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宮婚宴遇故人

天歷八月十八,大吉。易納采,易嫁娶。皇皇靈眷,穆穆神心。

西海一族的神女千雅同天族的龍煜殿下就定在這一日成婚。

消息一出,四海同賀,各路仙君早半年就開始籌備賀禮,忙的不亦樂乎。要知道,天界整整三千年不曾有喜事了。

天帝共有兩子,大婚的龍煜殿下,乃天帝次子,承儲君位。他與西海的神女千雅青梅竹馬,相識于微。但兩人情路坎坷,一直到三千年後,才有情人終成眷屬。

但此次大婚,最讓人津津樂道翹首期盼地卻是天帝的長子——重明殿下。

身為長子,卻性情淡泊,主動放棄儲君之位。自幼拜在九重天外隐世神尊南華門下,長居宴山鏡靈宮,以“宴”為姓,取仙劍“重明”之名。

鏡靈宮的宴重明,人人敬稱一聲宴山君。

三千年前,魔族入侵,那真是一段天昏地暗山河崩阻的日子,危難關頭,南華神尊攜其首徒宴重明挽救三界于水火。

那一戰,宴重明一劍斬魔尊,一劍封魔界,一劍辟從極之淵。重明三劍流傳後世,為人樂道。而當初那些罪大惡極之人連同魔族餘孽統統被關進從極之淵,永世不得出。

而那一戰,三界傷亡慘重,宴重明的師父南華尊者就在那一役中隕落,令人痛惜,宴重明從此封閉宴山,閉關三千年不出。

如今三千年過去,龍煜殿下大婚,而作為兄長的宴重明終于出關。宴山君出關的消息傳來,四海振奮。無論如何也要借此次參加婚宴的機會,一睹那等傳說中大人物的風采。

“聽說當年的罪魁禍首就是西海一族的人,現在天族卻與西海聯姻,可見龍煜殿下情深似海。”

外三殿的廊下,坐滿了來參加婚宴的仙君。由于來賓實在太多,天宮大殿又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輩,低些級別的仙君就只能往後坐。人一多,免不了竊竊私語。

“噓——小點聲兒,那人我聽說還是神女千雅的胞弟。”一個仙君手拿折扇,掩面小聲接話。

“她那胞弟,身世不堪,自幼工于心計,奴顏谄媚。哄得澤西王來跟來天界學藝,卻為重明殿下所厭棄。他懷恨在心,私下勾結魔族,禍亂三界。”有知道內情的義憤填膺,如此罪大惡極之人,差點害得三界颠覆。

“可不是嗎?他連自己的親人都不放過,毀祖陵,屠聖獸,打開禁忌之門……”,話一起頭,人人憤怒。連祖陵都銷毀殆盡,實在令人不齒。

“如此禍胎逆子,人人得而誅之。”一個溫潤的聲音傳來,清晰又明朗。

這聲音實在是毫不避諱,就這樣響在衆人身後,衆仙君頓時禁聲,聞聲去看。

只見廊下随意坐着一人,白衣素面,柳枝束發,卻是少見的俊美。此時他面上含笑,手裏端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渾身盡是自在逍遙的灑脫。

衆人心裏一驚,如此人物,怎麽剛剛都沒注意到。

“這位仙僚,還請慎言。”一人上前小聲提醒。

“怎麽?說小點他就不是禍胎逆子了麽?”那人又倒一杯酒,看着衆人的眼睛似笑非笑。

“畢竟也是神女的胞弟……”有人擔憂,這人怎地如此張狂,這種事也是能拿到臺面上說的嗎。

“哼,神女的胞弟,他可沒把神女當姐姐,如此六親不認之人,還好死了。”那人站了起來,哂然不屑。

他一起身,衆人才發現那人也并非白衣素簡,他腰間挂了一只黛青色的海螺,巴掌大小,晃晃悠悠,甚是醒目。

見過佩戴玉珏的,佩戴璎珞的,還有佩劍的,倒是從未見過有人挂一只這樣普普通通的海螺,真是太普通了,就像是海邊随手撿的。

“也不是死了,只是被宴山君關進了從極之淵。”一個仙君上前解釋。

誰知那人眉頭一挑,聲音也低了幾度:“那不是死了是什麽?難不成還有人從從極之淵裏爬出來嗎?”

“自然沒有。”剛才解釋的仙君被他眼睛裏一閃而過的戾氣所憾,身體不自覺的發顫。

正在這時,一個十三四歲的黑衣少年走上前來,直接伸手拿走了那白衣人手裏的酒盞,笑道:“師父,你可別喝的太多了。”

“臭小子,又瘋到哪裏去了。”那人仿佛瞬間換了一副面孔,剛剛還陰晴不定的眼睛,如今滿是寵溺。

看不出來,這人都有孩子了。雖說是師徒,明眼人一看,都猜測是父子。就是單看長相,也有三四分相似。不過若說是兄弟倆,也有可能。

“師父,我只是來看看你。你少喝點,我去找玄音君了。”那少年風一般來去匆匆,眨眼又不就見了蹤影。

“各位,你們繼續。”那白衣人擺擺手,準備再倒一杯。

“這位仙僚,敢問仙府何處?”衆人忍不住好奇,如此人物卻是誰也沒見過。

“仙府沒有,在下孟婆莊少莊主,孟真。家住冥界鬼神淵。”那白衣人又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情。

“原來是孟少莊主,久仰久仰……”

孟真沒忍住,笑了出來,眼前一衆仙君面色微紅。

因為這所謂的孟婆莊少莊主,誰也沒聽過。冥界中人唯有帝臨臺的玄音君時常來天界上告公事。只是那鬼神淵,一聽就不是什麽好地方。

衆人面面相觑,交換神色,孟真渾不在意。

正在此時,一陣清越鳥鳴響在天宮上空。不及看清,只剩依稀青色的尾羽漸漸消失。長殿盡頭,一人緩步而來。

“宴山君!”此起彼伏的驚嘆,在那人踏上大殿之前,寂靜無聲。

前方那人一攏墨衣如畫,容顏清寂。只是他的眼睛裏全是凜冽的冷,漠然的涼,乍然看去,讓人想起塞外的冰雪,冬夜的寒月。

衆人心裏一顫,均感到那份冷意。傳言宴山冰雪萬年不化,而閉關三千年的宴山君也幾乎與冰雪沒什麽區別了。

外殿衆人低頭迎接,墨衣過處,一陣森寒涼意。其實仔細看,那墨衣也并非單一的墨,繁複層疊,暗紋流動,衣擺上竟然還繡有花紋,不知那是什麽花。

孟真也低着頭,不動聲色的打量。他分明看到宴重明身後頭發上還有沒有化開的冰渣子,被殿內熱氣一熏,水珠泅濕了他身後那一小片衣服。

宴重明漠然前行,此間一切都不在他眼中,外三殿綿延幾裏,宴重明就要進入內殿,卻忽然轉過頭。衆人都還低頭颔首,無所察覺。

可孟真瞬間感知,擡頭看向那道銳利的目光,宴重明盯着孟真,眼睛沉沉如墨,細看的話,他眼中還有一絲詫異和探究。

孟真不動聲色摸一把腰間的煙雨螺,若無其事移開視線。

宴重明少見的皺一下眉,擡腳往內殿去了。

熙熙攘攘,賓客落座。不多時,吉時将至。

天空鸾鳥拉車,彩雲環繞。鐘聲響過八十一聲,有鳳鳴清越,一條金龍破雲翻滾,饒着那金鳳旋舞,天空水霧彌漫,微風吹過,凝成漫天花雨,飄飄灑灑,花瓣盡處,一對盛裝的新人攜手而來。

衆人連忙起身迎接一對新人,龍煜殿下展顏微笑,眼裏掩飾不住喜悅,吉服在身,更襯的他挺拔俊朗。身邊的新娘雖蒙着蓋頭,卻也看得出身姿婀娜秀美。兩人越過層層賓客,往正殿走去。

忽然此時,天外一陣突兀之聲響起:

“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如此美人兒,我要了,哈哈哈。”

聲音清晰猶在耳畔,衆人均被這聲音弄得一怔,回過神來,一個曼妙紅影兒已經伸手從龍煜殿下手中奪過新娘,抱在懷中,在衆人反應過來之際,向天邊掠去。

“放肆!”這威嚴的聲音從正殿傳來,約莫是天帝。

“千雅!”又急又驚,是龍煜殿下。

“姬無行!是姬無行!”有眼尖的反應快的大聲指認。

然而更快的是一道墨色人影兒,在衆人同時響起來的聲音之前,宴重明已經掠出大殿。

恰此時,天空雷聲滾滾,烏雲翻騰,天宮的地面都在震動,有反應不及的已經摔成一堆,腳下大地正在坍塌。

一切發生不過瞬息之間,精妙而巧合。一對新人還在正殿之外,姬無行突然出現,擄走新娘,讓衆人措手不及。

然而緊要關頭,誰也沒料到鎮守天宮數萬年的劍墟坍塌了。

這可是關乎天界安危的大事兒,再沒什麽比趕緊查看劍墟更重要的了。宴重明在空中急轉個身,立刻飛往劍墟,大殿衆人反應快的連忙跟了上去。

一團混亂之中,孟真倚在廊柱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姬無行離開的方向,順手拽住一個快要摔倒的小仙娥。他在考慮要不要去劍墟看看,忽然他意識到許久未見徒兒沉離的影子。

孟真心裏一沉,有些不好的預感。略一思索,趕緊往劍墟的方向奔去。

劍墟在整個天界的最底層,封印此時已被破壞。靠近地底,劍墟外圍,就能感到淩厲的劍氣排山倒海而來。孟真慢慢往裏走。

忽然,孟真感覺儲物袋有些動靜,他伸手抓出一節柳枝,原本翠色/欲滴的枝條兒,此刻卻顯得蔫巴巴的,散發出微弱的藍光。

“沉離在裏面。”孟真心裏一緊,把柳枝揣回儲物袋,顧不得嘯然劍氣,急切的奔進去。

不知拐了多少岔路,循着柳條兒微弱的藍光,孟真終于看見一處敞亮的平臺。前方黑壓壓一群龐然大物,不知是什麽,聚攏在一起,似乎在推什麽東西。

凝目看去,孟真倒吸一口涼氣,那哪是什麽龐然大物,那是有由數不清的魂魄聚攏而成,那群魂魄的中央有一處高臺,高臺之上是一把黑黢黢的長劍,那劍鞘已經生了鏽,将劍原本的光華盡數掩蓋。而那群由魂魄聚成的龐然大物正在用力推那座盛劍的高臺。

孟真在那群魂魄中間,看見了被纏住的沉離。此時沉離雙眼緊閉,幾乎失去意識。

孟真毫不猶豫上前,伸手想把沉離從那堆魂魄裏拉出來。

“你瘋了嗎?這些魂魄已經分不開了。”一個漠然的聲音響在耳畔,一個人影兒掠過來适時攔住了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