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聖上取中自己的親妹妹為七皇子繼妃,這事兒雖沒明說,但韓大公子已經看出了些門道,同時他相信七皇子也已經知道跟韓家要做正經親戚了。

因此這個時候,“往來親近”也是應有之義。

可當趙之桢從李敬信中看到為了收買自己的愛将,韓家大公子居然拿出東行商會的幹股來拉攏李敬——東行商會正是韓家的産業。

趙之桢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正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像韓家這樣在河東經營十數年的家族,手下商隊衆多,這麽多年南來北往關內關外販賣運輸的貨物……可不保證始終不出錯。

韓家大公子一方面為費家麻煩纏身而幸災樂禍,同時不吝惜瞅準機會踹上一腳,另一方面也暗自警醒……靠山不能只有一個。

就像太子妃之兄費家大公子,一旦太子收手不肯再庇護,人緣不佳,又沒別人相助,那麽這位公子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

話說回來,太子妃他爹并不是只有這麽一個兒子。

韓大公子思來想去,最後也難免有些兔死狐悲——他爹韓浩也不止一個嫡子。

于是,向來有厚道沉穩之名的七皇子便是韓家大公子眼中的首選——七皇子可沒站在大皇子那邊兒,再加上要作姻親,太子縱然知道他們韓家的舉動,大概也會樂見其成。

韓大公子算來算去,自己的得失算得很是妥當,唯獨忘記了七皇子趙之桢本人的感受。

因此他這番謀劃,果然讓趙之桢暴跳如雷。

作為鎮守北面大關,手握二十萬大軍的親王,他的姻親和部将居然也在與北狄往來的商戶手中獲利……

趙之桢自己都能想到罪名:內外勾結,監守自盜!最差也是個與民争利。

趙之桢登時臉色就不對勁兒了,趙晗餘光掃過,緩步走到父王身邊,偷偷瞄了眼案上的書信,頓時了然:挖牆腳挖得這樣明目張膽!

話說趙晗畢竟年輕,背後的事情尚且想不通透,不過眼見父王暴怒,知道去請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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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他的手勢,門口待命的內侍自然心領神會,身子一轉就不見了蹤影。

能進出王爺內書房之人,至少是深得信賴。內書房對元春來說并不陌生,只不過她也不會主動前來就是:大爺派人來請,她又怎麽會擺架子?

而元春的到來,讓一直對着案上書信賭氣的趙之桢擡頭輕嘆了一聲,“你怎麽來了?”

面對“心尖兒”之一,趙之桢還真做不到遷怒。

“排憂解難……”元春笑道,“怕是不成,好歹能博您一笑吧。”這語氣裏頗有些恃寵而驕的意味。

趙之桢扶額苦笑道:“你來……添什麽亂?”話雖如此,可哪是真在埋怨元春?

元春緩步走至趙之桢身前,正要屈膝道個萬福——再得寵,該有的規矩也不能省。怎知她忽然一個趔趄,正讓眼疾手快的趙之桢牢牢拉住。

元春“呀”了一聲,旋即扶着趙之桢的手重新站穩,“您可吓死我了。”說完,接着道過萬福,還不忘道謝,“幸虧有您在。”

一直默然旁觀的趙晗終于再也忍耐不住,微微躬身道:“父王,側妃,兒子告退……回房讀書去,”餘光正好和父親的目光相觸,趙晗立即改口,“兒子想弟弟了。”

趙之桢聞言,目光便在落在案上尋覓了數息都沒找到适合砸兒子的玩意兒,偏偏元春此時善解人意地遞上了個引枕……

于是挨了一枕頭的趙晗放心地出門,到後院去擺弄弟弟了。

“閑雜人等”一概散去,內書房裏只剩趙之桢與元春兩人。

愛妃和兒子一起“彩衣娛親”,趙之桢也不好再陰沉着臉。他倒也大方,直接讓元春看過李敬的來信——這封信裏沒有涉及任何軍務,而且趙之桢也有意指點元春,順便聽聽她的想法。

趙之桢如此開明,還是因為他有個極厲害的養母:貴妃算不上“幹政”,但她的見解不凡,乃是聖上都親口認可的。

元春坐在趙之桢手邊,把李敬的信翻來覆去看了足足三遍,才小心道,“韓大公子這是想給您送錢呢。”

跟王爺說正事,最好還是直來直去。

趙之桢氣悶不已,“我看着就是副缺錢的模樣?”

元春勸道:“誰不愛錢呢?”想了想又低聲道,“要麽給官兒做,要麽有錢拿……不是常理?韓大公子只是按常理揣測您的心意,沒成想猜錯了。”

趙之桢聽說,反而來了興致,“這麽說,這錢我該拿了?”

元春把心一橫,“李将軍這個位子,威逼利誘絕不會少。譬如這次,幹股若是拿了,李将軍怕是得……不知道給哪位騰地方了。”

我可不是挑撥!太子妃她哥橫豎前程是沒了,又把您得罪了,他當然不怕得罪得更深一些,反正您沒法親自動手砍打砍殺。

趙之桢撫掌道:“不錯。”元春的弦外之音,他聽得分明,同時還生起股默契之意。

話說,費家在北方耳目衆多,李敬前腳收下這份幹股,隔不了幾天,禦史參他的折子就能出現在聖上眼前。

虧空事發,費大公子定是一生閑職,但費家卻始終不可小觑。當然,這一家子若是沒什麽家底和人才,哪裏輪得到他家出個太子妃。

趙之桢深吸了口氣,“不瞞你說,父皇看中了韓家。”

新王妃的人選跟前世一樣的……元春恍然,“難怪您這樣為難。”

趙之桢忽然問道:“你不擔心?”

元春自認重生歸來後,她盡己所能改變了許多,無論是自己還是親朋,但她的手顯然伸不了太長。可韓家這麽早便跟趙之桢有了“瓜葛”,她多少有點意外。

也許這一世……他也更值得依靠一點?元春眨了眨眼睛,“有您在呢,我擔心什麽?”

趙之桢微微一笑,只把元春攬在懷裏,卻什麽都沒說。

說心裏話,如果劉娡當時能善待晗兒和元春,他也不吝惜到聖上面前去求情:畢竟劉娡不僅不是主謀,還讓娘家拖累了,而且……禍不及出嫁女。

這一回的韓家姑娘,據妃母所說,是個老實人……反正甭管人品如何,總之有個不安生的哥哥。趙之桢那股子的惱怒悉數都記在了韓家的賬上,同時又腹诽道:父皇,您真是要讓韓家助我嗎?

轉眼一個月匆匆而過,守喪期滿的趙之桢獨自一人到各處應酬。

而出了正月後,趙之桢便奉父皇之命到郊外大營用心練兵去了,兵部那邊據說弄出了些新鮮的玩意兒,也需要将士們仔細演練一番。

話說,聖上終于下定決心,要去了北狄這塊心病,至少一場大戰下去,能讓北疆安生五六年。

否則這次北狄人吃得太肥了,縱然拿大齊沒有辦法,但搶奪東北若幹部族卻是板上釘釘。若真是讓北狄人得逞,在東北負富饒的土地上紮下根來,那可就成了大齊的心腹之患了。

開春後便是大比,而三年一度的大~選~也在貴妃的主持下操辦了起來。

比起王府嫁進來新王妃,元春顯是更關心哥哥賈珠的春闱。比起前朝,本朝的進士都要年輕一些,以二三十歲居多——畢竟中進士之後要從七品八品做起,若是年紀太大,等到七十致仕時恐怕連五品還沒熬到。

正所謂人到七十古來稀,又有幾個人真能活到七十?因此若非才學有獨到之處,考官們也不會取中這種将來只能做十來年官的士子。

哥哥賈珠明年就三十了,說穿了不過還有兩三次機會——元春心裏清楚,一次不中下次想一鳴驚人……差不多就是做夢了。

趁着王爺和姑父都在京中,這次正是最好的機會。

元春心裏多少有些忐忑,面上倒還把持得住,但向來貼心的趙晗見狀便暗地裏打發人到外面去打聽……回來還跟元春“報告”:與榮府二房大公子結交往來的都是頗有名氣的才子……不過多是寒門出身,且是榮府的老鄉。

哥哥回金陵除了讀書應試,果然也沒閑着……元春聞言心神大定,鄭重向趙晗道謝。

趙晗忙不疊起身回禮,“側妃折煞我了。”

不提救命之恩,只說這位庶母行事公正,又能安撫父王,他都很樂意幫着側妃跑個腿兒打聽些消息,甚至提點一下側妃的娘家親戚都無妨。

此時承乾宮中,貴妃正跟一衆夫人以及她們的女兒說話,韓浩的妻女自然也位列其中。

粗略一看,貴妃也算心裏有數:這對兒母女的确不是什麽八面玲珑之人,同時這位不過不失的韓家姑娘……怕也不會太得老七喜歡——老七喜歡活潑明朗的女子。

好歹這母子倆可不像愛生事的,老七的府裏能太平就好。真要是換個伶俐好強的姑娘做繼妃,那才是永無寧日呢。

因此當晚聖上留宿承乾宮,二人說話之時,貴妃十分坦誠,“韓家母女兩個倒都是老實人。”

聖上笑道:“老實最好。”不老實也輪不到他家出王妃,“橫豎韓家丢給老七了。”

老七帶兵帶得性子也忒直來直去了:費家那商隊何必非扣在關內?抓實了證據直接在關外當流寇處置不是更好?

作為父親他希望借着韓家練一練兒子的手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條好歹先摸個邊兒再說。

貴妃打量了聖上好一會兒,才道,“老七是我親手養大的,您若是歷練得太狠,我可是不依的。”

聖上無可奈何道:“瞧你這護短的模樣。”頓了頓,又輕聲道,“有些事兒教不出來,還得孩子們自己悟出來。”

貴妃聞言也是心中戚戚,“那我先暫且狠下心吧。”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馬上去寫第二更。

韓家大公子其實是想靠着銀錢,早早把七皇子綁在自家的戰車上。不過皇子要是這麽好把持,當聖上是瞎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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