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阿俏疑惑的眨了眨眼, 趕緊低下頭去,裝作什麽也沒看到, 心裏的猜測卻像小泡泡一樣, 不停的往外冒。

宇文太後眼中閃過一抹訝色,轉身和她身後的程嬷嬷不知說了句什麽, 再轉回來的時候,就面色如常了。

她拉着阿俏的手, 一臉慈愛的說了幾句安撫的話, 又關心的問了幾句葉老相爺和老夫人的身體,就讓她回到座位上了。

依着位份, 阿俏又行到宇文素雲面前施了禮, 這才坐到了她的下首位置。

如此一來, 她的上首坐着的是寵冠後宮的貴妃娘娘, 下首坐的是本來還熱情相迎卻又突然高冷的皇帝新寵麗嫔娘娘。

坐在皇帝陛下的新歡舊愛之間,阿俏的感覺怪怪的。這兩位今日倒是難得和諧,連眼角餘光都懶得施舍對方, 反倒齊齊将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阿俏身上。

阿俏正襟危坐,目不斜視,面上一片懵懂,心裏的小人卻在嫌棄某個坐擁三宮六院的男人, 好看的男人不可靠, 好看還納妾的男人更不可靠,莫名其妙把她牽連進來的男人不可靠加三級。這麽一想,阿俏發現她今天莫名臉紅心慌的毛病竟然不治而愈了。

接下來, 幾個新進宮的妃子根據各自的位份,依次上前拜見了太後娘娘,每個人都得了太後幾句勉勵的話。

不過這一會兒的功夫,宇文太後就露了疲憊之色,程嬷嬷見貴妃娘娘一副毫無所覺的模樣,只好出聲,委婉的提醒各位娘娘小主,太後要歇息了。

此時,自是應該貴妃娘娘先起身,帶着衆人告退的,因她還在出神,阿俏不得不在程嬷嬷的深情注視下第一個起身告退。

宇文素雲在看到阿俏的第一眼,就失手摔了茶盞,此時見衆人離去,依然定定的盯着阿俏的背影不肯錯眼,長長的護甲差點刺進了手心仍不自知。

等到衆位宮妃都退的幹幹淨淨,程嬷嬷立刻使了一個眼色,宮人們便都退了出去。

宇文太後扶額感嘆了一句:“葉家這姑娘和那丫頭長的實在太像了,哀家剛才差點就以為是那孩子回來了。怪不得那天澈兒偷溜去葉家玩了一天,回來就下了那樣一道旨意,原來是因為這個。”

她看了一眼自家不争氣的侄女,一臉的失望:“你還準備發呆到什麽時候?真是可惜了你這一身的行頭,還沒鎮住別人,自己就先敗下陣來了。哀家可提醒你,這一次,你可不能一味的拈酸吃醋,天天去招惹人家了,要不然,哀家第一個不饒你。”

宇文素雲聽了這話,立刻不依的湊了過來:“姑母不是說這個葉昭儀只是長的像嗎?怎麽還如此偏心她?我原本還挺高興的,她要是找回來了,我以後就不用再愧疚了,可是,我又好怕。從來只要她在,表哥就不肯搭理我了,我好不容易才與表哥有了今日,我真的怕她一回來,表哥眼裏就再也看不到我們這些人了,偏偏姑母還這麽說。再說,姑母怎麽知道她不是真的,明明長的一模一樣啊?”

到底是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太後娘娘被她這樣一撒嬌,又氣又笑,還得提點她:“行了行了,哀家被你晃的頭都暈了。若是不想将澈兒推走,不管是不是那孩子,你都給哀家安安生生的做你賢良大度的貴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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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意味深長的看了自家侄女一眼:“俗話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要不是那孩子偏偏在來京城的路上出了事,成了澈兒心中的遺恨和執念,就憑最後那一年,他們之間僵成那樣子,今日還不知道是什麽情形了呢。”

宇文素雲聽了這話,身體就是一僵。

太後娘娘卻像什麽也沒發現一般,繼續道:“哀家當年就說過,澈兒雖然疼她,卻一直沒動過那方面的心思,偏偏你不信,非要鬧出一堆的事來。若是澈兒真的對那丫頭有了那樣的心思,你以為,以他的脾氣,就算發生了醉酒之後的糊塗事,他就肯納了你了?”

“假的就是假的,咱們的皇帝陛下,可是一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哪怕人是他自己選的,若是有一天,……。但是你絕對不許再任性胡鬧,哀家年紀大了,經不起再傷心一次了。”

宇文素雲迎着自家姑母意味深長的目光若有所悟,她剛才是被吓到了,才會慌了神。

剛剛見到阿俏的時候,她是真的很害怕。她如何能不怕?前些日子,她幾乎夜夜做噩夢,總是夢到那個死丫頭拖着半邊殘軀來找她索命,今日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到了面前,她拼命克制着,才沒有尖叫出聲。

她從小與皇帝表哥一起長大,又與他做了兩年的夫妻,再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個男人了。如果只是一個替代品,也不過能新鮮一時罷了,過些時日,最先忍受不了那葉昭儀的,怕就是她們的皇帝陛下自己了。如果真的是那個死丫頭的話也不怕,她偷偷看了看閉目小憩的太後娘娘,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因着雪還在下,晚上的宮宴改成了申正開始。泰安帝今日召了幾位大臣商議雪後防災的事,到的就有些遲了。

等他親自扶了宇文太後在上首落座,宇文素雲便起身,帶着衆人行了跪拜大禮。

“平身吧。”

不知道是不是這設宴的長春殿太寬敞了,阿俏聽着泰安帝的聲音從高臺上傳下來,一時間,覺得既陌生又遙不可及。

這次的宮宴,是一人一張小桌子。內侍宮女穿梭不停的在上菜,每樣菜都是小小的一碟子,好在菜式繁多,要不然,阿俏真的擔心她會吃不飽肚子。

這一次,宇文素雲并沒有與嫔妃們坐在一起,而是與泰安帝一左一右陪侍在了太後娘娘身邊。

趁着上菜的空檔,她笑意盈盈的望着泰安帝,開口道:“今日是新姐妹進宮的大喜日子,陛下一向是忙起政事來便顧不上其他了,怕是白日裏領冊受封的時候也不曾好好見一見,不如這會請幾位妹妹上前來正式見上一見?”

聽了這話,除了阿俏,這次進宮的幾人都面帶感激的望向宇文素雲。

宇文太後看了看下面有些激動的幾個小姑娘,也笑呵呵的點了頭:“都是好孩子,陛下就正式見一見吧。”

此次入宮的妃子一共有七位,都是泰安帝禦筆欽點的。除了葉家這個昭儀娘娘,其他六位都是自己兒子随便扒拉出來湊數的,宇文太後最清楚這一點了,壓根就沒指望他白日裏能好好看一看這幾位。

泰安帝看了正襟危坐的小姑娘一眼,矜持的點了點頭。

這七人中,葉娘娘位份最高,是從二品昭儀,自然由她開始。阿俏請安的時候禮儀規矩一絲不錯,就是份外循規蹈矩了一點,連擡頭都不曾,更是半句多餘的話也未曾說過,看起來倒真像一個初見聖顏有幾分忐忑的小姑娘。

宇文素雲等阿俏回了座位,低頭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再擡頭時眼角微紅,一臉的關切:“我今日一見葉妹妹,就覺得親切不已,好像見到了故人一般。妹妹入宮這一日可還适應嗎?靈秀宮裏可還需要添置什麽?若是妹妹有什麽不滿意的,或是有什麽額外的需要,只管來找本宮,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

聽了貴妃娘娘這一番話,不少羨慕嫉妒的眼神都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阿俏慢悠悠的起身道了謝,笑意盈盈的婉拒了宇文素雲的一番好意:“內宮六局的人辦差很用心,已經将臣妾份例內的東西都送到了。有娘娘的管束,臣妾覺得,他們也會一直用心下去,不會無故克扣我等份例的。既然如此,又怎麽還能讓娘娘用私房額外貼補呢?在家的時候,祖母就教導過了,說宮中是一個講規矩的地方,份例有多少就領多少,不可逾越。”

宇文素雲笑容一僵,接着就像看一個調皮的孩子一般笑嘆了一句:“妹妹可真是……。”

兩人相視一笑,阿俏便坐了回去,專心的研究起她自己桌上的菜色來。

這世上總是有一種人,彼此相見的第一眼,就注定兩看兩相厭,阿俏覺得她與貴妃娘娘就是這一種。

她不喜歡這位貴妃娘娘,直覺的本能的沒有任何緣由的就是不喜歡,與皇帝陛下對她的寵愛無關,也與她之前在太後宮中感受到的那莫名敵意無關。

宇文素雲在阿俏落座後,滿腹委屈的看了泰安帝一眼,這才示意下一位婉嫔上前來面聖。

這次進宮的妃子,除了阿俏,要屬這位自幼喪母的四品官嫡女傅氏位份最高了。因其名字中帶了一個婉字,泰安帝便封了其為五品的婉嫔。

還有一位五品官之女宋氏封了六品的淳貴人,這個淳字也是取自她名字中的一個字,其他四位徐氏羅氏王氏趙氏泰安帝圖省事,直接都封了從六品的美人。

這位婉嫔娘娘長相也是出衆的,個子高挑,舉手投足間也是一派落落大方,半點沒有坊間盛傳的受盡繼母磋磨的模樣。她上前規規矩矩的問了安,竟然還毫不露怯的對着泰安帝嫣然一笑,這才退了下去。

淳貴人看着是一個嬌弱美人,請安的時候如何不知道,回到座位後那癡迷看着泰安帝的眼神,如同在看解救她于水火的神祗。

四位美人在這滿殿的姹紫嫣紅中,姿色倒顯得有些普通了,勉強算得上是清秀佳人吧。

葉娘娘一邊品嘗美食,一邊替泰安帝将這滿殿的美人打量了一遍,說不清心中是什麽滋味,小姑娘幹脆專注的吃起東西來。這禦廚的手藝,果然不錯,連這果子飲的味道都很不一樣。

宴到一半,阿俏敏感的感受到了來自上方的譴責目光,她立刻警醒起來,悄悄留意起四周,這才發現自己太過格格不入了。

除了她,這些嫔妃們,哪怕最腼腆的,也會時不時的偷偷看向泰安帝。那目光,或羞澀或柔情或癡迷或熱情如火,阿俏看了看桌前,就好像她看向那烤小羊排的目光一樣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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