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泰安帝沉着臉起身,扶着宇文太後坐到了上首:“母後息怒,此事明顯另有內情。恐怕是有些人不想讓朕祭祖太順利,這才借表妹生病之機,拿朕的子嗣之事來做文章了。朕已經派人去召太醫院衆位太醫,還有京中幾個有名的婦科聖手進宮來為表妹診治。既然是有心人刻意為之,那此事就不能遮遮掩掩,必要放在明面之上,狠狠的回擊才行。等這些人确認了表妹的身子無礙,朕就讓人将那江希源拖到菜市口,淩遲處死,以肅視聽,再直接下旨,将表妹暫代皇後與朕一同祭祖的事公之于衆。”
宇文太後平日裏性子和善,心地仁慈,這一次卻難得的沒有勸解皇上從寬處理,只是坐在那裏沉默不語。
宇文貴妃跪在榻上,只覺得心中冰涼一片,惶惶不安。她此時只盼着不在殿內的許嬷嬷能機靈一些,早些将信兒送出去。
過了好半天,太後娘娘長嘆了一聲,揮退了宮人,伸手示意宇文素雲和泰安帝二人上前說話:“你們兩個都是哀家疼愛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個受了委屈傷了心,哀家都舍不得。所以這兩年,對于澈兒的任性之舉,哀家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你們兩個都年輕,又整日如膠似漆的,澈兒更是眼裏半點也容不下其他人,哀家想着就別做那個棒打鴛鴦的惡人了,說不定過兩日雲兒的肚子就有好消息了呢。”
宇文素雲聽了這話,心中已有預感,忍不住撲到太後膝上,痛哭了起來。
太後娘娘一臉慈愛的撫着她的長發,哽咽道:“好孩子,不怪你,如果不是當年為哀家擋了刺客那一劍,你也不會沒了肚子裏的骨肉,還傷了元氣,白白吃了這兩年的苦。這份情,哀家和澈兒都不會忘的。只是今時不同往日,澈兒如今身為九五至尊,全天下的人都盯着他的子翤之事呢。不管是不是你的原因,天下人都會指責你怨怪你獨占了他們的皇帝,才會讓澈兒無後。除非你誕下子嗣,否則,像今日這樣的中傷,永遠都避免不了。就連哀家,有的時候也會怕,怕日後去了地下,無顏去見列祖列宗。”
宇文太後多年來一直養尊處優,保養的極好,如今已年近五十,看着卻四十歲都不到的樣子,依然美貌依舊。這一刻,卻彎下了背脊,露出了疲憊蒼老之态。
“罷了,澈兒,你這就讓人告訴那些太醫,讓他們都回去吧,不必進宮折騰這一趟了。那背後之人鬧出這一場,左不過就是為了說說子嗣和廣納後宮這事,你就随了他們的意吧。還有那祭祖,雲兒要調養身子,就不去這一趟了。”
太後娘娘本是那種典型的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性格,這些年來,從不在大事上指手畫腳。當年嫁入晉江王府是這樣,後來入宮成為了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也是如此。今日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泰安帝和宇文素雲都被震驚到了。
宇文太後揚聲喚了身邊的程嬷嬷進來,讓她去宣轎辇,自己起身居高臨下道:“來人,替貴妃娘娘收拾收拾,随袁家一起去壽康宮住上幾日吧。皇上放心,母後此番定會好好教導她。”
“之前的事,也是雲姐兒太胡鬧了,病了就去找太醫,攔你的禦辇做什麽?等病好了,哀家就讓她去壽康宮的小佛堂抄一個月的經書,好以此為谏,省得日後再犯糊塗。”
泰安帝上前兩步,還未開口,就被太後擡手制止了:“這事兒哀家也有責任,平日裏太寵着她一些了,你就更不用說了,這兩年越發的縱着她,才把她的膽子養的這麽大。皇上身為一國之君,日後凡事當以國事為重,萬不可如此了。”
泰安帝垂首掩住了眼中的複雜震驚之色,任由太後娘一連聲吩咐下去,就要帶人往壽康宮去。
萬大福心中焦急不已,若是今日就這樣讓太後将人帶走了,不能當衆讓太醫們一起給貴妃診脈,證實江小太醫所言非虛,那主子的一番布置就都要付諸流水了。
長松院內,風塵仆仆的葉清風剛進了屋,就惹來了葉老夫人一通罵:“知道的是你去進山尋石頭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剛從哪個大牢裏放出來的呢?你是看我和你爹身子骨太好,變着法的想吓一吓我們,是吧?趕緊滾回你的院子,收拾幹淨能見人了再過來。”
不怪老夫人要罵他,葉三老爺這一身實在有些狼狽,一臉的絡腮胡子不說,身上也滿是塵土,偏還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裳,襯的那上面的污漬越發的明顯,膝蓋和手肘的地方似乎還破了,好像在哪跌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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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罵了,也只是抓了抓頭,陪着笑臉問道:“娘,我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堅哥安排送信的人,說是咱們的晴姐兒找到了,這是真的嗎?娘,兒子不是被人騙了吧?”
身形瘦弱的男人狼狽的站在屋子中間,躬着身子,可憐兮兮的盯着葉老夫人的反應,好像只要她一搖頭,就會搖搖欲墜倒下去。
阿俏迷迷糊糊的從碧紗櫥後面繞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從此就刻到了她的腦海裏。
她俏生生的走上前,輕輕的喚了一聲:“爹爹。”
“晴姐兒?”
阿俏笑盈盈的走上前,要去挽他的胳膊,葉清風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他趕緊轉過身去,使勁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卻弄的臉上更髒了,越發的狼狽起來。
一塊雪白的帕子遞到了他的面前,等到他接了過去,陌生又熟悉的小姑娘就撲了過來,抱着他一起哭了起來,最後父女倆都是一身的狼狽。
“爹爹怎麽才回來?爹爹怎麽不早早的來找晴姐兒?別人家的孩子都有爹和娘,只有我沒有,只有我沒有爹爹背,只有我沒有娘哄,姐姐也沒有,娘不喜歡我們,娘不喜歡這個家。”
壓在心底的傷心,在這一刻終于爆發了出來,小姑娘好像找到了靠山一樣,一邊哭一邊告狀,一邊告狀一邊提要求。
“爹爹以後出去了要帶着晴姐兒,不能再走這麽久,爹爹要補給我麥芽糖,補給我小彈弓,補給我紅頭繩,補給我漂亮的絹花,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