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誰也不知道那一日泰安帝和江希源在禦書房中說了什麽,連守在外面的萬大福也無從得知。後宮依然一片平靜,只是太醫院悄無聲息的多了一位江小太醫。
阿俏當日睡前服了那藥丸,再加上有袁氏陪在身邊,一夜好眠之後,頭痛之症果然減輕了許多。
被解除了“禁足”又得了良藥的小姑娘覺得日子越發美好,除了每日要去甄氏那裏請安這件事,讓人真心苦惱。
人家是母女重逢兩眼淚汪汪,她那位美人娘親是一見到她就忍不住咬牙切齒滿腹怨恨,她也是一朝被蛇咬,對這個娘親再難生出期待和親近之意了。
阿俏是真心害怕再次被那黑霧所傷了。她覺得,她們母女還是保持适當距離的好。小姑娘靈機一動,想了一個辦法準備“自救”。
葉三夫人前一日被賀氏拉着布置了一天的屋子,還被搜刮了一堆東西,她只覺得渾身不舒服,頭疼心口更疼,偏偏因為袁氏之前帶來的消息,想要避去莊子上也不能了,便打定主意,中秋節前都要稱病不出了。
于是,第一天來請安的阿俏和姐姐葉芷媛一起被桃紅攔在了門外。
“三夫人頭疼了一夜,快天亮了才睡下,兩位姑娘還是先回去吧,等三夫人醒了,奴婢一定将二位姑娘的孝心傳達到。”
“哎呀,那娘請了大夫沒有?要不要我去禀報大伯母,勞煩她請個大夫過來看一看?”
桃紅連連推辭,阿俏無奈嘆道:“這位姐姐,你可要好好勸勸我娘,她老人家年紀也不小了,怎麽還能怕看大夫呢?這樣多容易引起別人誤會呀,要是被人誤會娘在裝病,不想去給祖母請安,多不好呀。”
阿俏表現的很是依依不舍:“這位姐姐一定要記得幫我們給娘問安哦,我還想當面謝謝娘幫我準備的那些東西呢。對了,姐姐,你的花瓶選好了沒有?還沒選的話,我們中午來請安的時候一起去娘的庫房裏挑吧,我來幫你選啊。”
葉芷媛和桃紅都是一臉尴尬,那花瓶其實是兩對,昨日已經被迫舍出一對來給阿俏布置屋子用了,甄氏正心疼呢,哪還肯再拿出剩下的那對來?
“姐姐那裏還有一個祖母賞的白玉花瓶呢,已經夠用了。”
“姐姐,你這樣想就不對了,祖母給的是祖母給的,娘親送的是娘親送的,那怎麽能一樣呢?你放心吧,娘親不會偏心的,肯定早就把給姐姐的備出來了。對吧,這位漂亮姐姐?”
桃紅哪敢做這個主呀,只是垂頭不敢答。
葉芷媛好不容易才将人哄走了,臨走前小姑娘還好心提醒桃紅:“姐姐記得替我娘去祖母那裏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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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氏這個老人家在屋子裏聽着,氣的直喘粗氣,頭真的隐隐作痛起來。
中午的時候,阿俏果然又拉了葉芷媛來請安,照舊被擋在了外頭。等她們晚上再去的時候,終于見到了甄氏。
她頭上搭着一塊帕子,有氣無力的躺在那裏,看到兩位姑娘進來才要起身。
阿俏一只腳還在門外,就嚷道:“娘,您慢點,等我過去扶你。”
話是這樣說,小姑娘卻沒敢真的到近前,行了禮之後便找了最遠的一張椅子坐下去了,還不忘扯了葉芷媛坐到她的旁邊。
甄氏這火氣騰的一下又上來了,頭上的光團竟然生動的幻化成了火焰的形狀,惹得阿俏稀奇的盯着瞧了又瞧。
“晴姐兒啊,你來幫娘倒杯茶,再給娘捏捏肩膀。”
阿俏爽快的應下了,她一邊起身,一邊嘴裏劈裏啪啦說個不停:“娘可好些了?您得快點好起來才行。祖母和大伯母已經定下了,後日給我搬院子。等我搬完了家,還想請娘再去幫我瞧一瞧,看看還需要添置什麽東西呢。還有,中秋節後,我就要去上課了,筆墨紙硯都要準備,祖母讓大伯母過兩日帶我們姐妹幾個一起去逛街,看看都缺什麽東西,順便添置了。”
甄氏突然覺得喝到嘴裏的茶都是苦的,身後那柔軟的小手更是随時可能化成刀子,捅她心口一下。
偏偏阿俏還貼心的道:“娘既然不舒服,就不要随我們一起去逛街了,免得累着了。有大伯母二伯母帶着我們去呢,娘不必擔心,您只要幫我和姐姐備足銀子就好,我們總不好讓大伯母自掏腰包幫忙添置文房四寶衣裳首飾吧?對了,娘可有喜歡的東西?我可以幫娘買回來哦。”
到了晚上,阿俏窩在袁氏懷裏,眉飛色舞的彙報道:“我娘說了,讓我和姐姐不用每天過去給她請安了,她這個人喜歡清靜,如今又在病中,不想被人打擾。等她想我們了,自然會讓人喚我們過去的。”
袁氏看着自家小姑娘這副調皮的模樣,心裏喜歡的不行。
暫時解決掉了小煩惱,阿俏開始盤點起她的財産,琢磨起一件大事來。
阿俏收拾東西要搬去自己院子住的那天,臨出門了,她突然扯着袁氏的袖擺,不肯走了。最後小姑娘到底又跑了回去,将家常穿的衣裳,正在看的書,都留了一半在袁氏這裏,還帶着淚撒嬌耍賴道:“以後每天都要來大伯母這裏午睡,大伯母不能将我的東西丢出去。”
賀氏見了,又氣又笑:“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兒晴姐就遠嫁出去了,十年八年都回不了娘家了呢。我這好心來幫忙的,都要以為自己是那戲文裏的惡人,是專門過來拆散你們母女二人的呢。”
說是搬家,其實不過是走一個過場,那些新做的衣裳首飾,阿俏用慣了的東西,前一天早就送過去了。衆人不過是一起去阿俏的院子裏參觀了一圈,便聚到了老夫人的屋子裏,商量着自家人晚上聚一聚,順便替晴姐兒慶祝一下的事情。
正說着話,外面有人來報,說老太爺回府了,正往老夫人的院子裏來呢。
賀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驚訝道:“這還不到午時呢,爹今日就下衙了?”
等葉相爺進屋的時候,一行人已經先行告退了。老夫人一邊吩咐人上茶,一邊問道:“今兒怎麽回來的這麽早?可是朝中發生了什麽事?”
葉相爺換了一身家常衣裳,又在丫鬟的服侍下擦洗了一番,這才揮退了下人,坐下來一邊喝茶,一邊和老妻閑話幾句。
老兩口是少年夫妻,多少年風風雨雨一起走過來的,這情分自然不同尋常。年輕的時候,兩個人鬧別扭的時候多一些,随着年紀漸長,反而融洽起來。
老人年紀大了,怪毛病就越來越多。為了彼此都能自在舒适一些,早幾年,老兩口就不在一個院子裏住了。
但是每日下衙回來,葉相爺必定要來老妻房中坐上一坐,老夫人會與他閑話一些家中事,也會給他講一講京城各府之間的關系和人情往來方面的大小瑣事。
老相爺也從不避諱與老妻提起朝堂上的事,遇到為難事,有時候還會特意過來聽一聽她的意見。老夫人看問題的角度一向與衆不同,聽她說上幾句,常常會讓人茅塞頓開。
“陛下特意下的恩旨,今日給我們放了半天假,放我們回家好好清醒一下。”
老夫人慢悠悠的給葉相續了一杯茶,笑着問道:“看你這模樣,不會又當堂和陛下吵起來了吧?陛下可是又有了什麽新舉措?”
“今日早朝上,商議臘月去皇陵祭祖一事時,陛下提出要讓貴妃娘娘同行,并代行皇後職責,與他一起祭告天地。”
老夫人立刻領悟道:“陛下這是在為立後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