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陸青戈總覺得她說的話哪裏不對,但那只是一種模糊的感覺,并不能說明什麽,再者華仁心和華妙手實在是太像了,不僅僅是長相,甚至是聲音身形,每一次看到華仁心的背影他總會錯認成華妙手,不僅如此,陸青戈曾找機會試探過華仁心,他發現華仁心對華妙手的事情實在是太了解,這讓陸青戈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可他現在是陸青戈不是夏靖戎,沒辦法這麽快就将事情查的一清二楚。
他看着嚎啕大哭着的華仁心,華銀針正蹲在她面前輕聲哄着她,陸青戈只覺得心中煩悶之氣又增添了許多,他看着華仁心問道“你姐姐…的确是…仁心,你告訴我們關于華妙手的事情,是想提點我們什麽嗎?”
聽到陸青戈這麽問,華銀針才漸漸止住了哭聲,她扯着華銀針的衣袖擦了擦眼淚,有關華銀針的事情她不敢馬虎,華仁心盯着華銀針,鄭重道“我不知道怎麽回事,妙手最近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了,而且不受我控制了,我的意思是說我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麽也沒辦法勸她了,但是我知道,她的下一個目标是我了,她一定會想盡辦法除掉我的,為了不讓我出現她一定會用盡所有的辦法,妙手知道,我這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叫華銀針,一個是師父,另一個就是你了,銀針,你要記得,倘若有一天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做了什麽奇怪的事,覺得我不再是我了,那是妙手假扮的我,你千萬要小心。”
華銀針不明所以,雖然他有信心可以分辨華仁心和華妙手,但他不想讓華仁心擔心,仍是順從的點點頭,并且提議“如果你不放心,我們就做一個約定,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的約定,這樣你會不會覺得安心一些?”
華仁心搖搖頭,她沉默了一會兒,在椅子上縮成一團小聲說道“沒有用的,她會一直看着我,無論我做什麽他都會看着我,或許她現在就在看着我就在對着我笑,只是我自己不知道罷了。”
陸青戈和華銀針對視一眼,陸青戈用口型和華銀針說了福伯兩個字,華銀針朝他搖搖頭,轉臉又是那副溫柔模樣,他只一味地順着華仁心的話答應下來,生怕觸碰到她心中的哪根弦“好,我聽你的,我們不去做那種約定,仁心,你不要胡思亂想,你今天喝了不少酒,累了嗎?再吃一點東西吧,錦生做的都是你喜歡吃的。”
華仁心看着桌子上的那些飯菜,的确都是她愛吃的,錦生一直跟着華銀針,幾乎事事都把華銀針放在第一位,那時候華銀針晚上睡不好覺,錦生擔心他想去陪他又怕打擾了他,他自知無法為華銀針做多少有用的事情,華銀針在房裏搗藥他便在廚房裏煲湯,只等着一早上華銀針喝上一碗熱湯能好受一些。
除了同樣喜愛甜食之外,她與華銀針的口味可以說的上是天差地別,華銀針飲食多以清淡為主,而華仁心偏偏喜歡濃油赤醬的那些,她每次到華銀針這裏來,錦生總會單獨做一些她愛吃的東西,有的時候怕華仁心覺得尴尬,幹脆全都換成華仁心愛吃的,華仁心看着桌上那幾個還冒着熱氣的小碗,眼眶一熱“不吃了,我吃不下,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錦生溫和的點點頭,他把一碗湯朝華仁心推了推,其他的飯菜他放到了托盤上,準備端回廚房去,華仁心連忙攔住他“不要拿走!就放在這裏,我想看着它們。”
錦生雖然不解,但還是按照華仁心說的,把飯菜放在了她的面前,和她做了個餓了就吃的手勢,離開了,華銀針也拍了拍華仁心的肩膀,然後和陸青戈一起走出房門,替華仁心把門關上。
他們一直走出門外,在漆黑的夜裏,在小鎮上一直走着,華銀針回頭看了看,他們離醫廬越來越遠,華銀針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想和我說什麽,我原以為福伯只是在胡說八道,現在看來,仁心或許真的是得了什麽病,但我總覺得那并不像福伯說的那樣,仁心得了失心瘋,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我剛剛聽仁心那樣說,我有一種很…很不可思議的感覺,我仿佛覺得華妙手和華仁心,根本就是一個人,可我自己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青戈,你說到底是仁心瘋了還是我瘋了?”
陸青戈聽華銀針這麽說,他笑了一下,心中仿若卸下一塊巨石“如果不是華仁心瘋了,那就是我們瘋了,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是華仁心是你的師父,又是你的救命恩人,這樣說雖然聽起來有些荒謬,如果華仁心和華妙手真的是同一個人,你會怎麽辦?”
此時雖已入夜,卻還未到深夜,街道上尚有三三兩兩的小販,還有一些叫孩童回家的婦人,他們看到華銀針時,全然不如從前那般熱烈的上前打招呼,小攤販們不約而同的看到華銀針都轉過了頭,裝作沒有看到,那些呼喚孩子的婦人,看到華銀針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噤了聲,抱着自家孩子的手也更緊了些,直到華銀針走遠才小聲的教訓自己的孩子“大晚上的瞎跑什麽,再亂跑小心有人像燒小芸那樣,把你們統統抓起來燒掉。”
陸青戈是習武之人,聽的遠了些,他上一次與華銀針在這街道上行走之時尚且說過這裏的人對他很好,與對比現在,陸青戈只覺得心中五味雜陳,華銀針不知道是沒有聽到還是不在意,陸青戈忍不住又問道“今後…你打算怎麽辦,鎮上的人對你有些偏見,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不是長久之計,你有沒有想過之後要去哪裏?”
華銀針重複了一邊陸青戈的話“要去哪裏?”
他和陸青戈一起爬上一個小山坡,在山坡上坐下,山坡不高,卻可以俯瞰整個小鎮,夜晚的小鎮漸漸陷入了沉寂,只剩下風吹過的響聲和他們的腳步聲,陸青戈舒了一口氣剛要坐下,卻被華銀針攔住了“等等。”
陸青戈有些疑惑的問道“怎麽了?”
華銀針和陸青戈換了個位子,做到了陸青戈的左手邊“你的左手邊有一具兔子的屍體,我不想讓你看到那樣的景象。”
陸青戈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從前似乎也有過這樣的事情,他皺着眉想了想,當年他和十一還在京城的時候,有一年他也是這樣和十一這樣漫無目的的走着,最後也走到了一個山坡上,十一也是這樣突然說要和他換個位子,只是當時十一并沒有說明原因,他也沒有問。
記得這件事的人不只有陸青戈,華銀針也記得,他嘴角浮現出一絲淺淺的微笑,和陸青戈坐在山坡上說道“你或許不知道,我從前在京城的時候,有個很喜歡的人,他待我如兄如父,有一年我也是這樣和他坐在山坡上,剛巧,他的左手邊也有一具屍體,只不過不是兔子,是人。”
陸青戈喉嚨有些幹澀,他問道“後來呢?”
華銀針沉浸在當初美好的回憶裏“從前我一直覺得,我在京城的那兩年一直是我最開心的兩年,雖然有很多的事情要學也有很多我搞不懂的事情,但是或許因為有那個人在,所以我覺得那是最開心的兩年,你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嗎?說出來你可能會吓一跳,他叫夏靖戎。”
陸青戈沒想到華銀針會和他說這個,他聽錦生說,華銀針這幾年很少提到在京城中的時候,就算偶爾翻到從前的畫作舊書之類的響起來了,也會悶悶不樂的一整天,可現在華銀針分明已經對過去有所釋懷,陸青戈有些震驚,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華銀針看到陸青戈這幅呆愣的模樣,難道放肆的笑了起來“你是不是沒有想到?我早就知道在藥廬裏躺着的那個王爺是假的了,我本可以直接拆穿他,但我受不了那些假扮靖戎的人,所以我讓他留了下來,但是正是因為有這個假王爺所以才讓我認識了你,我想,這應該算的上是一件好事。”
陸青戈看着華銀針的笑臉,不由自主也笑了起來,他寵溺的摸了摸華銀針的頭“是嗎,能讓你覺得與我相識是一件好事,我很高興。”
華銀針瞪了陸青戈一眼,陸青戈笑眯眯的把手放下,華銀針這才繼續說道“靖戎也很喜歡摸我的頭,當時我和靖戎坐在山坡上,我不想讓他看到那具屍體,他心腸軟,我怕他看到會不高興,我想,我大概就是那個時候開始發現自己并沒有靖戎說的人的感情,後來,我做了一件讓他很不高興的事情,他說我是冷血的怪物,再然後我就被他趕走了。”
陸青戈垂下眼簾,他不知道應該用何種表情去面對華銀針,他說道“你分明是有情,他又怎麽能說你無情。”
時至今日,夏靖戎才明白當初十一幾乎強硬的和他換了位子,竟是因為這個原因。
十一。
我當初将你救下,對你許下許多期望,從由始至終卻又不曾好好的教過你。
我從未真正的關心過你,從未仔細去考慮過你在想什麽,能讓你開懷大笑的,也是陸青戈,而不是夏靖戎。
哪裏你是無情,無情的分明是我。
陸青戈想的這麽多,華銀針統統不知道,他看着漆黑的夜,有些遺憾的說道“我和靖戎那個時候,是可以看到螢火蟲的,今天我們應該看不到了,已經深秋了,恐怕不會再有了。”
陸青戈應該想了想,從懷中拿出了一顆小小的夜明珠放在華銀針的手心,問到“這樣,可以嗎?”
夜明珠在黑夜之中發出淡淡的光,那樣微弱的光,卻讓華銀針幾乎睜不開眼,他握緊了手心的夜明珠,仿佛這樣就握住了那一點點的光,夜明珠躺在華銀針的手心,讓他真切的感受到,那一點點的光真的被他握住了,他微微擡頭看着陸青戈,笑了起來,問到“青戈,你知不知道,喜歡是一種怎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