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盂蘭盆節贈花燈

宴重明從外進來,他老遠就聽到吵吵嚷嚷,聽得不甚清楚,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孟真看着衆人正在議論的“可憐憤怒之人——宴重明”走進來,一把捂住了臉,恨不得隐身才好。

可自以為了解狀況的衆人顯然不想避開,反而同情心大起,語重心長的安慰起了宴重明。

“宴先生,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家中的妻子肯定還在等你回去。”

“是啊,宴先生,你也別太傷心了,三月之後,總能出去的……”

衆人紛紛勸慰,語帶同情。

一頭霧水的宴重明:“……”

“哎哎,你們就別再這提讓宴先生傷心的事兒了,咱們趕緊幹正事吧,趁着時候尚早,趕緊回去拿衣裳吧。”孟真見宴重明将目光投向他,他連忙提起典當衣裳的正事,意圖掩蓋過去。

目的自然是達到了,衆人一想原本來這裏就是為了當衣服的事,趕忙都告辭回去拿衣裳,可人都走了,氣氛也尴尬了。

“宴先生?”宴重明居然問的是這個問題,孟真倒是沒想到。

“不然呢?宴公子?小晏?”哎喲,宴山君您可真不小了。人家要真這麽叫,您好意思嗎。

宴重明沒說話,而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孟真一眼。

孟真:“……”不是,你這看我是何意啊,難不成你還真想別人這麽叫啊。

“家中的妻子?”果然宴重明不可能沉默,該問的他一句都不會少。

孟真一臉沉痛,抓着頭發,坦白道:“宴山君,都是我的錯!是我胡言亂語造成了誤會,我向你道歉。具體情況我真是沒臉再說一遍了,唉!”孟真重重嘆了一口氣,捂住了臉。

“不必抱歉,我不問了。”宴重明輕聲道。

孟真終于松了一口氣,結果又聽宴重明認真道:“我并未成親。”

孟真一臉莫名,我當然知道你并未成親啊,哪家的姑娘能配得上你呀,尋遍三界只怕也找不出一個來。哎,曲高和寡也是問題。

宴重明轉而問起了別的,孟真和他說了準備典當衣服賣花燈賺錢的事,宴重明居然表示他反正無事可做,不如一起幫忙。孟真是沒想到一向冷漠疏離的宴山君也來湊這熱鬧,不過多個人,事情也就好辦多了。

不多時,随心閣的一群人都拿來了他們剛來時,南黛為他們準備的新衣,足足一大摞,孟真也只好換回他自己原本那身簡單的白衣,連同南黛早晨又送的那件一起疊了起來。

所有的新衣都打包好,由孟真和宴重明出去典當,其他人都留在随心閣為接下來的河燈做準備。

宴重明拎着大包袱走在前面,孟真跟在後面走了兩條街,實在忍不住了,他沒法直視宴重明是如何冷淡着一張臉,穿着一身明顯清貴內斂的墨色衣袍,手裏拎個大包袱,還若無其事的走在大街上,要知道,這包衣服用的可是臨時扯下的床單,上面還有粉色的繡花。

“何事可笑?”孟真跟在後面沒忍住,笑出了聲,宴重明轉身問道。

“哎,宴山君,你說我們這樣像不像逃難的?”孟真見宴重明還是冷淡着臉,一本正經的問何事可笑。他覺得更可笑了。

“不像。”宴重明平靜的說道。

“那像啥?”孟真問道。

“私奔。”宴重明面無表情的說道。

“哈哈哈哈……哎喲,不行了,私奔,虧你想得出來,哈哈哈……”天哪,這算不算宴山君在說冷笑話啊,孟真笑的直不起腰,不行,得給這畫面記下來,背着大包袱私奔的宴山君。哈哈哈,孟真悄悄摸一把腰間的煙雨螺,輸了一絲靈力,将眼前的畫面留存了下來。

宴重明說完轉身又往前走,孟真緩了一會兒才跟上去。要說孟真其實沒來過當鋪,不過,宴重明倒是很容易就找着了。接下來的交易簡直讓孟真咋舌,片刻功夫談好了價錢,十幾件衣裳居然當了三百兩銀子,雖然孟真沒什麽概念,但按照最近出門買東西的大致情形來看,這些錢差不多夠他們維持三月之期了。宴山君果然無所不能,大到維護三界太平,小到市井典當,樣樣在行,優秀的讓人嫉妒。

當完衣服的二人,接着又買了些做河燈要用的材料,回到随心閣,才不過半個時辰。

衆人又驚又喜,沒想到居然能當這麽多錢,眼看還能做一些河燈去賣,這下完全不用發愁了,三個月不僅沒問題,還能順便逛逛這蒼梧之海。

接下來,衆人齊心協力,發揮所長。沒了後顧之憂幹起活來格外賣力,孟真不會作畫,寫字也是一般般的水平,他自然不好意思去獻醜,便在一旁将其他人畫好的樣子一件件粘好。

衆人忙的不亦樂乎,孟真發現宴重明也只是慢吞吞地做了一盞荷花燈,精心別致,小巧玲珑,哎,做個燈也比別人的要好看。

孟真按下心裏泛上來的一點妒忌,悶悶的粘手裏的花瓣。

“孟真,過來幫忙。”那邊的宴重明忽然喊他。

孟真放下手裏的紙張,走了過去。

“墨幹了。”宴重明提筆示意孟真,随後又取了一張白紙鋪開。

敢情你畫的這麽慢,連墨都放幹了吧。孟真坐下來在他旁邊幫忙研磨,墨都研好了,宴重明還沒動筆。

“沒有鎮紙。”宴重明又示意孟真看空空的案頭。

孟真有些無語,沒有鎮紙你剛才那盞是怎麽來的,難怪動作這麽慢,看來優秀的人真是不一樣,做個啥都有講究。孟真只好又傾身過去按住那張白紙,宴重明這才開始提筆。

但宴重明并未用研好的磨,而是蘸了一旁的朱砂,提筆勾畫。孟真仔細盯着宴重明下筆的力度,收筆的角度,行雲流水般順暢,無論是畫,還是作畫的人,都那麽賞心悅目,孟真覺得他心裏的那點妒忌仿佛又泛上來了。

直到宴重明畫完所有的花瓣,孟真找來剪刀将那些花瓣一片片剪下來,然後開始将花瓣都粘起來,宴重明沒有繼續再畫,而是和孟真一起粘花瓣。

只是粘着粘着孟真覺得納悶,這朵好像不是荷花呀。盂蘭盆節放的所有河燈都是荷花的樣式,寓意吉祥。這朵怎麽越看越像牡丹花?

直到粘完了最後一片花瓣,孟真确信它就是牡丹花無疑。

“……”

“這個給你。”宴重明一邊說一邊不知從哪兒拿出一顆夜明珠,放到那牡丹花蕊裏。

夜明珠一放進去,整個花燈都鮮活搖曳起來,珠光朦胧,花瓣生姿。猶如一朵在黑夜裏會發光的花,直教人看的移不開眼睛。

“你可想要題何字?”宴重明将那朵牡丹花燈放到孟真手上,轉而換支筆蘸了墨,遞給孟真。

孟真捧着燈,看見宴重明遞來的筆,連忙搖頭:“不,不用了,我字寫的不好看,也不知要題些什麽好。”他可不想在這朵漂亮的花燈上寫字,他的字寫上去完全是敗筆啊。更何況盂蘭盆節的花燈題的都是一些“魂歸永生,長享極樂”這種,他怎麽舍得題上這些然後放到河裏。

宴重明想了一下,道:“我幫你吧。”

他拿過花燈,重新蘸了墨,頓了頓,然後在最外層的一片花瓣上,輕輕寫上去。

孟真湊過去看看宴重明題的什麽,只見他在那花瓣上細細的寫了兩個小篆“重明”。

孟真看着那兩個字,淺淺的墨痕正和那花瓣相得益彰,他簡直呆住了。

直到宴重明低咳一聲,輕聲道:“好了。”

孟真才回過神連忙接過花燈,退了好幾步才道:“謝謝宴山君。”

孟真的臉紅了,剛剛為了看清題的字,他差點湊到宴重明臉上去。

宴重明倒是如無其事的說聲:“不必。”

恰好又有人需要幫忙,喊了孟真一聲,正好緩解了孟真的不好意思,他連忙把這盞剛做好的牡丹花燈小心的放進儲物袋,到那邊幫忙去了。

俞生別看性格急躁,可他紙筆在手的時候完全像換了個人,一起一落家頗有大家風範。蘇青在一旁粘花瓣,看見孟真過來,又從桌子上拿出一堆,竟畫了這麽多。人多做起事來就很熱鬧,何況還是這種風雅之事。

“哎,我發現宴先生性格還真是不錯,長得也是一表人才,要說我這人從不關注男子長相如何,但宴先生簡直平生未見的俊俏。這樣的人物,想必家世品行也是不錯 。”蘇青本來就不是刻板之人,自從這次當衣服賺錢之事後,更是自來熟的和孟真閑聊。

孟真:“……”

還能不能安靜做個燈了,他才從宴重明那過來,這邊一開口就又是他。眼看蘇青一臉期待孟真贊同的表情,孟真輕咳了聲,剛剛臉上的熱度約莫消退了,他才緩聲道:“他是燕京的貴族,自幼天賦超群,因秉性淡泊,便未承爵位,一直在外隐居。”

想到這些人皆是從人界而來,孟真斟酌半晌,才總結了這麽幾句。唉,宴山君何止是人品家世不錯,要論身份尊貴,三界幾乎無人能及。

“原來是燕京的貴族,我就說他那種無形中的氣質讓人難以忽視,貴族子弟還能淡泊名利,自在隐居,這份氣度品行真是難得啊。”蘇青果然一臉欽佩,感嘆道。

孟真本以為到此結束了,宴山君的存在從來都是讓人膜拜仰視。就這樣感嘆一下別人的優秀,然後自己該幹嘛幹嘛不就好了嗎,因為有些東西是羨慕不來的。結果蘇青聽了孟真一番關于宴重明的評價,感嘆之餘又開始有了別的計較。他試探的問道:

“既然你們是燕京人士,那應該知道楚地的安王府吧,安王正是家父,我此次本就是帶舍妹去京中選婿的,遭此意外才來蒼梧之海。哎,你不是說宴先生那日還沒有拜天地的嗎?”

孟真一臉莫名,不解他是何意。拜天地一說本也是他随口胡謅的。

蘇青繼續悄聲道:“宴先生的未婚妻大婚之日被丢下,肯定受盡委屈,萬一心有不甘,另擇他人也不是沒有可能。哎,咱們回去之後,你可得幫忙留意留意,萬一最終婚事不成,舍妹還是很有希望的,安王府的郡主姿容無雙,身份尊貴,絕對不會辱沒他的,等回去,我讓我舅舅也幫忙留意,他在京中做官,肯定知道宴先生……”

孟真:“……”

這都可以?!孟真簡直汗顏,若不是了解宴重明,他一定覺得宴重明身上随時帶着迷藥,見誰迷誰!

“你就說願不願意幫忙吧?說句話呀。”蘇青見孟真半天不說話,曲起手肘碰了他一下。

“不不不,他未婚妻肯定還在等他回去,你就別再打聽他了。”孟真反應過來,連忙推拒,可千萬別去打聽了,他剛才杜撰一通,燕京哪有此人呢。

蘇青聽孟真一口回絕,有些生氣,要知道安王府的郡主也不是誰都能見着的,于是提高了聲音道:“你又不是宴先生的未婚妻,你怎麽知道!你是不是不願意幫忙?”

“不,我就是知……道……”蘇青的聲音驚動了一屋子做河燈的人,包括宴重明。宴重明也沒有再畫,坐在那兒不知在幹什麽,聽了蘇青的話,轉過頭來看孟真,眼神意味深長。孟真剛要繼續阻止蘇青沒完沒了的打聽,一看見宴重明的目光,回絕到一半的聲音卡住了,有些飄。

啊啊啊,這都是什麽事兒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就是這樣沒錯了。他那天就不該張冠李戴亂說一通,現在遭報應了。

孟真實在受不了一屋子探究驚訝的眼光,放下手裏粘了一半的河燈,煞有介事的道:“這些燈沒有蠟燭怎麽能行呢,還好我發現了,我這就出去買。”話音剛落,人已不見蹤影。

“沒告訴他嗎?河燈的蠟燭明日可以去寺廟領。”一旁的俞生放下筆,納悶道。他記得先前都說過了啊,蠟燭先不用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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