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修)
葉娘娘無辜的眨了眨眼, 迎着皇帝陛下譴責不滿的目光,讨好的笑了又笑。
正在此時, 宇文貴妃突然出言道:“表哥, 今日這道烤魚味道鮮美異常,似乎換了佐料, 姑母與表哥快嘗一嘗。”她伸手制止了布菜的宮女,親自起身, 滿眼柔情的為泰安帝和宇文太後布起菜來。
泰安帝輕飄飄的看了阿俏一眼, 低頭品起那烤魚肉來。
阿俏候了半天,皇帝陛下都沒有再賞她一個眼角。葉娘娘在心中憂傷的嘆了一口氣, 進宮第一天就惹的上官不高興了, 這事不妙呀。可是現在大庭廣衆之下, 她也不好撲上去認錯呀。
此時絲竹聲起, 阿俏小心翼翼的又往上首看了一眼,俊美的皇帝正側着頭,與站在他身後的宇文貴妃說着什麽,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男俊女俏,真真是一雙璧人。
葉娘娘悄悄示意翡翠快點動手,那羊排此時還飄着醉人的香氣, 烤出來的油還在滋滋作響呢, 正是口感最好的時候,可惜只是小小的兩三塊。
皇帝陛下忙得很,又心胸寬廣, 肚子裏面能撐船,回頭她真誠的向皇帝陛下認一下錯好了。這小羊排可等不了。她還是趁着現在剛上來,先把它吃掉吧。
只是低頭的瞬間,那雙大眼睛中不自覺的閃過一抹黯然,口中的小羊排雖然美味,卻總覺得少了什麽。
泰安帝的眼角掃了過去,只看到了一個頭頂,心中不由冷哼一聲。
宇文太後神情突然有些哀傷,泰安帝立刻關切道:“母後這是怎麽了?可是菜式不合胃口?”剛回到位置的宇文素雲也連忙看了過來。
太後娘娘搖了搖頭,示意他們看向阿俏:“哀家只是感嘆,雖然長的這麽像,卻終究不是一個人。從前那孩子吃飯可是挑剔着呢,又喜食清淡的多一些,身邊伺候的人不知道傷了多少腦筋,也就只有澈兒拿她還有點辦法。葉家這孩子倒是養的好,看她吃的那麽開心,哀家都能多吃一碗飯了。”
她一臉憐惜的拍了拍兒子的手:“唉,也是哀家想岔了,這世上哪能有一模一樣的人呢,除非她們就是同一個人。這樣也好,起碼看着心裏能有一個安慰,皇上也萬不可太強求了,咱們好好待她,就當那孩子還在了。”
泰安帝看着那個小吃貨,心中滋味難言,面上也難掩黯然:“讓母後跟着操心了,朕心裏有數,讓她進宮也不全是因為這副長相的緣故。恩師年紀一天天大了,葉清松那一輩又沒有什麽出衆的人物,朕這麽做,也是給他老人家吃一個定心丸的意思,朕是絕對不會虧待自己人的。當然,這也有朕一時沖動的原因。”
若是葉相在此,肯定要氣的跳腳了。呸呸呸,這借口找的,搶了我的孫女,還打着為我葉家好的幌子,真是氣人。
等到那幾塊小小的羊排都進了阿俏的肚子,一直望着她的宇文貴妃突然掩口驚呼:“哎呀,葉妹妹怎麽把那等葷腥油膩之物都吃了?這可真是,這今晚上表哥要是翻了葉妹妹的牌子,那……。”
就是這麽巧,貴妃娘娘一說話,那絲竹之聲就停了,這話正好被殿內的人聽了一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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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衆人的目光又齊唰唰的聚了過來,葉娘娘當場僵在了原地,臉紅的都快冒煙了。阿俏自然知道這話的意思,大伯母請的嬷嬷教導過這件事,宮裏的嫔妃侍寝前,是不能吃味道太重的食物的,尤其是牛羊肉這類帶膻腥的。
可是貴妃娘娘真的想多了,陛下今晚不會召她侍寝啊,說不定,這兩年都不會的。
今日她偷聽到那個瘦的風一吹就能被刮跑的江太醫和皇帝陛下說話,說是她的身子還沒有調理好,暫時不宜什麽什麽的,最好再等一兩年,阿俏腦補了一下,說的應該就是侍寝的事,皇帝陛下當時點了頭的呀。
她的大眼睛轉啊轉,眼角餘光往旁邊麗嫔和斜對面婉嫔的桌子上看了看,果然,人家吃的都好清淡啊,大多數肉菜都一動未動。再看看她的桌上,沒眼看。
葉娘娘窘迫之餘真真正正的自我反省了一下,她實在是太大意了,不過一日就纰漏不斷,這是萬萬不應該的。
既然進得宮來,成了皇帝陛下的嫔妃,就該像祖父他們一樣,兢兢業業的當好差,如此蠢笨可不行,輕則丢了自己和葉家的臉面,重則丢了小命。
只是,這宮裏的女人都這麽不含蓄的嗎?什麽話都能說出口?
宇文貴妃欣賞夠了阿俏的窘态,仿佛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趕緊起身請罪:“臣妾失言,求太後恕罪,求皇上恕罪。”
宇文太後瞪了她一眼,笑道:“口沒遮攔的,她年紀還小呢,你吓唬她幹什麽?哀家記得葉昭儀是你們當中年紀最小的吧?今年多大了?可滿十六了?”
阿俏起身乖乖的答了話,臉上的紅暈還沒有退去,看向泰安帝的眼神帶着莫名的委屈和控訴。
太後娘娘看了泰安帝一眼,笑着道:“這年紀是小了些,不急不急。難得看到一個如此真性能的姑娘,哀家喜歡的很。來人,把哀家這份羊排給昭儀娘娘端下去嘗一嘗,這可是葛老頭的手藝。”
宇文素雲笑着提醒道:“妹妹真是好口福,這葛大廚可是表哥的專用禦廚,烤羊排是他的拿手好菜。”
大靖朝從開國先祖開始,皇帝的膳食都由專用禦廚負責,在小禦膳房出,此舉旨在保證皇帝的安全,這葛大廚就是皇帝陛下的專用禦廚之一。
阿俏一邊謝過太後娘娘,一邊悄悄的看向泰安帝。
泰安帝:“母後一片慈愛之心,愛妃可要好好品嘗。”
葉娘娘:“……。”
蒙受聖恩,阿俏只好坐回去頂着衆人的目光,奉旨享受美食了。到了此時,她才發現,原來禦廚和禦廚也是不一樣的,葉娘娘一臉羨慕的偷偷看向泰安帝,從此更加堅定了要巴結好皇帝陛下的心思,只有跟着陛下,才有可能享受到如此至尊美味啊。
只是,這些美人們為什麽都一臉同情的看着她呢?吃飽喝足的葉娘娘隐隐覺得,她們可能誤會了一些什麽。
經過這個插曲,不少人眼中都藏了喜色,尤其是今日入宮的幾位。
按說,這樣的日子,泰安帝應該會在新晉的妃子中選一位侍寝的,無論拼位份拼家世,這機會都肯定是葉昭儀的。誰想,葉娘娘會這麽貪嘴呢?再加上有太後娘娘那句“年紀還小”的備注,那今日這機會肯定是沒葉娘娘的份了。
那她們,可就多了一絲機會了,尤其是婉嫔和淳貴人這兩位,都忍不住含情脈脈的看向泰安帝。
今日雪大,宴席散的早,泰安帝與宇文貴妃一左一右扶着宇文太後上了轎辇,恭送她老人家離開後,宇文貴妃親手服侍着皇帝陛下披上大氅,帶着幾分難言的苦澀道:“陛下,今日是一個大喜的日子,您……。”
她眼角微紅的掃向後面的嫔妃,話中之意已經明了。
泰安帝低頭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這才淡淡的道:“聽聞表妹今日畫了一幅雪景圖,不知朕有沒有這個榮幸去賞一賞?”
就好像即将枯萎的花遇上了甘霖,宇文素雲滿眼的驚喜,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走吧,表妹就與朕同乘吧。”
眼見一對璧人相依着上了禦辇,宇文素雲還回頭對着阿俏嫣然一笑,這才離去。浩浩蕩蕩的隊伍簇擁着禦辇越走越遠,不知是哪位美人突然低低的嘆息了一聲,那聲音壓的衆人心中沉甸甸的。
阿俏的轎辇已經停了過來,她卻沒有動作,只是望着雪地中一排相依的腳印若有所思。翡翠趕緊上前,悄聲提醒道:“娘娘,轎辇到了,咱們該回宮了。”
阿俏定了定神,這才邁步上了轎辇離去,她一走,後面的麗嫔也緊随其後離開了。
回到自己的儲秀宮,麗嫔懶洋洋的倚靠在床榻上,突然開口道:“她哭了,本宮看的真真的,她上轎辇的時候,眼角有淚光。唉,果然是小姑娘啊,這麽沉不住氣,不過這麽點小事就掉眼淚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的,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說完,她還偷偷翻了一個白眼,為了那樣可怕的男人争風吃醋,這些女人可真是太想不開了。
這會兒的麗嫔娘娘早就忘了她當初深夜攔路送醒酒湯的壯舉了。
阿俏回了靈秀宮,餘娘子和陳嬷嬷一起迎了出來:“娘娘怎麽凍成這樣?快進殿。”
被凍的眼淚都流出來的阿俏被簇擁着迎進了溫暖如春的內殿,熱茶熱水早就備好了。連着喝了兩杯熱茶,又泡過了溫暖的熱水浴,阿俏這才感覺真的暖和過來了。
等絞幹了頭發,她便将人都遣退了下去,連餘娘子和翡翠都沒有留,一個人拉下了帷帳,抱着被子在床上滾了一會,又換了一個奇特的姿勢開始想事情。
今日泰安帝攜着貴妃娘娘離去的場景,還有宇文素雲那得意的一笑,阿俏總覺得似曾相識,那畫面讓她莫名的不舒服。她總覺得,在她遺忘的過去中,這樣的場景好像經常出現,而那些畫面,已經離她越來越近了,好像只要她再努力一下,就能回想起來了。
阿俏無意識的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繭,小屁股一拱一拱的,不停的挪動着,終于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趴了下來。
她正拼命的回憶着,眼前卻突然一亮,她放下的帷帳又被人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