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華銀針随手拿了個小藥箱,帶着錦生急匆匆的跟着福伯的大兒子朝福伯家裏走去,華銀針一路走一路問“怎麽回事!我昨天見他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突然就倒下了,福伯今天可有什麽異常?”

福伯的大兒子也想不清楚,他皺着眉想了一會兒,實在沒有想到什麽特別的地方“異常?沒有啊,我爹今天和前幾天也沒有什麽不一樣,早上起來還練了一套太極拳呢。”

華銀針突然停了下來,面色不善的看着福伯的大兒子“你們讓福伯喝酒了?”

一聽華銀針提到酒,福伯的大兒子還是一副搞不懂的模樣,華銀針突然停下來,讓他差點撞上了華銀針的後背,他皺着眉,思忖着“酒…?啊,是,今天小峥成親,我們特地把買了好幾十年的女兒紅挖出來,再說了,今天我兒子成親,爹他喝點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有什麽不對嗎?大夫,你不會是懷疑有誰在酒水裏下毒了吧?不可能的,我爹從不與人結怨,誰會想要害他呢?”

一聽到華銀針提到就,福伯的大兒子反應不過來,錦生卻是知道華銀針是什麽意思,他拉了一下華銀針的衣袖,朝華銀針搖搖頭,示意華銀針福伯若是因為飲酒過度暈倒,那很有可能是故去了,華銀針心中有些煩躁,連帶着說話都不客氣了起來“從未與人結怨?怎麽沒有,我看與福伯結怨最深的人就是你了,呵,喜宴之中喝酒你還敢說情理之中?是,若是旁人自然可以多飲一些,可是福伯的身子是什麽情況你不知道嗎?我有沒有和你們說過,福伯一個月只能喝三杯,你們一定要看着他,他今天喝了多少?”

華銀針冷着臉,約靠近福伯家,一陣陣的哭聲就越是清晰,大紅的燈籠挂在門前,大門上貼了兩個大大的喜字,院子裏布滿了用紅綢做成的裝飾,福伯的魚簍和預感放在角落裏,竹制的魚竿到了下來,斷成了兩截。

他繼續向廳中走去,衆人自覺的給他讓出了一條道,福伯倒在地上被人中簇擁中,旁邊跪着一個老婦人,臉上的妝都哭花了,新娘的頭上還蓋着紅蓋頭站在原地,很是娴靜的模樣,華銀針打量着桌子上的酒,十幾個壇子都已經空了,他心中來火“我看着滿桌的酒罐都空了,你告訴我,福伯到底喝了多少就?”

福伯的大兒子原想沖上去揪住華銀針的衣領,好好揍他一頓,讓他為自己這種口氣付出代價,可他忍了忍,後退一步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

跪在福伯身邊哭着的老婦人,就為維持跪着的姿勢朝華銀針爬去,淚水在她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劃過,她捂着心口一直哭着,華銀針嘆了口氣,想要扶她起來,卻被她推開了,老婦人拿手絹胡亂的擦了擦眼角的淚“大夫,先不要管這些了,您趕快看看,我就老頭子還能不能救得回來,老天爺啊…”

華銀針一看福伯的臉色便已經知道是回天乏術,但他仍是先探了探福伯的鼻吸,然後摸了摸脖子上的脈搏,又替福伯紮了針,福伯仍是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福伯醒不過來這是華銀針意料之中的事情,可福伯就這樣死了,他又為此感到難過,他慢慢将福伯身上的銀針一根根拔下來,老婦人不肯起來,他便也跪在了福伯的身側“福伯去了。”

原本安靜的站在那裏的新娘子一把扯下頭上的紅蓋頭,身邊的喜娘被吓得驚叫一聲,新娘很是不耐煩的把蓋頭甩到地上“你們搞什麽啊!我好好地嫁到你家裏來怎麽會遇到這種倒黴事,我這還沒嫁過來呢就遇到這種事情,以後我還能有好日子過嗎,真是晦氣,我求你行行好送我回家去,辛虧我現在還是完璧之身,還不愁找不到一個好人家。”

福伯的孫子氣的臉色發紅,他手指着新娘,不停的發抖,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你…你這女人,我爺爺死了,你怎麽可以這麽說?”

新娘子扶了一下自己頭上的頭飾,摸着自己手上的玉镯子漫不經心道“我如何?你看不過眼自可以與我和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看到上我爹爹是縣裏的縣令嗎,你可千萬別到了現在還和我說那些喜歡我的鬼話,我一個字都不想回相信的。”

福伯的大兒子沉不住氣了,他一把推開攔着自己的丫鬟,沖到華銀針面前,錦生要去攔他卻被他一把推開,他揪着華銀針的衣領把他提起來“大夫,你別瞎說,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喝酒還能喝死人的,你說我爹死了我爹就真的死了?你要是沒本事治,就直說,要不是去鄰鎮路途遙遠,你以為我們還會找上你?”

周圍的人看着華銀針竊竊私語“就是啊,喝酒喝死人,還真是聞所未聞。”

跪在地上哭的老婦人大聲呵道“都給我住嘴!吵吵嚷嚷的像什麽樣子!”

揪着華銀針衣領的人手送了下來,華銀針面色不改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去扶錦生,老婦人走到華銀針面前,朝他跪下然後狠狠的磕了三個響頭“大夫,大夫你說什麽我都信,我兒子不懂事我給你賠不是,但是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家的老爺子要是醒不過來,我家小峥才剛娶的媳婦便要和離回娘家,好好的一個喜事變喪事,你讓我們以後還怎麽見人,大夫,我家的老爺子現在真的不能有事,他從前和我說過,說大夫您的血有起死回生的奇效,大夫,我求求你,救救我家老爺吧。”

華銀針将老婦人扶起,遞給她一塊幹淨的帕子擦去額頭上的血污“我救不了他,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

老婦人捂住臉,泣不成聲“大夫,你就這麽狠心嗎?我家老爺,在所有人都對大夫有偏見的時候,還是親手把請帖送到您的手上,我和他說讓他不要請你了,他就是不聽,為了這個,還和兒子大吵了一架,大夫,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可是他突然就倒了下去,說的過一些,我連他最後的遺願我都不知道,大夫,我家老爺還沒有喝過第二天早上的孫媳婦茶,你就真的忍心讓他就這心不甘情不願的去了嗎?”

華銀針只覺得這個場景無比的熟悉,當時周嬸也是這樣求他,當時他又說了什麽呢“不是我不想救,如果我的血真的能夠令人起死回生,我一定會救他,可是怎麽可能呢,能讓人起死回生的不是大夫,是神仙。”

是了,華銀針想起起來了,當時他就是這樣對周嬸說的,之後呢,之後周嬸又說了什麽?

之後周嬸說:他不管這些,不管有沒有用總要試一試。

果然,老婦人說道“大夫,我不管這些,我不管你是神仙還是凡人,凡是總要試一試,我家老爺說過的,當年那場瘟疫就是您用您的血治好我們的,當年可以,現在為什麽就不行?大夫,您行行好吧。”

華銀針有些煩躁的一甩手,老婦人和周嬸說出了一模一樣的話,這就像是輪回一般,好不容易暫時解決了周嬸,又出來了一個,兜兜轉轉,所有的事情竟又回到了原點。

華銀針不由的對他們産生了一種別樣的情緒,他本應該是哪個永遠也不會生氣的化大牛,可他現在猛的一拍桌子,大聲的反問道“我說了我沒辦法!你們如果真的關心他,又為什麽要讓他喝這麽多酒!我有沒有和你們說過,讓福伯喝這麽多的酒我根本就救不回來!你們是他的家人為什麽自己不看着他!現在才後悔,已經太遲了。”

華銀針的手心一陣發麻,老婦人愣住了,眼中的淚卻是不曾停下,她像瘋了一般朝華銀針哭喊道“即是如此…即是如此,那你為什麽不早一點過來!你為何要等我家老爺除了事之後才來,你明知道今天是他孫子成親,他肯定會喝酒,你為何不早些過來看着他?”

華銀針低聲笑了起來,垂下頭反問道“你說這種話,自己都不覺得可笑嗎?”

老婦人擦了擦淚珠,臉上悲傷的表情逐漸消失,她一下子就變成了那個優雅慈祥的老婦人,他挂上一絲淺淺的微笑“大夫,我顧不得這麽多了,我不管你的血有沒有用,你就當是我瘋魔了,今日不管你願不願意,我總要取你的血試一試!”

華銀針是在陰冷潮濕的地牢中新來,他的手腕上多了幾道大大小小不等的傷痕,他捂住自己的頭,四處看了看“錦生!”

他走到錦生的旁邊,扶起錦生輕輕搖了搖他,錦生醒來一臉茫然的看着華銀針。

華銀針嘆了一口氣“這次…是我連累了你,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關在這裏。”

錦生剛清醒過來就看到華銀針手腕上的傷痕,他焦急的從自己的衣袖上扯下一塊布替華銀針進行見到的包紮,華銀針一邊看着錦生替他包紮,一邊感慨道“還好小芸沒有跟着我們一起過來…希望她一個人在家能好好的。”

錦生替華銀針包紮完之後,猶豫了幾下,比劃着問華銀針在想什麽。

華銀針坐在那裏看着地牢中唯一的天窗“我在想什麽…我什麽都沒有想,錦生,我只是害怕,青戈讓我在這裏等他,我怕我等不到他了我,他答應過我一個月一定會來這裏找我,可是直到現在他都沒由來,我怕他遇上什麽事情。從前我将生死之事早已看淡,人這一輩子總會故去,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我只希望他們試過,知道我的血并無奇效之後便是送我們離開,我實在是很擔心青戈…”

錦生又在華銀針的手心寫下:怨否?

華銀針答道“怨嗎?我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倘若真要我置身處地,如果青戈死在我的面前,而他死前又告訴我有一個人的血可以救他活過來,恐怕我也會不擇手段,哪怕将那人剝皮去骨也要将他的血弄到手,他們想要我的血我可以理解,我并不為此感到難過,我只是覺得…他們沒有一絲猶疑就将我們敲暈了抓起來,這的确讓我覺得有些…錦生,是不是我做都不夠好,所以才讓他們這樣對我?”

華銀針繼續道“還有福伯,我很想問問他,他對我那麽好,是因為我的血,還是因為我是華銀針,可惜,他現在沒辦法回答我了。”

錦生拍了拍華銀針的背,看了看被自己撕破的衣袖,又在華銀針手心寫下:出去之後,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華銀針笑起來“你會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錦生搖搖頭,不告訴他。

“錦生,這些年你在我身邊,一直照顧我,我心中其實…對你很是感激,你毫無緣故的對我好,教我如何去做一個人,你有什麽願望嗎?”

錦生的眼睛亮了起來。

華銀針在手心重新錦生寫的那個字描摹即便,有些不确定“僅僅如此…?”

錦生點點頭。

華銀針的尾指勾住了錦生的尾指,他第一次做這個動作,有些新奇,錦生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他有些驚訝,華銀針不好意思了起來“這是小芸教我的,說是和其他人做約定的時候,可以這樣做,錦生,我答應你,此番若能順利逃脫,出去之後,我會替你畫一幅畫像贈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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