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華銀針輕輕回抱住陸青戈,把額頭靠在陸青戈的肩膀上,他朝陸青戈的懷裏靠了靠,兩人靠的更加緊密了些,華銀針有些眷戀的蹭了蹭陸青戈的肩膀,帶着微微的哭腔“青戈,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明明一點都不難過,明明心中很是歡喜,可是我卻忍不住哭了,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高興到極致,人竟是會流眼淚的。”

陸青戈輕嘆一聲,用手指擦去華銀針眼上的淚“這叫喜極而泣。”他拍拍華銀針的背,就像幼時哄他睡覺時那樣,動作又輕又柔,生怕讓華銀針感到不适,他又一次許下承諾“銀針,所有你不明白的事情我都會教你,但你不必為了我去勉強自己去學去想那些自己不願意想的東西,我…我也是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如果有我做了什麽讓你不高興讓你難過,我希望…”

陸青戈說道一半,不說話了,他知道,縱然他是他無心,只要他還是這個王爺,總有一天,他會為了各種各樣的事情傷了十一。

他搖搖頭,繼續說道“我只希望你記得,今夜我在這裏和你說的話,沒有一句是在騙你。”

華銀針聽不明白陸青戈這句話的含義,他只覺得在說出那句話的一瞬間,陸青戈不再是那個簡單又純粹的陸青戈了,他的身上仿佛背負了許多的秘密,就像一團迷霧一般遮在了華銀針的眼前,讓他看不清陸青戈的臉,他心中雖有疑惑,卻并未去深思,兩情相悅,這已經足夠把華銀針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過去了,他從陸青戈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捂着臉坐在那裏。

自從十年前分別過後,與十一重逢的這些日子以來,陸青戈還是第一次看到華銀針這樣稚氣的舉動,他壞心眼的去戳了戳華銀針的臉,又摸了摸華銀針發紅的耳朵,吓得華銀針一下子就要跳起來,陸青戈暗自發笑,引的華銀針怒目而視,可陸青戈怎麽會怕他呢,他拉住華銀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問道“大夫,我覺得我病了,你能不能救救我?”

華銀針被他逗笑了,他本來也沒想和陸青戈生氣,他換了個姿勢,倒真像是在替陸青戈把脈“你的心跳有點快,我醫術淺薄看不出來你得了什麽病,沒法替你開藥,我救不了你的。”

陸青戈與他玩鬧起來,裝出一副愁眉苦臉很是可憐的模樣“大夫,我可是知道你是神醫,所以才千裏迢迢從京城跑到這裏來找你診病的,只有你才能治好我的病,現在你卻說治不了,這可怎麽辦?我當真是沒救了嗎?大夫,你想想辦法吧。”

華銀針假模假樣的搖搖頭“你這是不治之症,沒救了。”說完把手收回,站起來作勢就要離開,陸青戈一把拉住他,手指不偏不倚剛巧也搭在了華銀針的脈搏上,他低低的笑了起來。

月亮出來了,月光灑在了華銀針的臉上,明明是那樣冷清的月光,照在華銀針的臉上,卻成了一片薄紅,陸青戈摩挲着華銀針的手掌心,惹得華銀針的手心一陣陣的發癢,忍不住就要朝後面躲,他仰起頭,看着站在月光下的華銀針,問道“大夫,你的心跳的也很快,你是不是也和我得了一樣的病。”

華銀針再也忍不住了,他一下就笑出聲來,眉眼彎彎的答道“是,我和你得了一樣的病,一樣的不治之症。”

華銀針重新坐回到陸青戈的身旁,他反複的看着自己掌心的那顆小小的夜明珠,有一些沒一下的撥弄着玩兒“青戈,我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從前,我總是記不清什麽時候該笑什麽時候該哭,我想,我現在明白了,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去學,我想笑的時候便笑,想哭的時候便哭,真奇怪,這樣簡單的道理我從前竟然不明白。”華銀針頓了頓,繼續說道“青戈,我想帶你去見靖戎。”

陸青戈心裏咯噔跳了一下,他沒有想到華銀針會再次提起夏靖戎,雖然他現在易了容,可聲音未變,如果真的讓華銀針去見夏靖戎,那豈不是等于直接告訴他陸青戈便是夏靖戎,他還沒有想到該如何答複華銀針,便聽到他繼續說道“我從前一直以為我喜歡靖戎,現在想來,或許那不過是因為我幼時對他的依戀過重,所以我自己産生的幻覺罷了,如今我雖然不再喜歡他,但是我仍很想見他,我想和你一起去見他,我從前因為做了一件令靖戎很失望的事情,連去找他認錯也不敢,但是現在我想站在他面前,然後告訴他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我聽說他病的很重,還是因為心病…我在想,他的病或許是因為我的關系,如果靖戎能看到我現在這樣,不知道是不是能讓他不再怪我,讓他開心一些。”

陸青戈不知道說什麽好,華銀針對夏靖戎有着一種複雜的感情,夏靖戎既是将他養大的人又是他趕走他的人,陸青戈從前一直以為華銀針不願意提起他是因為華銀針還在怪他,所以才不願意見他,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能提,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早知如此,若是早知道…

可是哪裏有什麽早知道,這不過是他自己的一種無用的懊悔,他錯過的十一的十年任憑他說多少句早知道都補不回來。

往事既已不可追,未來卻掌握在他的手中,陸青戈打定主要,等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之後,他會将所有的事情都向十一和盤托出,十一接受也好怪他也好,都沒有關系,他們還有未來一輩子的時間。

他站起身,然後拉華銀針起來,彎腰替他拍了拍衣褂上的塵土“銀針,或許那位王爺從來都沒有怪過你,他的病或許也早就好了。但只要你高興,怎樣都可以,你想去見那位王爺,那我就陪你去見他,你見到他的時候,可千萬不要太吃驚才好。”

華銀針點點頭。

陸青戈笑着捏了下華銀針的臉,鬼使神猜的來了一句“銀針,你喜歡的是陸青戈,還是夏靖戎?”

華銀針笑了起來,他只以為陸青戈聽他說起了夏靖戎的事情是在吃醋,華銀針無奈的搖搖頭,有些哭笑不得,裝的再如何的坦然,陸青戈心中果然還是在意“我喜歡的是此時此刻在我身邊的陸青戈,不是夏靖戎。”

陸青戈像是得到了預料之中的答案,心中輕嘆一聲果然如此,然後他拉起華銀針的手“銀針,我們走吧。”

月亮又悄悄的躲了起來,清冷的光消失了,而那個小小的夜明珠被華銀針握在手心,透不出一絲的光亮。

整個世界又重新變成黑漆漆的一團了。

兩人從山坡上走回小鎮上,小鎮上的人和從前一樣,又和從前不一樣,當他們看到華銀針的時候,眼神開始有意無意的閃躲,華銀針經過他們的攤位前,他們緊張的心都要跳出來,生怕華銀針和他們搭話,當華銀針走過他們的攤位,沒有和他們說一句多餘的話,他們提着的心松了下來,他們又變成那些和從前沒什麽不一樣的人了。

對話華銀針的态度毫無改變的,小鎮上或許只有福伯一人了,福伯剛剛釣完魚回來,他拎着魚簍,提着一根竹制的魚竿,華銀針微微一靠近就聞到魚竿上有酒味,他看了一眼那根空心的竹制魚竿,有些發愁,他拿福伯一點辦法都沒有,饒是他說的再多,福伯都不聽“福伯,我說了,你不能再喝酒了。”

福伯心虛的看向別處,裝傻道“喝酒?我沒有喝酒啊,我是去郊外釣魚去了,不說這個。”

福伯笑眯眯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色的喜帖,放到華銀針的手心,又看了看站在華銀針身邊的陸青戈,想了想,又摸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喜帖放在的陸青戈的手裏,然後他把魚簍一放,一邊喊着“大夫你先別走,等我一會兒啊”一邊跑回了家。

陸青戈看着福伯的背影,心中總算有些許的安慰“小鎮中總算還有…”

華銀針笑了起來,答道“只有福伯待我,一如往昔。”

福伯家中距離這裏并不遠,他沒有讓華銀針等得太久,很快就又跑了回來,他氣喘籲籲的又變出了兩個喜帖,放在了華銀針的手心“這兩個,還要勞煩大夫替我轉送,一個給錦生,一個給仁心姑娘。嘿嘿,下個月初二我的大孫子就要娶媳婦兒了,到時候你們可都要來,我家裏的宴席,是請了城裏的廚子來的,酒也是埋了好幾十年的女兒紅,你們都要來,要是不來,福伯可要不高興了。”

華銀針将喜帖收下,笑着答道“我可不敢惹福伯不高興,放心,那日我們一定到。”

福伯笑的合不上嘴“那就好,那就好。”

他又把魚簍塞到陸青戈的手裏“你拿着,仁心姑娘最喜歡喝魚湯,你拿回去給仁心姑娘熬湯喝。”

陸青戈看着手上的魚簍,哭笑不得。

他們謝過福伯,提着魚簍回到醫廬,華銀針推開華仁心的房門,房間裏黑漆漆的,華仁心将房間所有的窗戶都蒙上了一層黑布,,房裏點着一根快要燃盡的蠟燭,桌子上有一點微弱的光,華仁心的身邊有一個收拾好的包袱,華銀針将喜帖放到華仁心的面前“仁心,你要走了嗎?福伯下個月初二就要辦酒了,他家的孫子要成親,你不去看看嗎?”

華仁心臉色蒼白,眼下有着一圈濃重的黑影,看起來似乎是一夜沒睡,她慘淡一笑“下個月初二?我等不到那個時候了,銀針,我明天要走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你我下次見面,倘若我還是華仁心,那麽我的病就算好了,如果我不是華仁心,銀針,在我死之前,我會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作為回報,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華銀針進來的時候沒有關門,一陣風吹來,呼的一聲就吹滅了桌臺上的蠟燭,華仁心躲在陰影中,說道“我求你,我死後,将我的皮肉削去,只留下骨頭,與那些藥酒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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