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華銀針與陸青戈冒着雨跑回醫廬,華銀針這十年來獲得小心謹慎,生怕做了什麽惹得旁人不高興,他難得這樣荒唐過,要是讓錦生知道了,又要被他訓斥一頓,他們一路說說笑笑,陸青戈也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少時在江州的那段歲月,他與華銀針剛推開醫廬的門,就發現那位假王爺不知道什麽從床上起來了。

和陸青戈相處的這段時間實在是太令人高興,高興到華銀針幾乎都虧忘了醫廬還有這麽個人躺在這人,陸青戈揉了揉華銀針的頭“你讓他在病床上躺了這麽多天,也夠了,本來沒病的人,被你這樣弄下去,臉色都發青了。”

華銀針得意的笑了一聲“誰讓他沒事情做,要毛重新靖戎,我偏偏要讓他吃些苦頭。”

陸青戈拿它沒辦法,這點小事他不和華銀針計較,他無奈的搖搖頭“我有些事情需要處理,銀針,你先去換身衣服吧,小心得了風寒。”

華銀針雖有不滿,卻也明白陸青戈只是一個小小的護衛,他不願讓陸青戈難做,點點頭,自覺回避。

假王爺站在屋檐下,即使看到了陸青戈的身影也并不向陸青戈走去,直到看見陸青戈低頭與華銀針說了些什麽,華銀針離開之後,他這才主動走過來,和他說道“王爺,我們該回去了。”說着遞給他一封信。

陸青戈将封口撕開,快速的浏覽了一翻信中的內容,是府中的老管家傳來的書信,說是這幾個月他一次都沒有見皇帝,皇帝已經起了疑心,發了皇榜,半個月後便要廣招名醫替王爺治病了,倒是無論他如何阻攔都是攔不住的,陸青戈皺着眉,面色不善的問道“什麽時候走?”

假王爺答道“東西已經都收拾好了,即刻啓程。”

陸青戈嘆了口氣,将信件扔回假王爺的手中“你總要給我一些時間,與他話別。”

一聽到他提到華銀針,假王爺不自覺的就捂住肚子,“盡快。”

陸青戈敲了敲華銀針的房門,推門進去,華銀針正在擦頭發,他從華銀針手中将毛巾抽走,自己親自替華銀針擦拭起來,他是手法輕柔,看起來很是熟練“銀針,我要走了。”

華銀針不說話,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

兩人才剛剛表明心跡,陸青戈自然也是不願意和華銀針分別,可是皇城裏的事情他無法像華銀針明說,他對皇帝又頗為忌憚,不敢輕舉妄動引起他的懷疑,陸青戈只能勸道“我答應你,等我将所有的事情處理完之後,我就會來這裏找你,我記得,下個月初二是福伯的孫子結婚,至多一個月,我會回到這裏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喝福伯的喜酒。銀針,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去解決,你就乖乖在這裏等我,好不好?”

華銀針縱然舍不得,但也知道陸青戈與他不同,他想了想,和陸青戈确認道“至多一個月?”

陸青戈點點頭“至多一個月,我一定會回來。”

華銀針笑了起來“好,我相信你,青戈,待到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你就還來此處找我,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一直在這裏等你。要和我一起去喝福伯的喜酒,這可是你說的,不止要一起去喝福伯的喜酒,我還要和你一起去見靖戎,然後我們一起去江州,我少年時聽靖戎提起過,他說江州是個很好的地方,我想和你一起去。”

陸青戈從背後抱住華銀針“等此番事了,你想去哪裏都好,我都會陪你,我答應你,我不會讓你等的太久。”

陸青戈不再和華銀針說其他,他把華銀針的頭發擦幹才離開,華銀針透過窗戶看着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了。

他原本還能看到陸青戈的背影,到了後來,連一點點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從秋初至秋末,陸青戈在這裏呆了整整一個秋天。

明明昨日才送走華仁心,今天卻又送走了陸青戈,錦生要到今天晚上才能回來,他身邊的人,似乎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離他而去。

醫廬裏只有華銀針一個人,如今也沒有人來找他診病了,他們寧願多走十幾裏的路到鄰鎮去看大夫,也不願意到他這裏來。

不過華銀針并不感到沮喪,他寧願自己樂的清靜。

自從十年前離開京城之後,他鮮少提筆畫人像,近幾年畫多是小鎮中的景致,陸青戈走後,他有重新拿起筆,開始描繪其陸青戈的模樣,明明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在華銀針的筆下,又顯得格外俊朗起來。

只可惜華銀針的這種清靜并沒有持續的太久。

周嬸手上捧着一個碗,匆匆忙忙的跑來“大夫!我聽說昨天小芸醒了,我今天來看看他,她這幾天怎麽樣,臉上的傷好些了嗎?”

華銀針正在煎藥,他把手上的扇子放到一邊,朝周嬸搖搖頭“我尚未找到根治之法。”

周嬸咽了口唾沫,無比期待的看着華銀針,眼神中散發出一種狂熱的光“大夫,我倒是知道有個法子,是仁心姑娘告訴我的,她說一定有用,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試一試了。”

華銀針有些想不通了,華仁心走的時候并沒有和他提起又能夠根治小芸傷痕的妙方,按理說這種事情華仁心絕不會瞞着他,更不可能只單獨和周嬸去說,但無論如何,既是華仁心說的那想必不會有錯,或許只是華仁心一時忘了,于是華銀針問道“是何妙方,可否告知予我,我自當盡力一試。”

周嬸嘿嘿笑了兩下“要說這藥材,也不是什麽特別的藥材,只是那些治燙傷的普通藥材罷了,只是其中有一味藥引卻是難得,不…不…我說錯了,這藥引并不難得,只是要看華大夫你肯不肯給了。”

華銀針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但他還是硬着頭皮問道“你口中的藥引,是什麽?”

“大夫,都已經現在了,你還在裝糊塗嗎?你的血不就是藥引嗎?你知道的呀,當年那場瘟疫你不就是用這個治好我的嗎?你當年既然治了我,現在為什麽又不能救我的女兒呢?”

華銀針被周嬸看的心裏發寒,但他卻是一步都不朝後退,他不知道這些自己和周嬸說了多少遍,但他仍是一字一句的解釋給周嬸聽“我從前就告訴過你,不是我不救,是我的血根本沒有任何的用處,就算你把的血都抽幹了,也不會有任何的用處,我不相信仁心會和你說這種話,周嬸,我想你或許是累了,你還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過幾天再來看小芸吧。”

周嬸拉着華銀針衣袖,跪了下來苦苦哀求道“大夫,我給你跪下了,你不能這麽狠心,你或許不知道,城裏有一戶富貴人家早就看上咱們小芸,只等他他家的孩子生下來便要把小芸嫁過去當童養媳,人家為什麽其他女子不要偏偏要小芸,不就是因為小芸長的好嗎?他們答應我會給我一筆錢,我全都合計好了,就拿這筆錢給我家的小憨娶個媳婦兒,可是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現在每晚都睡不着覺,我不敢讓他們知道小芸毀了容,要是他們知道了,肯定會逼着我還錢的,大夫,你是知道的呀,我家裏的大兒子是個傻子,如果沒有這筆錢,根本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大夫,你就幫幫我…”

華銀針吧周嬸的手從他的衣袖上掰開,像是受到了什麽巨大的驚吓,跌坐在椅子上,他難以置信道“她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你怎麽可以對她做這樣的生氣,小芸他自己知道恐怕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吧,周嬸,小芸在你眼中就只是一個換取錢財的工具嗎?”

華銀針冷冷的看着周嬸“我現在不知道,究竟是應該治好她,還是任由她一輩子就這樣,或許我不費心治她這才是幫了她,周嬸,你回去吧,不要在我這裏鬧了,我的血沒有任何的用處,等再過一段時間,只要小芸願意,我就會帶她離開,那筆錢,你自己去想辦法。不要讓我看到你,你現在只讓我覺得無比的惡心。”

周嬸突然笑了起來,尖細的笑聲讓華銀針感到渾身不适“惡心?你說我惡心?”

“華大夫,你沒有孩子,你是不會體會一個母親的心情的,正是因為你沒有孩子,所以你才能說出這麽絕情的話,我知道你不願意,不過沒關系,你願不願意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我原想好聲好氣的和你說,沒想到你卻不肯配合,華銀針,實話告訴你,我是找準了時間來的,仁心姑娘走了,那個王爺也走了,錦生也不在,你以為,今天還有誰能護得住你?”

小鎮上的人突然一個接一個的全都出現在了華銀針的眼前,他們不約而同的,手上握着一把尖刀,面無表情的看着華銀針,華銀針明白了,此時此刻,無論自己說什麽都沒有用,這幾年,他扪心自問,對小鎮中的人并不差,如今卻鬧到了這樣的地步,不知道是錦生騙了他,還是他付出的不夠多。

他在那群人中掃了一眼,幾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這個小小的醫廬裏,福伯卻不在,或許是他們有意瞞着福伯也或許是福伯自己躲起來了,不過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有幾個平日裏和華銀針熟絡的勸他“華大夫,我們也不想這樣對你,我們也知道,周嬸說的是有荒謬,但你就當是圓她一個心願,若是真的沒有用,說不定之後她也不會再執着了,華大夫,你平時對我們大家這麽好,再多做一些又有什麽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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