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怨憎相會死方休
經此一事,孟真心緒倒是平靜不少,雖然還沒找到姬無行,但目前蒼梧之海內已無戾氣,無論争端是什麽,這些城內百姓總是無辜的。
兩人在城內走了一圈,除了還有些尚存的百姓閉門不出,一路都非常安靜,孟真忽然覺得奇怪,先前他和宴重明只顧尋找姬無行,直奔巫山行雲。
那些一起來的西海将士呢,城中分明是經歷一場惡戰,但總不會一個天兵都看不見,那些人都去哪兒了?毫無跡象,憑空消失了一樣。
“陽圩山。”宴重明忽然開口道,他似乎也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
孟真經他一提,頓時豁然開朗,兩人當下不再猶豫,禦風往南而去。
不多時,便來到陽圩山山腳,二人打算禦風上去,結果卻發現靈力受限,仿佛被無形之中化解了一樣。
孟真十分詫異,眼前的陽圩山已經不是數月前的樣子,山體平滑,拔地而起,壁立千仞。這不是光憑人力可以攀登的。
也就是說,只有禦風才能上去,可眼下根本施展不了禦風之術,孟真當即招出歲華劍,灌入靈力,歲華劍居然紋絲不動。禦風不行,禦劍也一樣上不去。
“此處應是借了從極之淵的天然結界。”宴重明皺眉道。
孟真一聽,頓時挫敗不已,從極之淵猶如天塹不可跨越,而此處陽圩山緊依從極之淵而立。數月前還不是這個樣子,看來是姬無行在山中設了什麽機關,觸發了結界。
望山興嘆,不得而入。孟真在山腳下來回走動,終于發現了稍微有一點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巨大的山體之中,有一面山石特別平滑,像鏡子一般沒有紋路。
但這個發現也只能讓人更煩躁,這麽平滑的石頭,就是猴子也挂不住。
宴重明在山腳尋了一塊還算平坦的石頭,搬過來,喊孟真坐下。
兩人坐在石頭上,孟真擡頭望天,心中卻在想,如果不行,大不了他再走一趟從極之淵。
“哎,宴山君,你看那兒,是不是在動!”孟真推推宴重明胳膊,指着剛剛發現的那塊特別平滑的山石,他似乎看到有動靜一閃而過。
宴重明凝目望去,那塊山石平滑如初,只是他卻皺緊了眉頭。
“那是傳音石。”
“什麽?!”孟真簡直驚訝極了,凝目仔細往那石頭上看。
向來傳音石不都是拳頭大小嗎!這麽大一塊,簡直成傳音壁了!
還沒來得及感嘆,居然真的聽見有聲音回蕩,開始不明顯,漸漸如鐘石砌玉,回聲漸聞。
“你屠我百姓……當以命償!”孟真凝神細聽,聽到一句。
“是姬無行!”孟真頓時站了起來,看着那面山石。
宴重明皺眉看了一會兒,帶孟真移到山腳一棵最高的參天大樹之上,樹幹粗壯,兩人坐在樹桠上,這處的視野更寬廣,聲音比平地上聽起來更清晰。
更不可思議的是,從這處的視角,居然能看見那平滑的石壁上映出的倒影!
石壁之上,隐約能看到一片紅衣染血,姬無行手持銜思劍怒氣橫生。
孟真一時憂心不已。
“還我千雅!否則休怪我踏平蒼梧之海!”是一個憤怒的男音。
“是龍煜。”宴重明平靜解釋。
果然那石壁上映出一個身披銀甲的英武男子,手持龍城破陣戟,乘火紅巨鳶,一身凜冽肅殺之氣。與先前成親那日明朗的氣質完全不同。
孟真忽然扭頭打量一番宴重明,宴重明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孟真彎起唇角,對宴重明道:“我覺得你們一點也不像。”氣質不同,性情不同,長得也沒有多少相似。
“他像父親。”宴重明任他打量。
孟真碰碰宴重明的胳膊,頗有些狗腿的笑道:“我覺得你更好。”
宴重明雖然還是板着臉,可眼睛裏跟本掩飾不住開心。
石壁上傳來雜亂的聲響,間或兵戈交接之聲,似乎兩方又打了起來。
孟真擔心姬無行單槍匹馬,肯定要吃虧,宴重明聽聲辨認:“她喚醒了山中鬼怪。”
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嘯:“南黛!”
孟真聽得心都提了起來,光滑的石壁上映照出一身青衣瘦弱的南黛,此時他正被龍煜抓在手裏,頭發散亂,嘴角咳血,他還笑着對姬無行道:“尊主,你別管我……”
姬無行怒氣滔天,居然收了銜思劍,她以血為引,在虛空之中畫符,不多時,一條巨大的飛魚破碎虛空,魚有九尾,每一條都翻騰擺動,猶如狂風漫卷。魚尾之處藏有利劍,橫掃之中一片哀嚎慘叫。
龍煜也被掃中手臂,不得已丢開了南黛。
姬無行連忙伸手去接,卻被龍煜揮動龍城破陣戟砍中左腿,姬無行仍是沒有松開南黛,但她那條左腿只怕是廢了。
“尊主!”南黛吓的立刻哭了出來,連忙要去查看姬無行的腿。
姬無行順手将他扔到一個奔走的山怪身上,“去找地方躲起來!”
而那邊被割破手臂的龍煜,盯着空中那條奔騰狂怒的九尾魚,掩飾不住驚訝:“西海王咒!”
他揮動龍城破陣戟直指姬無行:“你是誰?怎麽會西海王族的召喚術!”
不會錯!九尾魚是西海一族的聖獸,只有王族之血才能召喚。
“哈哈……哈哈……我是誰?我現在就如你所願!只是你可不要後悔!”姬無行長發散亂,衣衫染血,她的五官生的精致絕倫,忽然大笑,妩媚又邪氣。
孟真看着姬無行眼中的興味,用力摳住了身旁的樹枝。
果然,姬無行擡手凝聚靈力,往身上一拍,眨眼之間,一身紅衣張揚的男子化作粉衣柔順的女子。
姬無行似笑非笑的看着仿佛石化了的龍煜,不屑道:“怎麽?你見了我本來的樣子,吓成這樣了嗎?還是你其實心虛?”
“妖女!你竟然逃出了從極之淵!”龍煜恨得咬牙切齒,眼前的人幾乎是他的噩夢,他恨不得将她挫骨揚灰!
“逃?我為什麽要逃?我是光明正大走出來的。”姬無行冷聲嘲笑。
“無恥妖女!心如蛇蠍,連至親都不放過,今日我絕不會放過你!”龍煜眼睛赤紅,橫戟攻來。
姬無行招出銜思劍,她的左腿腿骨已斷,但她毫不在意,禦劍而行,站在九尾魚的背上,與龍煜兵戈相接。
“我無恥?你說我要不要把我們之間的事抖出來,看看誰更無恥啊!”姬無行眼中瘋狂的恨意翻湧。
“是誰把我當作了千雅,在青琉臺裏春風一度,還珠胎暗結了呢。”姬無行毫不在意的說出陳年秘事。
龍煜一聽她說起那件事,頓時恨意橫生,那是他平生最痛恨之事,是他一生噩夢的來源,全部拜眼前這妖女所賜!
“下作的賤人!你多次對我意圖不軌,求而不得,居然趁我醉酒,化作千雅的樣子勾引我!”
龍煜已經完全失去了平時的風度,他與千雅兩情相悅,可這個賤人總是從中作梗,防不勝防!最終讓她得逞,他現在只恨不得将她碎屍萬段!
火紅的巨鳶與九尾魚纏鬥,空中兩人不死不休!
“你永遠也別想知道千雅在哪兒!一千年前我将她神魂禁锢,你不是有本事嗎?怎麽喚不醒呢?”姬無行邊打邊嘲笑。
“心思歹毒的賤人!”
“我歹毒?你還不知道吧?還記得咱們暗結的珠胎嗎,你把我推進從極之淵的時候,他就在我的肚子裏。是個男孩呢,我一想着這是你的兒子,我就止不住的将全身的魔氣引渡到他身上!還專門将他生下來,眼睜睜看着他被折磨致死……”
姬無行完全陷入瘋狂,回憶起那些往事,曾經盲目執着的情深全部化作無盡的滔天恨意,從極之淵的烈火也焚燒不完。
“你們千氏一族,除了千雅,個個都是心狠手辣之徒,慣行男盜女娼之事。千氏一族盡出大惡之人,真乃三界之恥!”龍煜已将完全神智錯亂口不擇言了。
“你是說雲弟嗎?哈哈哈哈,我真恨不能像他一樣,攪得天翻地覆,差點三界滅亡!那一定很解恨!唉!可惜啊!誰也比不上你的好哥哥冷漠無情!”
……
石壁上的回聲影像還在繼續。
宴重明顫抖着雙手捂住孟真的耳朵,将他帶到樹下。宴重明不敢去看孟真的眼睛,他真恨不得撕爛那倆人的嘴!
“宴山君,我們得上去。”孟真轉頭示意宴重明松開手。
“什,什麽?”宴重明神思恍惚,依然不敢看孟真的眼睛。
“我有辦法去山上,我了解姬無行,她不會無緣無故發瘋,我有些不好的預感……”
“孟真,別說了……”粹不及防的,宴重明一把抱住了孟真,将他死死按在胸前。
孟真有一瞬間的僵硬,轉而便順從的站在那裏任由宴重明抱着他。
待得好大一會兒,宴重明的力道松懈下來,他才拍拍宴重明的胳膊,勸慰道:
“宴山君,你別生氣,我看龍煜殿下他只是氣糊塗了才失了氣度,你作為兄長,該多擔待才是。放心吧,我當沒看到。”
宴重明:“…………”
宴重明忽然湊近孟真,仔細盯着他的眼睛,直到看的孟真莫名其妙,他才溫聲道:“你剛才說什麽?”
果然,宴山君啥都沒聽見。孟真只得重新再說一遍:
“我感覺事情沒有這麽簡單,我們得趕緊去山上。”
“怎麽去?”宴重明問道。
“走從極之淵的邊緣過去。”孟真道。
“不行!”宴重明一聽從極之淵,立刻冷下臉。
“宴山君,我,我還算熟悉……”孟真只當是宴重明不高興,只因他本身又是從從極之淵出來的,在宴重明面前就理虧氣短。
“唉!孟真,我只是不想讓你涉險。”宴重明看出他的膽怯,有些無奈的嘆息。
“沒關系的。咱們一起,不會有什麽危險的。我總有不好的預感,不去看看我不放心。”孟真道。
“那好。你跟着我走。”宴重明勉強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