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元春幾乎讓貼身伺候的媽媽們一起擡進了早已備好的産房,她則面目扭曲地……偏又可憐兮兮地扭頭望向趙之桢。

趙之桢果然不負她所望,緊着趕了兩步,摸摸她的臉,“我就在外面。你……”想了半天也不知安慰什麽合适,“別怕。”

元春聲音都有點“走樣”,“不怕,就是疼呀!”

眼見着這二位忽然含情脈脈起來,護住元春的那幾位媽媽之中,自有李貴妃指來的媽媽領頭。

這位已經急得一腦門子汗,忍不住道,“王爺,女人生孩子您也幫不上忙!”那求您別搗亂了行嗎?!

趙之桢自然聽得懂那未盡的後半句,同時尴尬不已,硬生生地收回了手,但還是戀戀不舍地望着元春進了産房。

看他這副真心實意的模樣,元春熱淚盈眶之餘心中大為安定:哎呀,給他生個孩子也不虧了呀。

俗話說貨比貨得扔,王府大姑娘,這閨女可就是貨真價實地“坑爹媽”啊……我的孩子可不能這樣!得想辦法讓他爹和他哥哥多花點時間跟小家夥相處才是。

她也就暗地裏想想:若是大伯和父親能跟在祖父身邊成長,榮府也不至于在祖父故去後,落到今時今日這不尴不尬的地位。

話說元春這是頭胎,自然要艱難一些。開骨縫的時候,真是疼得她撕心裂肺,可叫嚷起來卻還是中氣十足,還十分打遠,“疼!”

趁着她開口的功夫,那位出言勸阻趙之桢的媽媽也眼疾手快,故意續了片厚實人參進去,還不忘繼續苦口婆心,“側妃且留着些力氣。”

元春嘴裏多了參片,含糊地應了一聲,之後立即補了一句清晰無比的“呀!要命!”

在廳堂中坐鎮的趙之桢聽見這一嗓子,差點把手裏的熱茶都潑在地上——不知是因為吓的還是燙的。他自己好似一無所覺,擡手把茶盞撂在桌上,可分明心思全在産房那邊。

二等丫頭幽蘭本想上前收拾,被眼明心亮的趙之桢貼身內侍小路子一把拉住了。

卻說王妃劉娡聽說元春發動,便也乘了步辇過來守着。

趙之桢見妻子到來,眉頭微皺,“你身子不爽利,還是回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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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娡笑道:“我也盡點心,以後怕是沒這機會了。”

趙之桢聽這話不甚吉利,此時卻無心計較,也沒讓劉娡回房待着去。

而在王府東路住着的趙晗卻在書房裏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去側妃那兒走一趟:人家救了你的命,不好不聞不問不是?可側妃是庶母,為了避嫌,他也不好随意往前湊——當年劉娡生女的時候,可是不許他往前靠的。

前後思量了半炷香的功夫,趙晗還是覺得坦蕩重情必為父王所喜,而且他也挺為庶母憂心:平素走路都要磕磕絆絆,生孩子……怕是比旁人要多吃許多苦頭吧。

不得不說,趙晗還真猜了個正着。

從中午到下午,骨縫也開得差不離,只是媽媽們一直讓元春用力,可她偏偏一直不得章法,力氣是使了,就是不見孩子往外出。

那“參塊兒”還在嘴裏,她連叫嚷也沒那麽“醒神”了。

生孩子拖得越久也越危險,元春此時哼唧的東西大家都已經聽不太清,穩婆也已經一臉都是汗,有心出去禀報,可看了看那位勸阻過王爺媽媽一聲沒吭,衆人也只好……先做自己該做的事兒。

殊不知那位媽媽此時也是心急如焚:她收了筆銀子。

那金主也沒讓她害死側妃,不然這位媽媽絕不敢應。她覺着只是拖一拖,讓側妃身子多損些元氣,能老實在床上躺一陣子就好。

眼見着側妃已經有點糊塗,孩子只露了個腦袋,她如今已經抑制不住雙手的顫抖——貴妃和七皇子從來都不好糊弄,也許王妃會看在側妃吃了虧的份上,替她說上幾句話……可王妃如今自身難保,而且背主之人縱然一時逃得性命,遲早也是全家陪葬!

話說能進産房的媽媽自然都老于世故且有些分量,眼見這位貴妃指來的“同行”臉色不對,一心向着王爺的那一位自然毫不猶豫,擡腳便出了門。

側妃生産,外間自然已經備了大夫,只是裏面不出聲,大夫不會自己往産房裏走就是了。

偏偏此時元春不知是不是福至心靈,忽然猛地嚎了一聲,“趙之桢!”

那位收了錢的媽媽登時胸口悶痛,“完了!”這雙腿一軟,幾乎就滑倒在地。而房裏其餘人也只瞟了一眼,便再沒人肯理會她。

女人生産時本就最好下手!

趙之桢在廳堂裏聽到這一聲讓他心驚肉跳的哀鳴,直接起身,因為動作太猛,帶倒了身邊的茶幾,茶盞紛紛落在地上,此起彼伏的“咔擦”聲在衆人聽來竟是如此刺耳。

趙之桢指着身邊的心腹大總管道,“去看看怎麽回事,我不在意這時候見血!”寧可錯殺都不得放過!

已經陪着父親坐等半個多時辰的趙晗,見父親面色鐵青,忙上前勸解,“聽聲音側妃人還清醒,”又出主意道,“您看是不是再把那位孫先生請回來?”

孫先生擅長調養,但不是婦科聖手,趙晗特地說起孫先生也是提醒父親:是不是請側妃的娘家人來看看?

趙之桢姿勢不動,吩咐內侍把王府長史叫了過來,“再去林府請孫先生過府,若是侍郎夫人問起不必瞞着,她若是要來,便好生把人家也請過來。”

長史李先生領命而去。

這父子倆竟都沒想起榮府二太太王夫人才是元春的親娘。

話說,長史剛剛出門,趙之桢身邊的大總管便把那個知道事情敗露的媽媽拎了出來。

看這婆子一臉灰敗,趙之桢父子已然猜着了大半原委。趙之桢看似平靜至極,“關起來。別弄死了。”

除了産房裏還能傳來元春一二痛呼的聲音,整個院子都靜得……有些滲人了。

唯獨劉娡始終毫無表情,心裏卻幸災樂禍了好一會兒:她這個樣子如何待見旁人過得好?

劉娡越想越是全身通暢:你得了趙之桢的心,讓這父子倆都偏心于你又能如何?生個孩子險些丢了命,孩子不知男女,生下來誰知養不養得大?

元春哪裏管得了外面衆人的心思,她只管掙命生下孩子!

在灌了一口大夫弄出的苦湯子之後,先是嗆後是噎,胃裏也是一片翻江倒海,她瞬間清醒了幾分,可剛回過神身體的痛楚又是一番鋪天蓋地……悶得她似乎難以喘息。

“側妃!小少爺出來半個身子了!您再加把勁兒!”

元春硬生生地挺起上身,視線再模糊,也能勉強看清她的孩子……不是嫩嫩的粉紅,而是看起來有點發紫!

元春瞬間差點又因為急火攻心而失去神智:孩子身上犯紫不是凍的,就是憋的!她再掃了掃四周,發覺身邊已經換了個媽媽,此人正是趙之桢的心腹!

她相信自己只要放心生孩子就好,反正這會兒也只能這樣了。

卻說王府長史李先生一路快馬加鞭,趕至林府,在門房處遞了帖子,還不忘直白道,“我們王爺請孫先生過府……一敘。”

一句話生生讓他說出了個餘韻悠長。

這門房自然十分機靈:他可是記得他們太太的外甥女可要生了!這門房拿着帖子便當機立斷,直往內宅跑,邊跑邊喊,“太太!王府來人再請孫先生!”

這會兒別計較規矩了,早些讓太太知道才是正經,不然消息一道一道往裏傳,耽誤了救人誰都吃罪不起!

賈敏聽到消息,也失手摔了手裏的茶盞:驚怒交加之下雙手自然也穩不住了。

賈敏安置好一雙兒女,又讓人給尚在衙門的丈夫傳信,她跟孫先生跟着李先生一起到了王府。

賈敏匆匆趕到元春的院子,急得氣兒都有點喘不勻……好歹她是女眷,能在産房外面轉一轉。

得了王爺的吩咐,在此伺候的管事媽媽也沒隐瞞,把剛剛的兇險一五一十地仔細道來,聽得賈敏的臉色精彩萬分。

而産房裏除了産婆讓元春“用力”、“加把勁兒”之外,根本找不到元春的聲音,賈敏擡腳就要往裏闖,可步子還沒邁進去,就聽裏面産婆驚喜道,“恭喜側妃,是個小少爺!”這話音還沒落,便是顫巍巍的叫喚,“側妃?側妃?”

新生的小少爺,也就是趙之桢的次子,在他爹頭回抱他的時候便被起了乳名“健兒”。

元春渾渾噩噩地生下孩子,甚至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此昏了過去。

她只覺得自己怎麽像是也睡不夠,卻總有個小家夥在她耳邊不停招呼“娘”,終于吵得她忍無可忍,猛地睜開了眼,可她視線再怎麽模糊,眼前這位也是王爺吧?

王爺能叫她娘?

她這會兒還有些糊塗,而趙之桢則是一臉欣喜。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足有十好幾息,趙之桢才連忙招呼,“孫先生,醒了!終于醒了啊!”

元春這會兒三魂七魄似乎歸位了大半,她稍一側頭,便見着個軟軟香香白白嫩嫩的小嬰兒就躺在自己枕邊:那對兒水汪汪的大眼睛跟自己簡直一模一樣!

趙之桢回過頭正巧看見母子倆“深情凝望”,這心簡直軟得一塌糊塗,“咱們的兒子,一點兒也不愛哭。”

元春很想抱抱孩子,可手腳都跟灌了鉛似的,挪動起來十分費力,若是摔了孩子反而不美,她便不再折騰。元春努力點了點頭,面向趙之桢,聲音十分沙啞,“這就悶葫蘆了嗎?也不知道像誰。”

趙之桢道:“我小時候就是這樣乖巧懂事。”

元春目光挪到趙之桢臉上,盯了半晌,方道,“王爺您原來臉皮就這樣厚了?”

趙之桢揉着元春的額頭,滿足道,“不錯。都能笑話我了,我也放心了。”

孫先生此時趕到,隔着紗簾給元春診脈,自然還要适當問上幾句,“您感覺如何?”

元春閉上眼睛,沉思了一會兒,才老實道,“痛,餓。”

孫先生撫掌大笑,“好!好!”看來問題不大。

卻說元春這一“昏”正好是一天半,餓也是應當的,她産後虧虛更是應當的。她吃吃睡睡整整三天,姑媽賈敏又來探望:這回就是趙之桢特地給元春和元春的娘家一個交代。

王府經過此事,又新換了些人手。

至于榮府二太太王夫人不用人說,也從女兒打發回家的陪房口中,聽出了些許蛛絲馬跡:吓得她直接撒了大把銀子專給女兒祈福。

只是要緊時刻,王爺請了小姑子賈敏而非她這個元春的親娘照看,王夫人還是心中煩悶,可比起女兒的安危這點不快也是微不足道,再退一步說,她也不敢抱怨王爺。

她想揚眉吐氣,只能指望娘家哥哥早些出人頭地了。上天像是聽到了王夫人的心聲似的,王子騰果然得了大皇子青眼,被薦到南方平叛軍中做了行軍司馬。

元春都還沒出月子,捷報便傳入京城:王子騰用計抓住了那位~造~反王爺的嫡長子。

作者有話要說:王府徹底幹淨,才好專心奪皇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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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更新就這點好,速度杠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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