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是親Daddy

顧明潇把車開到唐禮音家樓下，從車窗往外看了一眼。

這棟公寓有二十多層高，唐禮音沒有告訴他在幾樓，他就打了電話過去。

聽說他到了，唐禮音讓他稍等一下，自己馬上下去。

他從電話裏聽出那邊還是有孩子的哭聲，便主動道：“你告訴我在幾樓吧，我給你送上去，免得孩子哭成這樣你還要跑一趟。”

唐禮音只得同意，把樓下大門的電子密碼也告訴他了。

顧明潇拿着文件袋上去，到了1618室門口按了電鈴，等了一會兒才有人來開門。

他想打招呼，話還沒出口就愣住了。

眼前的人一身白色的睡衣褲，外面穿件淺灰色的針織開衫，腳上是毛茸茸的拖鞋。頭發随意紮着，劉海有些亂的落在臉頰兩側。若不是那張臉依然和那晚見到的一樣，他都要以為自己敲錯門了。

唐禮音一看表情就看知道他在想什麽了，尴尬的笑了笑：“小顧，麻煩你特地跑一趟了。”說完就伸出手來想要接那個文件袋。顧明潇卻沒動，而是看向了他身後的房間。

客廳的地上像是匆匆整理過，但邊角還是淩亂的堆着不少玩具，餐桌上放着超市的熟食袋和碗碟，飄窗上的軟墊和毯子也沒個形狀。幾間房門都緊閉着，其中一間還傳出了孩子的哭聲。

顧明潇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幅光景，不由道：“這是怎麽了？”

被他看到這麽亂的家，唐禮音也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只好說了實話：“保姆家裏有事，這兩天來不了。”

他說的簡潔，顧明潇卻了然了，把文件袋遞給他：“要我幫忙嗎？”

唐禮音忙道：“不必了，你特地送這個來我已經很感激了，真的太麻煩你了。”

顧明潇道：“不用這麽客氣。對了，這設計圖只是初稿，很多細節還沒體現出來。因為你跟我說要增加一個室外的工作間，所以我有個新的想法。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和你去一趟那邊，實地跟你講解一下。”

唐禮音正要回答，其中一間房裏突然發出了悶響，他連讓顧明潇等等都來不及說了，轉身就跑進去。

顧明潇擔心出了什麽事，也脫了鞋子跟進去看。那是一間兒童房，鵝黃色的公主床上坐着個小女孩，哭的都打嗝了。唐禮音坐在床沿，拿紙巾給她擦臉，嘴裏說着好話哄她。

顧明潇站在門口，聽了幾句便明白出什麽事了。

原來是小女孩養的倉鼠死了，小女孩難過不已，一直在哭。

看唐禮音哄了一會兒都沒效果，顧明潇便知道他不行，于是走到床邊，蹲下來看着小女孩。

唐雪琪哭的聲音都啞了，雙手緊緊揪着睡衣的下擺，只是看了顧明潇一眼就又嚎了起來，把臉埋進了唐禮音的懷中。

唐禮音被她哭了一早上，頭都痛了，眼下又被外人看到自己這麽狼狽的樣子，也是心急，就想讓顧明潇先回去。

顧明潇卻先一步拉了拉唐雪琪的袖子：“琪琪。”

剛才聽他哄唐雪琪，顧明潇就知道這孩子的名字了。這麽一叫後唐雪琪果然擡起臉來看着自己。

“琪琪是不是很喜歡小倉鼠？”顧明潇溫柔的問道。

唐雪琪不是個怕生的性子，被他這麽一問就點了點頭，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顧明潇道：“小倉鼠陪了琪琪這麽久，它只是累了想要好好睡一覺。如果它知道琪琪這麽傷心，肯定會睡不安穩的。琪琪睡不夠會不會覺得難受？”

唐雪琪眨巴着淚汪汪的大眼睛，半晌才道：“會。”

她的童音軟軟的，靠在唐禮音懷中的模樣又很無助，顧明潇不禁握住她的小手：“琪琪睡不夠都會覺得難受，那小倉鼠也會的。琪琪還是讓它好好睡覺，不要打擾它了。”

唐雪琪吸了吸鼻子，嘴巴一張又哭了起來：“可是我好舍不得丢丢！”

她又哭開了，唐禮音趕緊撫着她的後背哄着，顧明潇繼續道：“叔叔有個朋友是開寵物店的，那邊有丢丢的兄弟姐妹，它們都在等着像琪琪這樣善良的小主人。要是琪琪舍不得丢丢的話，可以幫忙照顧丢丢的家人，這樣丢丢也能放心了。”

顧明潇的嗓音很有磁性，特別是放慢語調哄人的時候，會讓聽的人覺得很舒服。

唐禮音不禁看了他一眼。

聽說還有丢丢的家人在等着自己照顧，唐雪琪頓時顧不上哭了，抹着眼淚問他：“真的嗎？丢丢真的有家人嗎？”

顧明潇摸了摸她的小臉蛋，笑道：“琪琪都有爸爸陪着，丢丢又怎麽會沒有家人呢。只是丢丢為了陪琪琪所以沒有和家人在一起，現在琪琪長大了，就應該替丢丢照顧家人了，對不對？”

唐雪琪的情緒因為這番話而徹底平靜了下來。她從唐禮音的懷中掙出來，急切的看着顧明潇：“那叔叔什麽時候能帶我去看丢丢的家人？”

顧明潇道：“琪琪想什麽時候去？”

唐雪琪立刻轉頭看着唐禮音：“Daddy，我們現在就去好不好？”

見她已經沒有難過了，唐禮音總算松了口氣：“你還沒有吃早飯，顧叔叔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忙，等周末再去好不好？”

唐雪琪的嘴抿着，剛剛才舒展開的小臉又皺了起來。顧明潇道：“沒事，我今天有空，陪她去吧。”

唐禮音不同意：“這怎麽好意思，這樣太打擾你了。”

顧明潇站起來，蹬了蹬酸麻的腿，笑道：“不麻煩，只是去趟寵物店。我也好久沒見我那朋友了，剛好去打個招呼。”

唐禮音還想說什麽，被唐雪琪拉着領子搖了搖，大眼睛裏滿是期盼的看着自己：“Daddy，去嘛去嘛。”

她一撒嬌唐禮音就沒辦法了，只得看着顧明潇：“那小顧，你去客廳坐一下吧，我給她換身衣服再吃點早飯就走。”

顧明潇回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拿出手機開始翻微信消息，沒多久就聞到了一陣香濃的氣息。

他擡頭一看，唐禮音端着杯咖啡走到他面前：“你來了這麽久也沒給你倒水，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顧明潇接過來，笑道：“唐先生你不必這麽客氣。”

唐禮音道：“你再坐一下，我很快就好。”

顧明潇點着頭：“慢慢來，不急。”

唐禮音轉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就傳來了抽油煙機運作的聲音。顧明潇繼續看手機，很快卻聞到了糊味。

他走過去一看，唐禮音正手忙腳亂的翻着鍋裏糊掉的太陽蛋，一瓶滿的橄榄油開着蓋子，就放在燃氣爐邊上。他立刻關火，把油拿遠了些，又拿過唐禮音手裏的鍋鏟翻了翻。

鍋裏的蛋雖然沒到焦黑的程度，可唐禮音放了太多的油，是不能吃了。

顧明潇也沒征求唐禮音的同意，直接就把蛋鏟出來，又看了眼旁邊的盤子。

裏面有幾片切的厚薄不一的火腿，是準備下鍋的。另一邊的菜板上放着半根黃瓜，切的有大有小，還有幾個小西紅柿泡在水裏。

顧明潇這才去看唐禮音。

那張好看的臉上已經被尴尬弄出了明顯的顏色，但還是故作鎮定的看着他。

顧明潇道：“我來吧。”

唐禮音說不行，他是客人，不能這樣麻煩他。他卻自顧自的拿起牆上挂的圍裙系好，洗了個手就開始準備了。

唐禮音還想說什麽，這時卧室裏的琪琪在叫了，只能先回卧室去。

十分鐘後，顧明潇把煎好的太陽蛋和火腿片裝盤，又切了小西紅柿和黃瓜點綴。用烤面包機把吐司熱了一并端出來。

桌上原本擺的碗盤被他收去廚房洗了，熟食袋裏的食物也拿出來，用保鮮膜包好放進冰箱裏。

等唐禮音帶着換好衣服的琪琪出來的時候，顧明潇已經連牛奶都熱好了。

看着這一桌熱騰騰的早餐，唐禮音又想感謝他了，卻見他盯着唐雪琪的衣服看。

“琪琪的衣服是不是穿反了？”

唐禮音給唐雪琪選了一件紅色的圓領毛衣，裏面配白襯衫，下面穿着背帶牛仔褲。聽顧明潇這麽一說，他道：“沒有，我給她穿之前特地看過的，裏外沒反。”

“我是說前後。”顧明潇指着唐雪琪的脖子。唐禮音仔細一看，發現前後真的反了，趕緊又帶着唐雪琪回房間去換回來。

等唐雪琪終于開始吃早餐了，他才對顧明潇道：“你吃過了嗎？也坐下吃點吧。”

話音剛落顧明潇的手機就響了，顧明潇道：“我吃過了，你快吃吧。我接個電話。”

唐禮音請他自便。

打來的是一個客戶。他走到陽臺去講，很快就談完了。剛把電話挂上就聽到餐桌那邊傳來了響動。

他擡頭一看，牛奶被唐雪琪打翻了，不過杯口是對着唐禮音那邊的，所以都倒在了唐禮音身上。

那件淺灰色的針織衫胸前濕了一片，唐禮音趕緊抽過桌上的紙巾來擦。顧明潇走到他身邊：“換下來吧，用洗衣液泡一泡，否則幹了就很難洗了。”

唐禮音一再被他看到狼狽的樣子，已經顧不上丢臉和尴尬了，只能讓他再多等一下，回到房間裏去換衣服。

顧明潇去廚房拿了抹布來擦，又給唐雪琪重新倒了一杯牛奶。唐雪琪手裏拿着吐司，邊吃邊盯着他看，等他都忙完了才笑道：“叔叔，你比芬阿姨還厲害耶。”

顧明潇問：“芬阿姨是誰？”

唐雪琪叉了一塊太陽蛋塞進嘴裏：“就是Daddy請的阿姨。”

顧明潇了然的點着頭：“那家裏只有你，Daddy和芬阿姨三個人嗎？”

唐雪琪端起牛奶喝：“還有爺爺和奶奶，但是他們住挪威的家裏。”

聽到這裏，顧明潇已經大致明白了，便道：“那Daddy一個人照顧你也是很辛苦的，你一定要多聽他的話。”

唐雪琪放下吐司，稚嫩的臉上浮現出這個年紀少有的認真：“雖然Daddy不是親Daddy，但他對我很好，我一定會聽話的。”

顧明潇愣住了。

不是親Daddy？意思是唐雪琪不是唐禮音生的？

他正想着有什麽可能性，卧室的門就被打開了。

唐禮音穿着暗紫色的運動裝，還戴上了棒球帽，那張臉藏在帽檐下是真的小，卻比剛才精神多了。

看着他又呈現出了另一種面貌，顧明潇不禁眯了眯眼睛，開始好奇這個讓自己眼熟的人到底有多少種不同的樣子了。

唐禮音沒發現顧明潇的視線，見唐雪琪已經吃完了，就牽起她道：“小顧，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