭青筋暴起,眼見就要暈過去了,門口的衆人這才回過神來。
衆人毫不懷疑,眼前的大師兄,真的會殺了羅言!
白落雨冷笑一聲,冷酷地看着手中連掙紮都做不到的人,“傷害他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兄長……放開他……”明明是很細小的聲音,卻讓白落雨動作一滞。下一刻,将手中的羅言随意仍到一旁,大步走向床榻。
身後一衆弟子七手八腳地将羅言扶起來,用靈氣給他順了順氣,再小聲地問他發生了何事。
誰知羅言一把甩開衆人,步履蹒跚地走向白成風。然而還未走近,就被白落雨一腳踹開。
“二師兄……對不起,我以為你能躲開的!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羅言跪倒在地上,雙手捂着臉,逐漸有嗚咽聲傳出來。
大概是白落雨為他修複了五髒六腑之後,他勉強能夠坐起身來,半倚在白落雨的肩膀上,無力地翻了翻白眼,道:“哭什麽?我還好着呢,等我明日活蹦亂跳地報複回來,你給我好好等着!咳咳……”
白落雨眼神一緊,忙伸手制止他:“你別說話,我不殺他就是。”
白成風輕笑一聲,抓住他的手,“他可也是你的師弟。兄長你怎可如此嗜血?”
白落雨沉默半晌,道:“你不喜歡嗎?”
“大男人哪有什麽喜不喜歡的。”他頓了頓,“兄長,我餓了,想吃你做的飯。”
“那個,大師兄,飯做到一半了……”一名弟子嗫嚅道。
白落雨唇角含笑,扶着他的身子慢慢躺了下去,“那你好好休息,做好了叫你。”
他回身看向羅言,神情又瞬間冷了下去,“絕無二次。”
待白落雨離開之後,衆人簇擁着白成風,七嘴八舌地問了好一通,問得白成風腦袋發暈,只好随便打發了幾句。當然也狠狠地訓斥了羅言一通:我當時若不是躲了過去,這張臉絕對就不能看了,我跟你沒這麽大的仇吧!
見白成風神色紅潤了幾分,羅言松了口氣,羞愧地撓了撓後腦勺,說道:“當時我雖然生氣,出拳的時候也留了幾分,我以為你躲得過去,所以……”
此話一出,白成風瞬間氣結,搞了半天是因為自己太沒用了?
——
人間也有仙人。
渾身散發着輕盈之氣的男子,面露淺笑,格格不入地站立在自家的小院中。
白成風一臉痞氣,放下手中搗鼓的木樁,伸出一只髒兮兮的小手,指着那人脆生生地道:“喂,你是誰?來我家幹嘛?我家沒米沒油,更沒有銀子,不過看你模樣生的俊,估計也不是賊,趕緊走吧!待會兒那兩個老不死的回來,非得将你一身的油水都給搜刮出來不可!”
男子被他指着,也不惱,只是聽聞他話中的粗鄙微微皺眉,啓唇顫了顫,正要壓抑住心中的顫抖之時,外面傳來一個罵罵咧咧的聲音,隔着老遠都能聽見。“死婆娘!剛才怎麽不抓緊他!讓他給跑了!這下好了,咱們都沒得吃了,要是惹急了老子,老子把你和那小崽子全都給炖了!”
一聽這聲音,白成風急了起來,髒污的小臉上有些惱意,手足無措地催促着男子:“看什麽看?趕緊滾!若叫他們逮到,你想走都不成了!”
輕衫男子眉心一震,一股細碎的疼痛從心中蔓延開來。大手蓋過白成風的頭頂,潤朗的聲音頃刻傳來:“久等了。”
他的聲色很平穩,白成風卻聽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那一絲出乎意料的顫抖,卻讓白成風眼眶一熱,心頭一陣酸澀。男子的手很溫暖,像是會替他遮去一切風雨,他忍不住沉浸在男子濃郁深沉的情感中,舍不得脫離開來,耳畔還環繞着他的聲音。他說:久等了。
白成風眼中帶着迷茫,擡頭,卻見他微紅的眼眶,眼裏充斥着薄霧。終于,在與自己的眼神對上的瞬間,一滴刺眼的淚珠從他腮邊滾落下來。
“為何……要哭?”白成風輕聲地問,臉上帶着一抹怆然的不解。
輕衫男子一把将他擁入懷中,如同珍寶一般,輕柔的,卻有一種恨不得将他揉入血液的氣勢。
白成風木然地被他抱在懷中,當他感覺自己的肩頭被沁濕之時,一種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傳入胸腔,讓他瞬間蒼白了面孔。這個人,抱着他,哭了。
“你是誰?”他怔忪着問。胸中如擂鼓,心底有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其實沒有一點緣由可言,他卻莫名這麽想着。
擁着他的身體一僵,繼而将他從懷中推開,緊握着他的雙肩。縱使男子臉上還有淚痕未幹,卻星目含威讓人無法直視。他肅穆地說:“我是你的父親。”
白成風雙眸大睜,奮力地想要掙脫他的雙手,奈何男子力大無窮,任憑他怎麽掙脫也于事無補。
“騙子!騙子!”
“白成風!你可知這名字何人為你所取?”
輕衫男子捏住他雙肩的手一緊,他只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給他捏碎了,哪裏還知道他問的是什麽!緊接着身體一震,瞬間清醒過來。
和衣而眠的輕衫少年猛地從睡夢中醒轉,伸手擦拭了額頭的汗漬,随即不屑地撣撣手,胸中旋即傳來輕微的疼痛。擡眸看向窗外,發現還未亮,不由得懊惱地扶額,正要重新卷入被褥之時,卻擡眸看見了對面正酣睡的白落雨,心中頗感遺憾。昨晚他實在支撐不住,便打算小憩一會兒,誰知這一憩就是一整夜,又錯過了兄長親手做的飯,真是的,怎麽就不能叫醒他呢?
他翻身坐起,胸中的疼痛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卻還是掙紮着下了榻,借着窗外幽幽的光線摸索到白落雨的床邊,牙齒一咬,爬上床沿。一只腳跨過白落雨的身體跪在裏邊,強忍着胸中的疼痛向右一翻,腦袋“咚”地一聲磕在牆壁上,他發出一聲悶哼,暗罵一聲:他娘的,人要是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得塞牙縫!
正想着,一只溫熱的手覆上他的頭頂,輕輕揉了兩下,沙啞着聲音說:“為何不點燈?”
語氣中帶着責備。
要是知道你醒着,我肯定就點燈了!白成風如是想着。
見他不答話,白落雨伸手捏了捏他的手。冰冷的。
他将被子分一半給白成風,感覺到他身上的寒氣不由皺起了眉頭,伸手将他摟入懷中,再輕聲問道:“體寒就別亂跑。”
在被他擁入懷中的一瞬間,一股只屬于兄長的氣息鋪面而來。分明在想兩個大男人抱在一塊多難看,卻舍不得推開,就當是給自己暖身子吧。
他把頭埋進兄長的頸間,深吸一口氣,悶聲說:“我做了幾個夢。”
白落雨緊緊摟着他,眼角染上一絲柔和,下巴低着他的額頭,“什麽夢?”
他一字一頓地說。白成風都能感受到他胸口的震動,瞬間血氣上湧,面頰發熱,此時甚為慶幸自己沒點燈。
“我夢見八年前,父親來找我那日。我還夢見兄長,夢見我捉弄兄長,夢見兄長臨走的那日。”
頭頂發出一聲歡愉的笑聲,“我不是回來了嗎?”
“嗯。”白成風唇角忍不住向上揚起,分明只說了一個字,卻任誰也聽得出其中的歡喜之意。
沉默半晌,白成風都開始昏昏欲睡了,腦中卻突然閃現出一副畫面,他渾身一個激靈,開口問道:“你怎麽不裝了?”
“……”白落雨身體一僵,不作答。
“裝可憐來對付小爺,挺有成就感的是吧?”白成風咄咄逼人,從他懷中探起頭來。
白落雨嘴角一抽,啓唇一動:“我只是怕你心生嫌隙。”
白成風神情一愣,心中滑過一陣暖流,心都快融成水了。掙脫他的胸膛,身體向上移了移,與白落雨面對面地躺下,兩人幾乎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在偌大的房間中,瞬間一片死寂。
幽暗中,他看不清白落雨的神情,只感覺到他的呼吸在一瞬間急促了些。
其實在他看不見的神情下,白落雨的雙眸中帶着極度的渴望,卻見白成風慢慢将臉湊近,他雙眸一縮,等待着他的唇瓣落到唇上。片刻後,眼前的這張臉近在咫尺,黝黑的眸子裏清晰地倒映着自己錯愕的臉。
“噗哧!”白成風唇角向上咧開,眼中盡是戲谑,見他神情更加錯愕不由調笑道:“還是這麽容易被騙!那我就放心了。”
白落雨眸子一沉,雙拳緊了又松,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白成風可不知他心中都經歷了什麽,微微垂下腦袋,額頭抵在他的下巴上,呢喃道:“兄長,其實我很想你……”
不知某人眼中的光亮,他繼續說:“你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你走之後的七年中,我曾經不止一次夢到,你回來以後就不認得我了。所以我拼命的修煉,想早日下山歷練,說不定就能遇見你,但是父親和小叔都不讓我下山。”
在白成風的幼年時期,是少有溫情可言的。所以當他遇到一絲溫柔時候,他就會緊緊貼着來之不易的溫暖,怕一松開,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東西又會悄悄溜走。
可想而知,當他知道兄長要離開之時,心中的懼怕到了何種程度。
作者有話要說: 師兄,我們來日方長(噗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