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見的印象

在見顧明潇之前，唐禮音已經見了四位設計師了。

他要裝修的房子在島外的公園道一號。去年買了以後就想按照這個要求來裝修，但那時工作忙，沒那麽多時間留在武寧，就拖到了現在。

對于他提出的要求，那四位都有不同的看法。有兩位很委婉的推掉了，另外兩位說可以一試，給出設計方案後他都不滿意，談了幾次也無疾而終。

他是寧缺毋濫的性子，又不急着住過去，就想着再等等。這一等，就等來了顧明潇。

他把車子停在明珠港的雙子星大廈裏，坐電梯上了三十二層。

武寧是海濱城市，由數條環島路串聯起島內和島外。島內是市中心，各項配套設施完善，但人口密集度高。島外風景優美，特別是半山區的公園道一帶，頗有熱帶海島的風情，住宅環境也更舒适。

唐禮音到的時候看了下腕表，距離六點還差十來分鐘。他從錢包裏拿出會員卡，門口的迎賓登記完畢後便把他請了進去，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

桌面的玻璃花瓶裏插着新鮮的勿忘我，香味幽微。他要了一杯檸檬水，看着遠方赤金的晚霞和清澈的海面，不禁想起了昨晚的夢。

他已經很久都沒夢到過那個人了。

記憶不受控制的回到了過去，只是剛想起那個人對他笑的樣子，他就站了起來，打算去洗手間洗把臉清醒一下。

顧明潇是在六點十分到的。

他報了唐禮音的名字，迎賓把他帶到了位置上坐下，問他是否要先點菜。

看着桌上被喝了幾口的檸檬水，他也要了一杯，說等等再點。

他把西裝外套放在旁邊的椅子上，解開袖扣，想着一會兒該怎麽拒絕唐禮音。

這個問題煩擾了他兩天都沒答案。

畢竟他從未遇到過那麽尴尬的狀況，也不知道唐禮音被他打斷了會怎麽想，但肯定是不愉快的。

既然彼此都沒有好的印象，那麽合作的事也不會順利。不過礙于唐禮音是齊曉暄的好友，他也不能拒絕的那麽明顯。

服務生把他要的檸檬水端了上來，他習慣性的從包裏掏巧克力，結果看到了李賀給他的那盒。

他昨天下班後就随手放進了包裏，現在剛好拆開來吃一顆。可他剛把巧克力放進嘴裏，就看到對面的走廊拐出了一個人。

那人身形高挑，穿着修身的便西。棕褐色的頭發及肩，有幾縷劉海落在了鬓邊，将那張精致的臉龐點出了幾分柔和的韻味來。

顧明潇只是看了一眼就移不開視線了。那人走路的姿勢也不像一般男人，透着股貓的優雅。大理石地面反射着水晶燈光，就像被那人踩碎了，在身後留下了一地的璀璨。

他還以為這是什麽公衆人物，等對方走到面前，微笑着對他伸出手來，他才知道這就是唐禮音。

他立刻站起來，握住那只白淨的手：“你好，我是顧明潇。”

唐禮音依舊保持着溫柔的笑：“你好，我剛才去洗手間了，讓你久等真不好意思。”

“不會，我也是剛到。”顧明潇說了話才發現嘴裏的巧克力還含着，又道：“不好意思。”

唐禮音看到了放在桌面上的巧克力包裝盒：“這不是今年新出的限量款嗎？你也喜歡吃？”他邊說邊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顧明潇拿起檸檬水喝了一口，這才把巧克力遞給他：“讓你見笑了。你也試試吧，味道真的不錯。”

他剛才剛放進嘴裏的時候唐禮音就出來了，根本不知道這冰淇淋巧克力是什麽味道就咽了下去。不過既然是限量款，應該不會差的。

唐禮音大方的接了過來，拆了一顆放進嘴裏，咬了幾口就笑道：“甜而不膩，确實不錯。”

以往吃巧克力的時候，顧明潇經常會被不懂內情的人笑，說他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愛吃這種小女人才喜歡的東西。今天好不容易遇到個和他一樣的，他想都不想就把那盒子遞過去：“喜歡的話就送你吧，我家還有很多。”

唐禮音是想拒絕的，但聽完他說的後半句愣了愣：“很多？”

顧明潇點着頭，又端起檸檬水喝：“它是我的靈感來源，我家裏有個大玻璃櫃專門放各種巧克力。”

唐禮音認同道：“适量補充糖分确實能提高工作效率。”

他低着頭，找到包裝背面的挪威語說明，想看看這款的可可含量有多少，會不會适合雪琪吃。卻不知道他在看的時候，對面的人也在打量他。

從第一眼見到唐禮音起，顧明潇就覺得他眼熟。

起初還是以為是公衆人物的緣故，現在看來只是普通人，而且長成這樣，想要跟人撞臉是不太可能的。

顧明潇思考着。這時餐廳的音樂換了一首，曲調剛響起唐禮音就皺了皺眉，随即把手裏的巧克力推到一邊，對顧明潇擺出了笑臉：“點菜吧。”

他的表情變化稍縱即逝，顧明潇沒看到，便招手叫服務生拿菜譜。

以往每次回武寧，唐禮音都會光顧海灣餐廳，對這家的菜很熟悉了。他問顧明潇的口味，又陸續指着幾款問好不好。顧明潇一一點頭，沒任何意見。服務生記下來後，他又讓顧明潇也點些。顧明潇說自己吃東西很随便的，他點的那些就可以了。

服務生問需不需要酒水。他是開車來的，顧明潇則沒有，他便說這家餐廳的特調果露酒味道很不錯，問顧明潇要不要嘗嘗。

顧明潇還是沒意見，等服務生下去後，他便回到了今天的主題上，問方案。

顧明潇這才想起自己來是為了拒絕的，可是經過剛才的相處，完全把這件事抛諸腦後了，不禁尴尬的笑道：“其實我還沒想好，今天約你出來也是打算先問清楚你的想法，方便我回去畫設計圖。”

唐禮音思索了片刻：“基本的輪廓要求你也知道了，主要就是細節。我以前長居挪威，習慣了歐式的風格，所以整體要以白灰為主，家具的話配合你的設計圖找專業定制的。”

顧明潇了然道：“難怪你會有這樣的要求，原來是看習慣了北極光。”

唐禮音道：“我也知道這個要求是麻煩了些，在你之前我已經找過四個設計師了，都沒有後續。希望你這裏能看到曙光吧。”

顧明潇打開一旁的公事包，把筆記本拿出來，找到了那組自己拍的極光照片轉到他面前：“這是我去年去挪威時拍的，大部分角度都有，你先看看。若想在住宅的客廳表現出極光環繞的效果，又不能缭亂的話，那就像你說的，配套家具要以白色為主，灰色可以做點綴。還有，森林的部分不宜顯眼，最好是用雲杉的輪廓，這樣和天空銜接也會自然。”

唐禮音認真的聽着，修長的指尖按着左右鍵，一張張翻過去。顧明潇說完就沒再打擾他了，等他看完了才問道：“怎麽樣？”

唐禮音笑了，不知是不是盯着北極光看久了，他的神情比剛才更溫柔了：“挺好的，你這麽一說我腦海中就有畫面感了。”

顧明潇把筆記本轉回來，又打開一個文件夾讓他看，都是那天下午搜集的一些素材。他倆探讨了一會兒，前菜上來了，顧明潇便收起筆記本，打算吃完再繼續。

海灣餐廳的西餐口感是非常豐富的，一頓飯下來，唐禮音只在每次上菜後問他覺得如何，其餘時候都是低頭吃着不說話。

顧明潇觀察了幾眼，唐禮音的吃相就如他的長相，細嚼慢咽沒聲音，刀叉都很少會碰到盤子。而且他吃飯之前把頭發紮起來了，從自己的角度看去，那眼睫毛又密又長，把眼中的光都擋住了。

顧明潇經常會陪客戶吃飯，不管是不拘小節的還是講禮貌的他都能應對得當，唯獨沒見過唐禮音這樣悶不吭聲的。以至于他都變拘謹了，既不好說話，咀嚼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這頓飯吃了近一個小時才結束。唐禮音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說了句失陪就去洗手間漱口了。

等人拐進了剛才出來的走廊裏，顧明潇才松了口氣。

他平時不愛吃西餐，主要就是西餐的規矩比中餐多。好在今天一起用餐的人感覺還不錯。他看着對面空蕩蕩的椅子，不禁想起了唐禮音低頭吃飯的模樣。

不得不說那樣的五官真的很賞心悅目，一點都不像三十歲。

想到他吃飯那麽斯文的樣子，顧明潇又想起了昨天那通電話。

當時沒有細想，現在看來，難怪會發出像貓一樣軟的聲音了。

雖然大白天就做那種事不太好，但看唐禮音今天的态度，應該是打算裝傻，那他也就配合當做不知道吧。

打定主意後，顧明潇叫來服務生把餐盤收下去，把筆記本拿出來，等唐禮音回來後就繼續讨論了。

他們一直聊到了快九點，唐禮音喝了一肚子的檸檬水後才有了初步的定案。

本來打算先這樣的，但是顧明潇明天就要出差了，他希望今晚可以實地看看房子結構，這幾天有靈感了可以先畫設計圖。

唐禮音讓他稍等，打了個電話回家去，芬姨說雪琪很聽話，吃完飯看了一會兒電視就洗澡睡覺了。

唐禮音放下心來，驅車帶着顧明潇去了公園道一號，又在那邊待了差不多一小時才算結束。

他把顧明潇送回去，約定等出了設計圖再見面。半個月後，顧明潇打來電話，他卻說今天不方便，家裏的保姆臨時有事不在，他得照顧孩子。

顧明潇只是想給他看設計圖的，便說自己可以送到他那邊去，他早點看完，有問題也能盡快修改。

唐禮音遲疑了片刻，一陣隐約的孩子哭聲便傳了過來。顧明潇正想問怎麽了，就聽到他的聲音有點急：“那就麻煩你了。我把地址發給你，到了以後你打就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