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過那些都是後話,賈珠聽完丫頭的禀報,便把王府過來傳話的人叫到跟前——果然是熟人,來的正是妹妹陪房李大的兒子。
李家夫妻兩個,男人如今管着元春的兩個鋪面,女人則在王府做管事。從原先的莊頭,一躍成為兩個大鋪面的掌櫃,女人也在王府裏站穩了位子,這夫妻倆又是知道感恩的性子,因此對元春十分忠心。
夫妻倆一共兩子一女,長子讀書,次子跟着父親,女兒則在元春院子裏做二等丫頭。
這回過來傳話的正是二兒子,是個透着股幹練和精明勁兒的少年。
賈珠心裏贊了下妹妹的眼光,聽他又重複了一回:“王爺請珠大爺、琏二爺并寧府蓉哥兒到王府坐坐。”
賈珠點了點頭,問了些這少年的家裏情況,又給足了賞錢,才讓他回去複命。
至于傳話的活兒,賈珠打算親自去辦。
本該抱老婆的時候,賈琏在內書房迎來了堂哥賈珠。可聽完堂哥給他帶來的消息,他覺得耽誤“*一度”也十分值得!
捐出來的散官和實缺該選哪個那還用說?明知若是讓王爺看中,也只會是在北方任職,但北方戰事數年不停歇,他既能積攢功勳,還能撈取錢財不是?
這個帳,賈琏算得很清,不過堂哥這邊的打算,他也有心問上幾句,“等化了冰,便要回金陵趕考?”
賈珠應道:“自然。”
賈琏也提醒道:“忠順王可是語氣不善。”為此二叔可是頭疼得睡不好覺,有心找女兒幫他出口氣,卻總是抹不開面子,不過嬸娘今兒去探望妹妹,準是告成了狀。
賈珠笑了笑,“那還能真不去考了?”
被個權貴——忠順王如今還不算京裏第一等的權貴人家,一句話就吓住了,幹脆也別科舉做官了,躲家裏別出門得了。
眼見堂兄這副心裏有數的樣子,賈琏也不再多說,只是問起寧府的蓉哥兒,“妹妹怎麽想起他了?”
賈珍想為妹妹謀劃扶正,又不是什麽秘密。說來慚愧,扶正一事竟是寧府搶在了前面,不過賈琏縱有想法,他也承認實在是有心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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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的主意賈珠還是能猜到個□□分,當下也不便多說,只道,“不提攜咱們幾個又能提攜誰呢。”
賈琏一想,可不也苦笑了一回:兩府裏老的老,小的小,真正得用的不過一掌之數。
至于賈珍聽到七皇子居然要看看他的兒子賈蓉,暗中自然是十分得意:他靠着太子,而兒子搭上七皇子這條路……門路可沒人會嫌多!
在他眼裏,做官政績都在其次,最重要的還是人脈。老子從文,兒子從武,若能成事寧府重複榮光,好像指日可待了!
賈珍在書房裏大笑三聲之後,才叫來兒子,嚴厲囑咐他到了王府別亂說話,王爺有吩咐就先應下。若是官職太小,回府再商量,也不要當場露出不滿來。
賈蓉垂頭領訓,心頭卻是一片火熱:沒了父親壓制,哪怕在外吃點苦頭他都認了,更何況是投靠一位手掌實權的皇子。将來建功立業,加官進爵,也有寧府上下仰他鼻息的一天!
只是他這份樂于離家的心情暫時還只能埋在心裏,可走路的步子還是輕了幾分。回到後宅,新婚妻子秦可卿便迎了上來,打量了賈蓉一番,竟是未語先笑。
小嬌妻賞心悅目,賈蓉也不自覺笑出聲來,“你看着倒比我更高興。”
秦可卿笑道:“看着大爺這樣高興,我覺得是件大好事兒。”
當然是大好事兒啦。小夫妻兩個回房……确切地說是回到~床~上一番~恩~愛過後,自有好長一段閑聊,還在對将來的憧憬之中安然入眠。
而幾天過去,賈珠他們還沒到七皇子府上,倒先迎來了姑媽賈敏。
賈敏帶着一雙兒女奔向榮禧堂,陪了會兒母親,之後便招了賈珠到跟前說話。
原本這些話該由林海親自說給賈珠聽。可惜林海進京這一年多,自從點了戶部侍郎,就沒清閑過幾天,這不,又讓聖上欽點了差事,已經兩天沒見着人了。
于是也只好讓賈敏這個姑媽代勞了。賈敏雖然跟王夫人脾氣不合,但對王夫人所出的賈珠和元春十分偏愛,又唯獨瞧不上寶玉……
因此聽到女兒黛玉跟着一衆表姐表妹玩耍,偏偏寶玉又湊了過去,賈敏不免微微皺了眉頭。
賈珠見狀也只得苦笑一聲:弟弟寶玉天資聰穎,偏愛往脂粉堆兒裏紮,他本也教訓過幾回,無奈祖母和母親護着弟弟倒像是護眼珠子一樣。
不過賈敏顯然也不想在此時計較,轉過頭來便跟侄兒說起體己話,“欺人太甚!”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你姑父在書房裏跟我說的。”
別說榮府跟忠順王不對付,林海跟這位王爺也很不投緣。
其實只看忠順王這副做派:只因私怨,便當衆放話,妄想斷送一位讀書人的信心和前程,林海如何能敬重得起來?
賈敏此時又道:“你只管去考,如今的江蘇學政正是你姑父的同年。”
說白了,忠順王是按照賈政的性格才推測賈珠的脾氣,真說要賄賂考官,甚至影響大比結果,他還沒這個能耐……再說也不值得。
林海給同年打了招呼,不是為了特別照顧賈珠,只是以防萬一:哪個士子忽然想不通了,為了讨好忠順王再撈個進身之階,而算計賈珠罷了。
這裏面的彎彎繞繞,賈珠一怔之間便想了個清楚,旋即起身一拜到底,“多謝姑父姑母成全。”
賈敏受了他這一禮,也道:“你和元春都是好的。”頓了頓,又道,“若是能中,當是越早越好。”
若是中進士,哪怕是三甲,年紀過了四十,若沒大造化,恐怕致仕時未必來得及爬到三品。能每三五年都能晉升一回的,到最後差不多都能入閣了,可天下讀書人有多少多少,每三年中進士的又有多少,而閣老又有幾位?
賈珠也不清楚這句提點,究竟出自姑父還是姑母之口……平心而論,姑母的見識眼界,大伯和父親也多有不如。
與姑母相處得越久,這感受也便越發清晰。
另外,姑父林海今年也不過不惑之年,已經做到了二品卿二,賈珠覺得姑父怕是入閣有望,因此回京後姑父與榮府往來還不如在揚州時頻繁——這八成是開始避嫌了。
可嘆父親還因此暗地裏抱怨過幾句……
畢竟是姻親,哪會真見榮府吃大虧而無動于衷?賈珠頗能理解姑父和姑媽的心意:正所謂悶聲發大財,占了好處自己知道就好,不必鬧得人盡皆知。
吃了定心丸的賈珠之後更顯從容,倒是看得賈琏好生好奇——賈赦賈政兄弟倆各自過起小日子,連帶着賈琏對堂兄那邊的動靜也知之甚少了。
如今大家正一起前往王府,賈琏便湊近問道:“王爺許了什麽?”
賈珠故作深沉,“回來不就知道了。”
賈蓉看着前面兩位堂叔低聲說笑,也策馬追上了幾步,只聽賈珠道,“王爺給的差事,當是忠心為上。”
賈琏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在他看來,只要好處夠多,忠心自然不在話下。再說到了北方,除了七皇子他也不知道該向誰盡忠不是?
賈蓉卻把這句話深深記在了心裏。
他們抵達王府的時候,趙之桢還沒回來——其實是又讓大皇子拉住了。七弟開春又要領兵北上,套交情不趁現在,更待何時啊。
因此賈珠他們三個先由趙晗招待,彼此寒暄一陣,趙之桢也在傍晚前回府了。
只見趙之桢一臉疲憊之色,賈珠他們幾個頓覺不妙。
賈珠知道七皇子向來沉穩內斂,輕易不會遷怒于人,因此還算淡定;可賈琏已經生了有改日再來的心思,賈蓉更是偷瞄了下兩位叔叔,抿住嘴一語不發——當然,也沒他說話的餘地。
趙之桢受了幾人的禮,單手按住太陽穴,聲音有些喑啞,但語氣還算平和,“不必拘束,都是親戚。”
這八個字聽得賈琏與賈蓉精神一震,唯獨賈珠依舊沉得住氣,心裏也在為妹妹與王爺感情融洽而很是欣喜。
今天和大哥“鬥智鬥勇”差點耗光趙之桢全部精力,因此對待賈家人他也懶得繞什麽圈子,直接吩咐內侍從案上拿了兩張箋紙,分別遞給賈琏和賈蓉,“看看可還合意?”
這是連婉拒的餘地都沒有!
不過賈琏和賈蓉也絕對不敢“給臉不要臉”:賈琏得了個錄事參軍事,恰在王子騰治下;至于賈蓉,則是幹脆跟在趙之桢身邊,從什長做起……
要知道賈源賈演兄弟當初從軍時,不過是個大頭兵。
趙之桢轉向賈珠,輕聲問道:“聽元春說,你開春後便要南下趕考?”
賈珠應道:“是。”
“可有把握?”
掌兵的王爺果然是直來直去……賈珠只得道:“在下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趙之桢點了點頭,“若是中了,以後必有大用。旁人的閑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自從妹妹嫁入王府,賈珠便知道自己遲早得歸入七皇子麾下,而且七皇子手邊士子極少,出頭十分容易,但是真到了與父親立場相左的這一天,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并不矛盾,最多也就是些無奈罷了。
只是……賈珠看了看堂弟賈琏:錄事參軍事這個差事真是深意十足,只是不知道他打算站定哪一邊。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