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若這番傳言只在各位太太之間流傳,且只牽扯元春,或是元春她娘家,趙之桢的手下們還真是沒轍:不過是婦道人家愛說幾句閑話罷了。這理由一出,趙之桢這邊再計較,就是氣量太小。

其實柳桓他繼母也曾想像劉娡那樣,幾句話就逼得榮府二太太再沒臉出門,但她的目标是柳桓……

這位理國公府的女主人身上也有個深得信任的媽媽,這媽媽在聽說自家太太的打算後,吓了一跳,連忙開口勸阻,“太太,牽扯到了七皇子,咱們是不是提前跟老爺打聲招呼?”

這媽媽也知道太太向來專斷獨行,也不能直說此事不妥,只提了句好歹跟柳芳商量一下。

柳桓這繼母聞言倒也不惱,信心十足道,“這男人啊,最是受不得有人給他頭上……到時候他們也沒法兒說得清,王爺可是饒不了咱們二爺和那位得寵得不得了的側妃呢。”

于是理國公家這位主母便讓一直奉承她的幾位小門小戶的太太,當衆說起元春入宮前與柳桓“私交”不錯,但在場的幾位太太剛聽到七皇子側妃,便借口逛園子,或者找舊識,先後走開……只留那幾位身負“使命”的太太面面相觑。

逼不得已,柳桓這位繼母只好自己出手了:派了兩個手下出門,二人嘀嘀咕咕地剛傳了兩條街,就讓趙之桢的王府長史給拿了個正着。

王府長史也姓李,不過跟李貴妃娘家那真是……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此人寒門出身,能得趙之桢青眼,可是把面冷手狠有分寸做到了極致。李先生在一間暗房裏,看着跪在石板地上簌簌發抖的兩個可憐人,“你們認得我?”

二人急忙磕頭,“大人明鑒啊!”

李先生道:“你們倒是明白,不喊冤枉,你們太太也再保不住你們。”審問過這兩個,留下供詞,又把這二人原樣還回了理國公府。

給王爺寫了信禀告過後,李先生又思量着不如順手再幫柳桓與賈側妃一把。

理國公柳芳在府中客客氣氣地招待了來訪的王府長史,回到後宅就青着臉把愛妻禁了足。氣得他的小~嬌~妻無論是哭鬧,砸東西,還是躺在~床~上裝心痛,都沒把丈夫再拉回來。

她面色憔悴,但內心恨得翻江倒海:男人果然靠不住!

妻子不過撒嬌鬧脾氣,她再堵心又哪裏比得過自己的前程重要?

在柳芳心裏,兒子沒了可以再生,老婆雖然很喜歡,就此舍棄了他也心疼不已,但自己絕不能沒有榮華富貴——這就在七皇子那兒挂上號了,以後如何彌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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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芳在書房裏轉了足足三圈兒:一個只剩空架子的國公府,與一位實權郡王……怎麽拼得過?他思來想去,終于下定決心奉承下賈政,讓他這位賈側妃親爹幫自己帶幾句好話。

卻說賈政這邊也送走了和顏悅色的王府長史李先生,心裏可是又怕又怒。

怕的是,那事兒終于“事發“了,可看李先生态度,似乎王爺并沒打算把女兒如何……可是王爺想為難女兒随便幾句吩咐,就夠女兒有苦說不出了!

越想越愁,賈政簡直為女兒擔心得要命——元春勇救趙晗一事,因為涉及王府陰私,并沒外傳。元春的娘家人之中,也只有姑媽賈敏和親哥賈珠這兩位沉得住氣的,知道了些毛皮。

至于怒……自然是柳芳居然敢上門求情!賈政的确是個老實人,可老實人也有脾氣啊。

而柳芳到來,寒暄過後,自然便是正題,“存周不如在王爺與咱們之間調停一番,畢竟……咱們兩家也讨不到好。”柳芳對自己這位常年聽自己發牢騷的酒友,即使有事相求,也不怎麽肯放低身價。

說白了,他跟他的老婆也是“不是一家人不如一家門”,專門欺負老實人。

賈政胡亂應了,送走了柳芳,而後這臉刷地就黑了:這回他可真不能忍了!

你老婆為了害你兒子名聲,連我閨女都敢亂攀扯,事後覺得兜不住,還要我替你說好話!我在你眼裏算是什麽?虧我覺得你還可交!

越想越氣,一甩袖,還怒道,“貪得無厭,徒惹人笑!”

而賈政跟前伺候的小厮不只聽了個滿耳,還看了個滿眼,之後尋了個空,就去找大爺賈珠報信了。

話說榮府兩位姑奶奶賈敏與賈元春,都嫁給了位高權重的丈夫,還在丈夫面前極有體面。

榮府裏那些特別精明且上進的仆從們,都看得出将來大爺的前程差不了,至少也比兩位老爺強……因此該偏向誰,奉承誰,聽誰的吩咐,根本不用提點。

都送上門來,焉有不收之禮?賈珠照單全收之後,不說掌控,畢竟上面還有祖母,大伯大伯母,父親與母親,但至少消息已經十分靈通,自家的一畝三分地裏,若是想知道就沒有瞞得過他的事兒,當然未必能保證每次都很及時就是了。

他與妹妹十分默契,他自認來年大比,中進士不成問題,但入翰林卻要……聽天由命。知道父親這邊沒再心軟犯糊塗,他此時也不想再讀書,便回到內宅,打算多陪陪有孕的妻子。

丈夫十分呵護,兒子也很争氣,縱然公公婆婆妯娌這兒都小有不快,仍不能影響李纨的好心情。看着丈夫又早早歸來,她止不住笑意,親自上前服侍着賈珠換了衣裳,才道,“大爺不用擔心我,我好着呢。您明年就要大比,疏忽不得。”

賈珠也笑道:“這是趕我呢?我要是走了,肚裏那個也樂意不成?”

李纨紅了臉,再不說話。

大夏天的,妻子又有孕在身,夫妻倆便臨窗對弈打發時間,不僅有趣也方便說話。

下至中局,賈珠才輕聲道:“有王爺和姑父提攜,縱然考不中翰林,總有實缺在手。只是到時候咱們一家子要離京了,你有所準備才好。”

丈夫向來聽得進建言,李纨猶豫了一下還是直言道,“老爺太太這邊兒……”

賈珠道:“暫且不妨事,反正也就是三五年的功夫。”

說來也挺殘酷,賈珠的确望子成龍,但賈珠只要出挑,做了五品以上的京官,賈政作為父親甭管情不情願,也得為兒子讓路了——除非特殊情況,父子又皆是大才,且深得聖上信任。

李纨也是正經的官家小姐,這官場規矩不必明說她也知曉。嫁進來好幾年,婆婆的性子她也摸出了幾分,知道丈夫出挑,太太這邊兒做了“老封君”,怕是又要生事。

于是她問,“大姑奶奶那邊怎麽說?”

賈珠道:“她最是讓人省心。以後老爺太太若是……只能咱們多擔待一些。也不過是說上幾句,撐死了就是不給臉面,又不能傷筋動骨。”

這是只要太太犯糊塗,我就直接出手攔下了?

李纨應道:“大爺放心。”她倒不怕得罪人,有丈夫有兒子,她底氣很足,而且這會兒她肚裏這個更是“免戰牌”,惹惱了太太,太太又能如何?

賈珠柔聲道:“只是……你要辛苦了。”

李纨低頭道:“大爺言重了。我哪裏辛苦了?”

賈珠順勢把妻子攬在懷着,心中卻在慶幸:我有賢內助!

沒有賢內助的賈琏其實過得也挺自在,王熙鳳雖然不服,其實多少也自覺理虧,這些日子便緊着奉承賈琏,趁着這功夫生個孩子,掌管榮府長房她的腰杆兒也能更硬一些。

兩口子真是蜜裏調油,至于大太太邢夫人不肯松手管家權,王熙鳳也不怎麽在意:年底會賬,太太若是拿不出現銀,到時候可就不由她了。

榮府女人們再怎麽勾心鬥角,在元春看來……都是為了銀錢。不過關起門來,別把丢臉事兒刻意往外傳也就罷了,榮府那點家底造光了元春也就能省心了。

卻說柳桓繼母一通折騰,倒把她自己拘到了院子裏不得出門,元春這邊兒怒氣過去,發覺遠在前線的趙之桢對她關切依舊,在信中還告訴她入秋之後他就能回京了。

王妃帶進王府的陪房大多跟南邊那位有了牽扯,如今死了大半,就算劉娡希望元春在生子時“有個好歹”,也是有心無力了。

于是王府上下就在一派平和之中,迎回了他們主人趙之桢。

趙之桢先在書房見過兒子和留守的長史以及幾位幕僚,再去後宅看了劉娡和女兒……劉娡有氣無力,大姑娘好歹禮數周全,但眼底的那份惱恨,趙之桢也沒錯過就是。

大姑娘還是滿懷希望,父親就會像母親所說,對她慈愛關切起來。

誰知父親只留了一盞茶的功夫便起身奔向那位的院子,大姑娘倒是不敢再摔東西,可臉色又難看了起來。

劉娡見狀,毫不留情道,“把你的心思都給我藏起來!沒了王爺護着你,這府裏一個管事的媽媽都能拿捏住你!”

大姑娘吓了一跳,垂下頭并不敢分辨。

劉娡又道:“別不服氣,看看母親這輩子……就是不懂能屈能伸,你看賈側妃外面被人傳了閑話,你父王還不是寵愛有加?!”

若是與趙之桢感情融洽一些,是不是母親那邊出了事,他也能周旋一二?

比起以前無論如何,父親都會跟她說上好幾句……大姑娘心裏空落落,頭回覺得早點嫁人也好:眼不見心不煩。

且不提母女兩個各自思量,趙之桢匆匆換了衣裳,又洗了手臉才踏進了元春的卧房。

元春都快生了,看見王爺進門,當真是滿臉笑容,她猛地起身……讓時刻守着她的老媽媽和大丫頭一起扶了個正着。

元春也不尴尬,“本來手腳就不靈,肚子大得都瞧不見自己的腳了……有這東西,反正滾成球也不怕疼。”她腳下可不就是特地為她準備的厚實地毯。

聽元春說完這番話,趙之桢已經扯了嘴角:元春在替照顧她的管事、媽媽和丫頭們表功呢,他如何聽不懂?于是趙之桢笑道:“都有賞!”

房裏登時一片喜笑顏開,只是這會兒大家都很有眼色,無人上前搶着說奉承話,打攪王爺和側妃“敘舊”。

趙之桢再看着她身子笨重,還要繼續掙紮起身行禮,他連忙道,“還不快好生歇着。”

元春眨着眼睛看了趙之桢數息,“王爺,我得送您見面禮了……”她要生了,“我可忍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先跟大家道歉,昨天出門的時候,被北風深情地撫~摸~了幾下,回家就開始頭疼,于是早早趴窩了……今天狀态也不是太好,看看周末能不能把欠賬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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