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是小熊貓（二）
洪齊導演年過半百，胡子連鬓，不修邊幅。
蕭扇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大名鼎鼎的導演界名人，她還未開口，先聽到洪導笑聲爽朗道：“蕭扇是吧！我那天無意中看到那個《前沿》雜志，就那個你穿着迷彩服的！然後我就拿着雜志跟李導說，你看這個小姑娘很有靈氣啊，讓她演我那個小熊貓的角色怎麽樣啊？但是我不知道這姑娘叫什麽，你幫我問一問是哪個公司的，看能不能請來。結果呢，李導居然跟我說你們已經合作過了！哈哈哈！”
李導也在旁邊笑盈盈的。
原來她的雜志照真的受到青睐，蕭扇趕忙向洪導問好：“洪導您好，久仰大名。我只是一個演藝新人，承蒙您的賞識，真的倍感榮幸。我是看您的電影長大的，這次能夠參演，一定會非常非常努力，還請您多多教導！”
洪導哈哈大笑：“好，我喜歡努力的！”
李導引薦完成，不多留離開了。一系列開機前的儀式和活動按部就班完成後，片場就剩下電影拍攝組人員和演員。
洪導是個雷厲風行的，要求演員定好妝後立刻來試戲。而蕭扇，非常惶恐的第一個站在了鏡頭前。
沒辦法，跟其他主演相比，她定妝的速度太快——穿上熊貓服，戴上熊貓頭套，就沒了。
頭套很重，幾乎全封閉，只有兩個不大的呼吸孔設在熊貓眼睛的位置，而身上的熊貓服材質特殊，不透氣。蕭扇裝扮好後，只覺視線也不敞亮了，皮膚也不舒服了，從頭到腳又捂又悶，就像被裝進了塑料袋。
苦難不僅如此，在她開始試戲沒一分鐘時，就被洪導打斷。這位剛剛還言笑晏晏的和藹伯伯這會兒就像換了一個人格一樣，吼着嗓子毫不留情大罵道：“演的什麽玩意兒！太僵硬了！太僵硬了！！不要站那兒不動啊！你是暗戀着他的！你有看他所在的方向嗎？你告我你有看着你的心上人嗎？”
蕭扇隔着頭套都感受到了洪導的怒火，她吓了一跳，趕緊摘下頭套解釋道：“對不起啊洪導，可是我真的看着呢，可能戴着頭套你看不出來……”
洪導氣得吹胡子瞪眼：“那你還演個什麽勁？！我都看不出來觀衆能看出來？！戴頭套怎麽了？戴頭套就不演了？那我請你幹什麽！往頭套裏墩個木頭樁子不是一樣的效果？長得挺機靈怎麽演戲這麽蠢呢？！”
“……”毫無反駁之餘地。蕭扇把苦澀的淚咽回去，臉都紅了，再次道歉，“對不起洪導，我再練練！”
自覺丢了大人的蕭扇，只能先走到一邊兒反複練習。吳姐心疼她被厚重的熊貓頭套悶出一腦門汗，便去找毛巾和水。
這時，上好妝的陶夢迎面走來。
蕭扇一擡頭，便看到了盈盈而來的高挑美女，長直黑發，杏眼雪膚。陶夢穿着裙式校服，氣質清純而優雅，她停駐于蕭扇面前，在蕭扇的友好微笑中，哼了一聲：“你好笨啊，你的角色都不需要露臉，這麽簡單都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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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扇把準備好的初次見面開場白咽回肚子裏，心說我招你惹你了，哪有一見面就這樣說話的。
她收起微笑，抹了把臉上的汗，眼中是認真的态度，“我的角色不簡單，雖然不露臉，但是需要用各種微小的肢體語言來表現人物的複雜心理。”
當時邢祖關于這個角色的分析猶言在耳，蕭扇對陶夢複述道：“摘頭套只是全劇的最後一點，前期的種種感情一個都不能少，沒有鋪墊就積累不到觀衆的情緒，到時候的爆發就沒有震撼力。所以，不露臉的角色更需要好好演。你的想法根本不對，差得遠呢。”
陶夢被噎惱了，眼裏都帶了淚花。蕭扇覺得這只小孔雀的承受能力過于弱，這話好歹是用她的語氣說出來的，要是用邢祖那樣的冷聲嗆她，還不氣哭出來。
不待兩人再說什麽，洪導叫陶夢試戲。
蕭扇朝着她剛剛戰敗的場地努努嘴，笑着對面前還惱着的美人說道：“去吧，影後，給我這種笨蛋示範一下什麽才叫演得好。”
陶夢白了她一眼走了，轉身很有氣勢，又長又直的發尾直接抽了蕭扇一巴掌。
蕭扇躲避不及，在滿面的發絲清香中聽到一個遠去的“哼”。摸摸鼻子，她無奈感嘆道：“什麽脾氣。”
“公主脾氣。”
蕭扇回頭，看到是吳姐回來了，笑了下，對于吳姐這句“公主脾氣”不置可否。
吳姐把礦泉水擰開遞給她，皺着眉用方巾去擦蕭扇已經流下臉頰的汗，邊擦邊說道：“這個陶夢的性格很自我，外號叫夢公主，不是褒義，是形容她嬌氣傲慢毛病多。”
蕭扇點頭認同：“是挺傲慢。”
“但是她的表演天賦極高，十六歲奪得天悅影後，知道吧？”
蕭扇差點兒被嘴裏的水嗆着，用力咽下，愕然道：“還真是影後？”
巴掌大的方巾吸滿汗水，變得潮乎乎的，吳姐的眼神有些心疼，“你應該多了解圈裏的事情，她不僅是優秀，而且有背景，不止是財力方面。所以，小扇，如果她不至于過分，你讓着點兒就算了，但是，如果真惹着你了，你也不用怕，去告訴邢祖。”
最後一句吳姐說得又重又狠，蕭扇一口咽下嘴裏的水，差點兒又嗆着，驚訝問道：“告他幹嘛？”
這孩子是不是傻？吳姐翻個白眼，“由他出面，你就不會受欺負。”
“嗨……”蕭扇笑了，“他很忙的，我不至于為這點兒小事煩他。何況你也說了，那位夢公主性格就那樣，算不上什麽欺負，我盡量避讓就好了。”
人之相交，無非将心比心，蕭扇為人真誠不愁交際，她現在只發愁她的戲，要是演不好可咋辦？
不遠處，洪導拿着對講機讓飾演男女主的藍漾和陶夢一同試戲。蕭扇見狀收起劇本，把厚重的熊貓頭套往地上一撂，當凳子坐了上去，朝着那邊仔細觀望。
陶夢的妝後造型蕭扇剛剛見過了，完全就是校花本人，亭亭美人立于樹下，清秀之極，她的對面站着一身血跡的藍漾。陶夢一米七二，穿着高跟鞋已是很高挑，而藍漾微微駝着背竟還高她一頭。
這場戲是兩人初次見面時的對手戲——校霸男主被仇家圍堵，脫衣奮戰終于擺平，之後正欲撿起自己扔在一邊兒的夾克衫時，只見校花女主剛巧路過，目不斜視腳步不頓，正正從地上的夾克上踩了過去！
長發紛飛，孤傲漠然。
男主氣極，随後撿起夾克就那麽帶着腳印穿上，然後跟着女主進了學校，把人堵在樹蔭下。對手戲開始——
“有什麽事嗎？”陶夢看着面前高大健碩血跡斑斑的攔路之徒，眼神警惕道。
藍漾單手插兜，滿臉痞笑，夾克衫敞着，不經意釋放出威脅性。他生就一雙狐貍眼，不笑時陰狠，笑起來有一種壞壞的感覺。他打量着陶夢，拖長語調玩味道：“呦——能看見啊，我還以為是盲人呢！”
陶夢不想理這個奇怪的人，皺眉冷然道：“請你不要擋道。”
“那不行！你既然不是盲人，那就是故意踩髒我的衣服。這麽惡劣的行為，我怎麽可能放過你呢？”
陶夢瞪眼怒吼道：“你！你胡說什麽？”
“卡！”
短暫的對戲被洪導叫了停，兩個人情緒頓時一松，從劇中脫離出來。
圍觀的人俱是點頭暗贊，而蕭扇則稱得上是嘆為觀止了。
這個陶夢不愧是天悅影後，演得太自然了。藍漾也接的很好，兩人一來一往，無論是細節還是神情，都相得益彰！她甚至覺得陶夢也不是那麽讨厭了——優秀的人總有別樣的魅力，能壓過缺點的那種。
鏡頭前的兩人也自覺不錯，陶夢下巴揚得高高的，而藍漾則上前故意詢問：“洪導，您看怎麽樣？”
“怎麽樣？屎一樣！我都不想說你們！你幹嘛呢？耍流氓呢？你是校霸，校園的老大，兇狠跋扈！沖着踩了你衣服的人傻笑什麽呢？自以為很帥是嗎？還有那個‘呦——’，你呦那麽長幹嘛？你演的是老鸨？”
眼看洪導失望之極，說完藍漾又說陶夢：“還有你！你也是厲害，前一秒還是冷冷淡淡，後一秒就立刻咆哮，你人格分裂啊？表達氣憤有多少種方法表演課沒學過啊！你吼的時候想過人物的性格嗎？”
衆人都呆滞了。陶夢一下子紅了眼眶，哼了一聲轉身便走。蕭扇看她往這邊休息處來，急忙起身讓路。
對方正在氣頭上，蕭扇不想往槍口撞，能避則避。然而，她沒想到的是，陶夢反而主動找了上來。
她瞪着蕭扇，眼中含淚，口出驚人：“他才人格分裂！”
“……”原來是找她訴苦來了，此情此景，蕭扇不便橫眉冷對，她攤開劇本給夢公主扇風，安慰道：“消消氣，其實你演得挺好的。”
夢公主聲音還有些哽咽，但氣勢很強，“是超級好！”
“呃，嗯。”
“那他為什麽還罵我？”
“高标準嚴要求吧，你畢竟是影後，可能對你更苛刻一些。”蕭扇盡可能找理由安慰她，這公主的自尊心太高了，單哄不行，還得不着痕跡的誇獎。
效果是立竿見影的，陶夢的情緒明顯轉好，哼了一聲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冷靜下來。
最後輪到飾演男二的賈月君上場後，場面更是不可控，洪導直接扔了對講機，調頭走人，只留賈月君一個人站在原地，臉上青白交錯好不尴尬。他一腳把地上的對講機踹遠，接着啐了一口，沖着洪導離開的方向罵道：“有病吧！真他麽，老不死的。”
聲音不小，周圍的人都聽到了。他的女助理扯了他胳膊一下，示意他注意影響。
蕭扇也多看了他幾眼，畢竟這個人是她劇裏的拍檔，兩人有很多的對手戲。不過賈月君雖然外貌陽光，天生笑唇，性格卻相反，并不那麽喜人。
洪導并不是因為他沒演好離場的，而是他根本沒好好演，表情出戲，連臺詞都說錯了，可是當洪導質疑他是否壓根兒沒看劇本時，他先罵道：“你沒腦子嗎？我一個月跑幾個劇組，劇本能看得過來嗎！”
對于一個剛從唱跳偶像跨界到影視演員的年輕人來說，對老前輩說這樣的話稱得上出言不遜了。
洪導怒不可遏。于是，還沒開工的拍攝，暫停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