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莊将軍, 那姓丁的口風很緊,死活不肯招。不過,他的副官招了, 說他在抵抗北涼人的時候未盡全力, 這才導致糧草被劫。副官曾竭力勸阻過姓丁的, 奈何那姓丁的一意孤行……”

莊将軍聞言, 将手中的長刀重重地砍在桌子上,他力道極大, 那桌子竟直接被他砍成了兩半。

“他的副官有沒有說,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他雙目赤紅,眼中滿是殺意。

“他的副官只說,他在離京之前,曾被劉太後傳召過, 他們的談話內容,無從得知。”

莊将軍聞言, 皺起了眉:“這姓丁的,莫非是劉太後的人?”

“明面兒上看,丁将軍既不屬于帝黨,也不屬于後黨。不過, 屬下竟查探發現, 丁将軍正室只生了一個女兒,外室倒是為丁将軍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兒子。那對雙胞胎被劉太後的人給控制住了。”

莊将軍雖然是戍邊武将,但他在帝都也有一些人脈,雖做不成什麽事, 為他打探些消息還是不成問題的。否則, 一直遠離權力中心,對帝都的風向一無所知, 絕對是要出大問題的。

“這麽看來,果真是劉太後所為了?可劉太後為什麽要這麽做!”

莊将軍雖然對劉太後不感冒,但也很難相信,劉太後會如此不顧大局,在北涼人犯邊之際要他們的命。劉太後就算要卸磨殺驢,也應該等到他們打了勝仗再說吧?

正在這時,有個壯漢又拎着兩個人進來了。

這名壯漢把他手中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小兵往莊将軍面前一扔:“将軍,這兩個不老實偷偷接收了外面傳來的消息,正好被我給逮住了!這是截獲的信件。”

說着,就将那信件遞到了莊将軍面前。

莊将軍皺着眉打開,那信件上面沒有跟寫信人有關的任何信息,只寫了兩個字:琏,殺。

若是換了旁的人來,定然看不懂這是什麽意思,但莊将軍卻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也明白了,與北涼人勾結的,多半就是劉太後。

劉太後定是知道了康毓皇太子的嫡長子就在他的軍中,所以想要借刀殺人呢!

除了劉太後之外,還有誰非要将姜琏除之而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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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那些想不明白之處,如今都可以解釋通了,莊将軍卻只覺得齒冷。

劉太後為了鏟除異己,竟不惜與外族人勾結,來殘害自己的國人,真是鼠目寸光,枉為一國太後!

“将軍,不知那信件上寫了什麽,可有幕後主使之人的信息?”這名大漢一想到戰場上死去的兄弟們,便咬牙切齒,恨不得将那些背叛者全部碎-屍-萬-段!

這場戰争,他們雖然勝了,但因為內-鬼-将他們的信息洩露給了北涼人,他們打得極是辛苦,并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若不是有內-鬼在,很多戰死沙場的兄弟,原本是不用死的!

“這上面什麽都沒有寫,但我已經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了,只恨沒有證據能夠指認她。”

“究竟是誰?”那壯漢的雙目都開始變得赤紅。

莊将軍看了那義憤填膺的壯漢一眼,嘆了口氣:“你別問了,不告訴你,是為你好。那人位高權重,若是沒有足夠的證據,咱們根本扳不倒她。”

其實,就算有足夠的證據,也未必見得有用。

只要劉太後将皇帝控制住,奪得朝中大權,任她犯了天大的罪,他們都奈何不得她了。

以前,莊将軍從不願意摻和進-奪-權的是非之中。他總覺得自己只要守好邊關這一方土地,就算是對得起皇帝,對得起朝廷了。可是現在,他不由懷疑,若是劉太後那樣的人獨掌大權,他真的能安安分分地一直駐守邊關麽?

恐怕回頭,劉太後随便找個由頭,他就被下-獄了!

莊将軍不怕死,但他不願意自己死-得-窩-囊,死得沒有價值!

正在這時,莊少将軍進來了。

莊将軍見狀,對那名壯漢說:“這兩個人你提出去吧。”

那壯漢聞言便知道,莊将軍多半是想單獨和莊少将軍聊一聊,便應了。

走之前,又向莊将軍請示:“不知道咱們軍營裏,還有沒有其他人派來的探子!您看,要不要我再仔細地排查一下?”

“不必,別整的人心惶惶的。不過,你私下裏還得繼續留意,若是有哪個不老實的,立刻扭了送過來!”

“是!”

那名壯漢走後,莊将軍又對周圍的親兵道:“你們也出去,在門口守着,不許任何人進來。”

等房間中只剩下莊将軍和莊少将軍兩個人了,莊将軍才拿着截獲來的信件說:“你也來看看這個吧。”

莊少将軍一開始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待看到那上面的字跡後,眼中立時便湧出了殺意:“爹,定是太後的人發現了阿琏在咱們這兒,所以要來謀害他!我早說過,太後不是什麽好東西,您可一定要防着她啊!”

他話還沒說完,頭上就挨了一記:“什麽阿琏?沒大沒小的,那是殿-下!哪怕現在他未認祖歸宗,你也需敬着他!”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不是怕叫慣了殿下,平時叫漏嘴嗎!阿琏都沒計較,爹你倒計較起來。”

莊将軍還欲再打,莊少将軍趕忙道:“爹,太後既然已經出手對付阿琏了,您難道還準備被動挨打不成?這次北涼軍攻城說不準兒也是她幹的!”

莊将軍聽出了莊少将軍的言外之意。

與莊将軍不同,莊少将軍向來有些“不臣之心”。他認定了姜琏這個生死兄弟,便會自發地站在姜琏的角度上來考慮問題。

姜琏乃是已故康毓皇太子的嫡長子,是最有資格繼承皇位之人。在這一點上,就連當今聖上也比不上他。

畢竟,當今聖上可是先帝幼子。若不是先帝的其他幾個子嗣死的死,廢的廢,根本輪不到當今聖上坐上皇位。

若是姜琏想要奪回屬于他的一切,不管莊将軍怎麽想,莊少将軍絕對會鼎力支持。

莊少将軍的态度,從一開始就很分明,莊将軍自然不會聽不出自家兒子話語中的意思。

可這一次,他卻沒有一味的訓斥自家兒子。劉太後的做法終究讓人寒心,所以,這位對大齊忠心耿耿的老将也極為難得的,生出了一絲不該有的想法來。

莊将軍嘴唇蠕動了半晌,說:“……她畢竟是太後。”

莊少将軍自然看出了莊将軍态度上的動搖,便再接再厲勸道:“咱們是為這個國家賣命,是為皇上賣命,可不是為一個一朝得勢便猖狂起來的女人賣命!我們不怕死,可是,為這樣一個女人賣命,你甘心嗎,父親?”

“如果皇上還好好兒的,我哪怕對太後再不滿,也不會說這話。畢竟,皇上還算是明事理之人。可皇上現在生死未蔔,執掌大權的,是劉太後那個權-欲-熏-心的女人!”莊少将軍正色看着自家父親:“爹,皇上突然病倒,得益的是誰,這其中,真的沒有什麽貓膩嗎?”

莊将軍聽了這話,神色掙紮的更厲害。

他先前敬着劉太後,全因劉太後是當今皇帝的生母,可若是劉太後有迫害皇帝之心,他也是斷然不能容忍的!

“皇上畢竟是劉太後的權力之本,劉太後應該不會做出有傷龍體之事……”

“那可不見得。”莊少将軍冷笑道:“聽說劉太後一直想效仿呂武……夕有武後-弑-子,劉太後為何不能做類似的事?”

“皇上沒有子嗣的時候,劉太後當然不敢輕易對皇上下手,可如今,李賢妃的肚子裏已經有了皇上的兒子,劉太後只要保證這個孩子能夠平平安安地出生長大,她就可以繼續執掌大權。控制一個嬰兒,豈不比控制威勢日益加重的皇上來的輕松?”

“在北涼人扣關,皇上病倒的時候,劉太後想的既不是怎麽抗敵,也不是怎麽為皇上請醫問藥,齋戒祈福,而是急匆匆想讓大臣們擁立李賢妃腹中那個尚未出生的胎兒為太子!劉太後的野心,您難道還看不見嗎?”

莊将軍閉上眼:“我要想想,你先出去吧。”

“是,父親,您确實應該好好思考一下,畢竟,這可是關乎着那麽多人身家性命的大事呢……”

話雖這樣說,莊少将軍卻知道,只要京中皇上還活着,莊将軍就不會輕易下定決心。

不是他想詛咒皇上,可他實在不看好那個小皇帝。小皇帝生下來時,身子骨本就不結實,好好将養着,每年尚且要病上幾回,如今有個居心叵測的太後在他身邊……他這身體哪裏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莊少将軍離開後,莊将軍拿出了先帝臨終前,派身邊的親信交到他手上的聖旨。

他也是在接到了這道聖旨後,才會找到姜琏,并護着他長大。

如今,他看着這道已經有些年頭的聖旨,心情十分複雜。

“先帝,您告訴臣,臣該怎麽做……”

與此同時,姜琏收到了姜媛菀派人送來的又一批藥材和糧食,還有一道寄來的護身符。

姜琏握着那枚護身符,看着那上頭陌生而熟悉的字跡,眼神微暖:“妹妹這字,寫得越發有風骨了。”

莊覃見他不像以往似的只顧着-操-練,多了幾分人樣,便笑道:“你妹妹又給你寄東西來了?雖說你們有這麽些年沒有見面,情誼倒是不減啊。”

“那是自然,如今,我就這麽一個親人了,怎麽可能與她生分?”姜琏閉上眼,回想起妹妹幼時追在他身後左一聲哥哥右一聲哥哥的模樣,眼眶微濕。

這麽些年過去了,當初追在他身後撒嬌的那個小不點,也長大了吧?可惜現在,他竟已經有些記不起她長什麽樣了。時間,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足以讓原本親密無間的人,變得生疏不堪。

“你妹妹是個有情有義的,你也不遑多讓。”莊覃面上露出一絲微笑。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與姜琏成為好兄弟。

正因為他已經把姜琏當成了好兄弟,所以,才不願看姜琏在被奪走原本該有的一切之後,還沒個好下場。

當今皇上胸襟開闊,他一直都知道姜琏兄妹還在人世,也容得下他們。可若是皇帝這次身子有個什麽不好,換一個人做皇帝,那名皇帝,還能有那個度量嗎?若新帝不能自己做主,只是劉太後的傀儡,姜琏兄妹的命運自然更不必提。

到了那時,莊将軍雖說是奉先帝旨意照顧姜琏,又豈能不被上位者猜忌?

莊将軍雖然還以帝黨自居,莊覃卻明白,從莊将軍将姜琏帶回來的那一刻起,他們莊家的命運就已經與姜琏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在莊覃看來,把自己的命運寄托于他人的仁慈之上,是最愚蠢不過的做法,所以,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姜琏的想法。

倘若姜琏想要争取那個天下至尊之位,莊覃就會不遺餘力地為他籌謀!

“京中最近發生的事兒,你應該也有所耳聞吧,你是怎麽想的?”

從前,每當莊覃問姜琏有什麽打算的時候,姜琏總會回答他靜觀其變。然而這次,莊覃卻一定要得到一個明确的答案。

姜琏看了他一眼,說:“做好準備。”

倘若皇帝安然無恙,也就罷了。倘若皇帝有個什麽閃失,為了他,為了他妹妹,為了莊覃這些一直跟随在他身邊的人,那個位子,他必要争上一争!

……

京城中,榮安大長公主進宮去探望皇貴妃,劉太後果然沒有拒絕。

這些日子,因為劉太後壓着宗室大臣和朝中重臣,不讓他們去探望皇帝,已經引起他們極大的不滿了。若是連榮安大長公主探視自己女兒這樣的請求都要駁回,恐怕外界就該猜測她把宮裏頭這些人怎麽樣了。

宮裏頭一切看似如常,但榮安大長公主出入時,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

然而,待榮安大長公主抵達女兒所在之處時,她卻顧不得這些了。

宮殿中彌漫着的濃濃藥味兒,她捧在手心裏嬌慣了十幾年的女兒,竟面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一看就是沒有好好經過調-養。

落-胎何其傷身!宮中之人,怎麽敢這樣怠慢她的女兒!

“太醫呢!宮裏頭的太醫都是死的嗎,怎麽沒有太醫來為你調-養!”

皇貴妃見了榮安大長公主,顯然也很激動。然後,她一開口,就咳得撕心裂肺,根本停不下來。

榮安大長公主趕緊上前将女兒摟在懷中,心疼得不得了,正要柔聲安撫,卻見女兒朝着自己使了個眼色,看了看一旁的老嬷嬷。

榮安大長公主頓時注意到,這老嬷嬷有些面生,似乎不是女兒宮裏的人。

她定了定心神,道:“本宮與皇貴妃有些體己話要說,你們都下去吧。”

那老嬷嬷道:“大長公主,皇貴妃現如今身子不适,身邊兒缺不了服侍的人,您就讓奴婢們留下吧。您瞧瞧皇貴妃這樣子,現如今就是拿人參吊着命呢,若是咱們都退下了,關鍵時刻沒人服侍皇貴妃用參……”

榮安大長公主沒有料到,一個嬷嬷竟敢這樣對自己說話,還敢詛-咒自己的女兒!

“放肆!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詛咒皇貴妃?來人,将這賤-婢給本宮拖下去杖-斃了!”

然而,周圍根本沒有人遵從她的命令。

“好啊,現在我這個大長公主竟然使喚不動你們了!”榮安大長公主氣極反笑。

一名原先就在皇貴妃身邊兒服侍的小宮女顫顫巍巍地說:“大長公主,這位老嬷嬷……是太後娘娘特意派來‘照料’皇貴妃娘娘的。”

“原來是太後娘娘派來的人,難怪架子這樣大!只怕本宮這個長公主和皇貴妃夾在一塊兒,都沒有太後娘娘身邊兒的阿貓阿狗尊貴!”

饒是那老嬷嬷不把榮安大長公主母女放在眼裏,聽着這話,也頗覺面上挂不住。

“大長公主想單獨與皇貴妃說話,老奴自然不能阻攔。老奴不過好心提醒一句,竟被大長公主這樣誤解,老奴也無話可說。”說完這話,這老嬷嬷就離開了。

剩下的宮女太監們見連老嬷嬷都頂不住了,自然也不會留在榮安大長公主面前讨嫌。

宮殿中終于只剩母女二人,榮安大長公主将皇貴妃摟在懷裏,心疼得不得了。皇貴妃趴在榮安大長公主懷中,連日以來的委屈,終于發洩了出來。

母女倆抱頭痛哭了一陣,榮安大長公主道:“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讓你進宮了。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如今你已經成了皇貴妃,日後的路再苦、再難,你都要走下去。”

皇貴妃擦幹眼淚,她的嗓音還有些沙啞:“母親……說的是。方才……哭了一場,我已經……好受多了。”

皇貴妃一面與榮安大長公主敘家常,一面在榮安大長公主的掌心中寫着字。

也不知她寫了什麽,榮安大長公主忽然神色一凜,眼中帶出些憎恨之色來。

她聲音如常,又絮絮叨叨與皇貴妃說了很多話,都是在寬慰皇貴妃的。

那守在宮門口的人沒聽出什麽異常來,便也漸漸放下了心。

最後,榮安大長公主為皇貴妃掖了掖被角:“你什麽都不要想,好生休息。我下回再來看你的時候,順道給你帶些藥材進來。”說到此處,她又開始生起氣來:“誰讓這皇宮裏連補品都吃不起呢!”

那偷聽之人聽了這話不由有些尴尬。

若不是太後有意苛待皇貴妃,有何至于如此?

榮安大長公主出了宮後,皇貴妃看着這些重新圍到自己身邊的下人們,神色微冷。

若是方才她對她母親說了一星半點兒不該被外頭人知道的話,恐怕她母親今兒個就走不出這皇宮的大門了吧?

這宮裏頭,還真變成龍潭虎穴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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