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經過一番折騰,顧遲自然也知道了到底是誰沒事來找他的茬。

然而他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電視劇裏的各種假設情形是不存在的,他甚至不知道周正信在哪兒。與其去氣勢洶洶地去宣告自己的存在然後像螞蟻一樣被碾死,還不如讓鄭承嗣給周正信送上符水來得可靠。

“行了,你快走吧。”顧遲看起來蔫蔫的,沒什麽精神地對鄭承嗣敷衍地揮了揮手,“一來就沒好事。”

“那你打算怎麽辦?”鄭承嗣問,“你不可能真以為他爸只會找人算命吧?”

“你要遲到了。”顧遲看了看表,“還有六分鐘關閘口,你要排隊過安檢,你要進的閘口還在最裏面,你可以試試。”

鄭承嗣果然不再啰嗦,飛奔而去,只留下顧遲站在原地,臉色差得像送葬的。

他今天其實休息,老板大發慈悲,讓他先休息幾天,卻沒有獲得一點的好心情。平時想着休假,現在卻變成了等通知才能回去上班。所以人還是要工作,工作才能得永生。

顧遲又想起前男友來。

前男友以前并不算不修邊幅,但是對自己的長相好像也不太在意。就像普通的直男一樣,衣服能穿就行,高三的時候學習很忙,也不是沒有過随手找件衣服亂套的情況。也就是臉好看,可以随便套麻袋。

今年見到的前男友,卻似乎更好看了一些。不至于多麽精致,可至少衣服都是一套一套搭配好,挂進了顧遲的衣櫃。有幾次前男友開完會回來,一邊跟顧遲說話,一邊随手摘下袖扣和領帶。顧遲就坐在沙發上,看着前男友低垂的側臉,前男友面無表情,在燈光下有着跟他相似的疲憊,提醒着顧遲他們都已經長大了。

但很快,前男友就進了浴室,很快洗完出來,背頭又變成了順毛,周總也變回了周挽越。周挽越總是讓顧遲付錢,顧遲也總是在周挽越面前假裝自己是個無所不能什麽題都會做的人。

但假裝總是不好的,肥皂泡很簡單就破了。前男友終究還是前男友,很難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就複合。

周齊回來的時候,顧遲正在看電視。

顧遲并不喜歡電視機,尤其是網絡普及以後,能用到電視的機會少之又少,有什麽東西上直接搜不好嗎?幹什麽非要看電視呢,還會被迫看一堆廣告。

現在顧遲又覺得有電視挺好的了,實在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假裝在看電視也不錯,不用他自主選擇,随便按幾個鍵,就有節目自動跳到他面前,一片歡聲笑語在屋子裏蔓延開。

但周齊很茫然的樣子,不知道顧遲在生什麽氣,他又還是坐過來,和顧遲在同一張沙發上。甚至臉偏過來,習慣性地想親一下顧遲,但被顧遲躲開了。

Advertisement

“你怎麽了?”周齊問了一次,顧遲沒回答。

周齊也被帶得有些不開心了,轉頭面朝着電視想跟顧遲一起看節目,臉色又變了變,若無其事地把遙控器拿過來,換了個臺。

這個節目的人聲沒有那麽嘈雜,顧遲的心情也已經随着時間平複了一些。

“你爸跟你說了嗎?”顧遲問,“你在他面前出個櫃,他就已經找到我了。”

周齊怔了一秒,但看起來也不是很驚訝,想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找你麻煩了?沒事,你就……”

“這不是你說沒事就沒事的啊!”顧遲終于暴躁了起來,“你為什麽不能跟我說一聲?!”

他極少這麽大聲說話,周齊都吓了一跳,他又委屈了:“本來就不是什麽大事啊。他一直逼着我去相親,難道你要我騙婚嗎?我總要告訴他的,法律上又不能斷絕父子關系,他還那麽難纏。”

周齊也不是不關心顧遲發生了什麽:“如果是工作上為難你的話,你也可以到我的公司來。或者我去跟他說。”

“我為什麽要去?”顧遲反問道,看到周齊又很茫然的樣子。

偏偏周齊還挺無辜:“在一起不好嗎?”

顧遲突然沒有火氣了,他意識到,周齊是很真誠的,周齊是一個不管正餐只想吃蛋糕的人。

他又想起那句詩來了:遍身绮羅者,不是養蠶人。

是白居易大詩人寫的這首詩,顧遲再不熱愛文學和歷史也知道,白居易肯定不養蠶。

他曾經去當過志願者的特殊學校裏,有的孩子喜歡畫畫,有的孩子喜歡唱歌,但并不是勵志故事裏的那樣,被人挖掘,成為畫家和歌手。他們不是被人埋沒的天才,只是自己喜歡而已,畫得粗糙,唱得走音。到了一定的年齡以後,他們就會離開,如果能找關系找到一份簡單的工作,就已經是萬幸。

這是顧遲所能接觸到的世界,他盡力去給予他的善意,但這個世界裏更多的是柴米油鹽、工資、晉升、讨價還價,還有很多周齊根本看不到的東西。

“你應該知道的吧,”顧遲又看向周齊,“我們公司其實也不算差。”

何止不算差,顧遲的公司,是非常有名的糧商集團。顧遲所負責的業務,不過是他們産業鏈下面極其微小的一部分而已。

“那個合作的貧困縣,是我和同事去考察了很多次确定下來的,這個縣的農産品不差,但打不開銷路産業鏈又單一……算了,我跟你說這個幹什麽。”顧遲又感到很挫敗,“本來還想着等建成了以後,我能去看一眼。現在工作都不一定保得住了。”

顧遲總還是那個顧遲,他自然也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大項目中的螺絲釘,可是能看到別人從困苦的環境裏掙脫,總還是一件好事。況且,那也是他熬夜加班以後換回來的成果。

他的生活不該是可以随便破壞的玩具。

“我不是你。”顧遲知道自己的抱怨仿佛發洩,“我沒有你那麽牛/逼的哥哥或者爸爸,我也做不到有情飲水飽,我他媽要吃飯要付房租。你能不能謹慎一點,別把我牽扯到你們的父子大戰裏去!”

顧遲滔滔不絕,想讓周齊不要再那麽肆無忌憚,他沒有注意到,在他的傾訴過程中,周齊的表情已經變了好幾次。

直到最後,周齊臉上的愧疚已經接近于消失殆盡,變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神色。

“你是因為他幹擾到你的工作了,還是因為我告訴了別人?”周齊這麽問。

顧遲被問得有些蒙住了,疑惑地停下來。

周齊似乎氣大發了:“上次去你公司,你就沒跟別人介紹我是你男朋友。那如果不是我爸這種會搞事情的呢,可以說嗎?比如你爸媽?”

顧遲快要暈過去。

“我為什麽要做這種假設?”顧遲說,但又有些不太能正視周齊漆黑的眼睛。

“所以就是不能。”周齊明白了過來,更加暴躁難當,連說話的音調都提升了幾度,可更讓顧遲頭痛的是那張仿佛剛被顧遲被戴了頂綠帽子的臉,泫然欲泣控訴他這個負心漢,“你根本就不想坦白,到現在藏着掖着不願意見人。”

周齊明白了過來,在顧遲的眼裏,他們可以接吻做/愛甚至于一同出行,也可以住在同一間屋子裏。但顧遲沒有想過未來,也不覺得需要讓別人知道。

顧遲也被激得腦子一熱,他反問:“我沒有跟人公開過嗎?我告訴了鄭承嗣,我還讓他幫我挑禮物給你,結果就是你說句要出國就走了,分手還他媽是發的郵件!”

顧遲簡直鬧不明白,論灰心,論失望,哪一樣不該是他先體驗,而他選擇的是重蹈覆轍。原本想不再提這件事情,結果居然是周齊來指責他。

這個炸彈扔出來,周齊終于沉默了,可顧遲也沒有因此好受一點,反而心口像堵住了一樣,連呼吸都困難。

這天晚上,周齊沒有留宿,第二天也沒有回來。

老板很快就通知了顧遲讓他回去複工,至于什麽生活作風性取向的問題,就仿佛沒有發生過一樣了。

還有周齊這個前男友,大概也就真的變成前男友了。周晟又打過一次電話給顧遲,他沒有接,原以為會被找上門,但周晟很快也不再聯系。

顧遲不想去猜測前男友在私下做了些什麽事情,人要心大一點,想多了沒好處,反正沒了誰日子也還是一樣過。他最近夜觀天象,覺得自己很不适合談戀愛,大概也不會如父母所願跟誰相親結婚生子,只能孤家寡人了。

如果不是前男友又來敲門的話。

“你來幹什麽?”顧遲實在目瞪口呆,但又沒有把門關上。

前男友卻已經堂而皇之地進來了,還環顧四周觀察着有沒有別人的痕跡:“找你啊,過幾天就放長假了,我們去度蜜月吧。”

“我們分手了。”顧遲強調給前男友聽,因為太知道前男友的德行,他又馬上補充,“如果你非要說沒有,那現在就分手了。”

前男友又用那雙無辜的黑眼睛打量着顧遲,确定完顧遲的決心以後嘆一口氣:“好吧,那就分手了。”

他這麽一說,顧遲的心裏卻也沒有放下石頭。他也并不想和前男友再無來往,只是有的人的确和他不在一個位面。

“我們分手可以,那孩子怎麽辦?”前男友又問。

……

不算久的寂靜之後,顧遲說:“你有完沒完,我打胎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