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你在說什麽?”杜繪曦腦中疑問一堆,想問他為何人在香港?為何知道她下榻飯店的房間?卻因他開口的一句話驚愕不已。
“你看上那個姓塗的哪一點?為什麽瞞着我跟對方約會?”譚勁一時被妒火淹沒理智,語氣滿是質間,宛如将她當成是自己的女人。
“你……憑什麽幹涉我?”杜繪曦細眉一擰,對他的質問與跟蹤行為非常不滿。
他是什麽時候得知她今晚與塗英人吃飯約會的?是巧合撞見,或他早埋伏在她下榻的飯店?這麽一想,她更覺生怒。
“我們上過床了。”譚勁強調兩人的關系。
“那是意外。”她輕咬唇瓣,不願在此刻回想兩人曾有的纏綿親密。
“僅是意外?沒有任何感情?”他不相信她能跟沒感覺的男人發生關系,事後的相處,他也察覺出她對自己的好感增加,為何卻仍想選擇別人?
杜繪曦撇開眼,有點不願承認自己對他已存有感情。
“就算有一些好感又如何?我并沒答應跟你當男女朋友。”他理直氣壯的态度令她不快,不禁故作冷然。
“所以,你想答應塗英人的追求,做他的女朋友、未來的老婆?”譚勁問得氣憤,第一次無法理性處理感情的事。
“我答應與否,關你什麽事?”他的逼問令杜繪曦負氣響應,虧她還因他心有顧忌,無法直接答應理想對象的追求,他竟用這種态度對她。
“為什麽選他?為什麽不給我機會?”他的心裏确實難過焦慮,他全心愛上了她,她卻寧願給初識不久的男人機會也不願意選他。
“我早說過想找的是結婚對象,不是短暫的戀情。”杜繪曦眼神閃爍,她跟他是沒有未來的。
“我沒把你當成短暫戀情的對象,對你的感情也是真心真意。”譚勁神情嚴肅地強調。“你若急着結婚,我們可以讨論未來。”
雖沒想過那麽早定下來,可一聽她與別的男人談論婚姻,他突然心慌意亂、手足無措,就怕她從他的生命中逃離。
“結婚?未來?”杜繪曦擡眸望他,不禁輕笑起來。“你拿什麽跟我談結婚?你能給我怎樣的婚姻生活?”
她沒有看不起他,卻對他不經思慮的話難以茍同,也因他打擾了她心緒,害她無法開開心心接受理想對象的追求而遷怒。
還不滿她不過跟異性吃頓飯,他就一副捉奸在床的樣子,氣焰高張,完全失去之前的溫柔體貼。
她讨厭此刻性格大變的他,即使之前對他真有感情牽絆,現在她也只想扞衛自己的權利與情感自由。
“什麽條件足以跟你談結婚?身價數億?擁有一間公司?或得穿戴一身名牌?”譚勁負氣的說。“一個月需支付你多少零用錢花用才算有保障?”
明知不該跟她硬碰硬,他卻因突然出現的情敵喪失理智,更困她以外在條件做婚姻評斷感到失望。
雖然一開始就清楚她将經濟能力當成擇偶的第一考慮,但他一直以為她不是愛慕虛榮的女人,難道是他錯看了她,對她其實并不了解?
“有那些條件為什麽不要?”杜繪曦對他吼道,氣他完全将她當成拜金女。
“沒有女人不想婚後生活富裕,更沒有女人會想過餐風露宿的日子!”
“就算你不工作,我也有能力養你,不可能讓你餓着。”譚勁氣憤她瞧不起他,将他當成無薪族,連問一下他實際的經濟狀況都無意就直接認定他沒錢途,不願考慮與他深交。
“我不是只要吃飽就夠了!”杜繪曦猛地想起小時候父母經常争吵的畫面,他們的對話就宛如此刻的他和她,她心裏無比難受,更堅持自己的看法。
“如果我擁有你想要的身份條件,是不是就有資格跟你談結婚?”譚勁說得憤慨。
“等你有那些條件再來跟我談!”杜繪曦回嗆,讨厭跟她吵架的他,也讨厭跟他吵架的自己,她越過他便要開房門,不想再與他對峙下去。
“我明白了。”譚勁眉心一攏,雙手握拳,轉身憤然離去。
看着他轉過走道很快消失在她眼前,她心口一扯,疼痛不已。
“搞什麽?吃錯藥啊!”她生氣地往門板一踹,卻踢痛腳尖,令她想罵粗話。
推門進入房間後,她用力甩上門板,将包包往沙發一丢,又氣又難受,可是她跟譚勁明明不是男女朋友,為何跟他吵架,比以前跟男友吵架還令她難以承受。
她為何要在意他的質問?為何要跟他怒目相視,說出一堆言不由衷的話?
他又怎會變成讓她感覺陌生的人,變得可惡又蠻橫?
他曾對她的溫和禮讓、細心呵護,全是假像嗎?
她對他充滿氣憤不解,心裏也覺得難過,委屈得想哭。
包包裏的手機鈴聲突地響起,她無心接聽,電話響了數聲後停止,不久,傳來簡訊鈴聲。
她望一眼丢在沙發上的包包,猜想方才的電話與現在的簡訊是誰給她的,該不會……他良心發現了急着向她道歉,說自己前一刻是因為酒醉而失常?
她趕緊彎身拎起包包,掏出手機看簡訊,結果卻是感到失望了
簡訊及前一通來電皆是塗英人所打,告知她今晚談話愉快,期待下次和她再見面,并向她道晚安、祝她好眠。
塗英人溫柔的問候,沒讓她覺得心裏溫馨,反而更加深她對譚勁的怨慰。她氣自己在他态度惡劣地争吵後竟仍在意着他,期望他的電話與道歉。
實在心煩至極,她索性轉往浴室,泡個澡冷靜心緒。一個小時後,她有些疲累地走出浴室,直接往床鋪倒躺。
但閉上眼,腦中卻全是譚勁的臉,她氣惱地捉起枕頭,往地毯用力一丢。
她對他才有些感情而已,怎麽就輕易被他攪亂思緒?她從沒有面對一份感情是這般煩躁無措。
她不想再喜歡他了,她不是向往愛情的小女生,更不想為愛情冒險。她只想務實生活,尋找安穩的未來。
再三對自己告誡催眠後,杜繪曦只想早早入睡,擺脫這惱人的夜晚。
不一會,手機響起,她張開眼看向沙發處的包包,意興闌珊,不管是誰都沒興趣去接聽。
手機響了數聲後中斷,可沒多久又響起,她捉起棉被蒙住頭,心想若響第三通,她考慮起來将手機關掉,今晚不想再被任何人切擾。
即使是譚勁想道歉,她也懶得給機會了,他已錯過她想給他機會道歉的時間。
手機鈴聲,中斷了,她等着是否有第三通來電,忽地,換床頭櫃電話響起,她怔了下,擡頭望去,是內線。
也許是同事臨時有事找她,她只能拿起話筒接聽。
“杜小姐嗎?我是單凜。”電話裏傳來感覺陌生的低沈男音。
“單凜?”她微楞,這名字挺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誰。
“單營運長。”男人直接點明。
“啊?單營運長!”杜繪曦美眸圓瞠,驚詫不已。營運長竟會打電話給她?!
“你好,請問有什麽事?”她反應過來,連忙有禮應對。
“CTL的負責人想見你,麻煩你盡快到十七樓的咖啡廳主包廂。”單凜沈聲交代,這通電話他其實打得不甘不願。
“CTL負責人……執行長?!”杜繪曦再度驚訝。無緣無故,航空公司負責人要見她?她犯了什麽過錯嗎?但那也輪不到高高在上的執行長召見吧?
“不是我父親,是擁有CTL最多股權、真正的公司負責人。”單凜解釋。
杜繪曦更為困惑了,進公司五年,她還未見過公司真正負責人,只知CTL是由單凜的父親單執行長負責一切經營,而CTL其實擁有不少外資入股,創辦人還是跟美國財團有姻親關系。
“請問是有什麽事約見我?”她有些擔心的問。
若是之前聽到這意外召見,她也許會樂觀妄想,自己在機上服務時不意被微服出巡的幕後大老板注目到,對她心生好感,然而,現在的她在跟譚勁不愉快地争吵後心情低落,只會往不好的方面猜想。
“你過來就知道,立刻。”單凜有些不耐的說,若非被逼,他根本無意介入別人的感情私事。
“呢?可是我……”杜繪曦緊張起來。“我原本打算就寝了,請給我一些時間換衣服。”她已沐浴完,卸了妝、穿着睡袍,哪能這副模樣去見公司負責人?想想也真怪,現在又非上班時間,怎麽會突然緊急召見,着實令她手足無措。
“盡快。”電話另一頭的單凜說完就斷線,轉頭看向坐在一旁西裝筆挺的男人。“你就不能自己打電話嗎?拉我來當什麽電燈泡。”他一雙冷眸橫對方一眼。
“不是電燈泡,是證人。”譚勁雙手盤胸,神情緊繃。
“有沒有這麽好笑?需要我來證明你的身份?”單凜無法理解他為小事大費周章的動機。
“照我的話做就是了。”譚勁一雙黑眸凝斂,比不茍言笑的單凜還冷。
“悉聽尊便。”單凜擺擺手,無意多過問。
大他一歲的譚勁其實是他表哥,平時個性溫吞、行事低調,兩人感情像親兄弟。可譚勁一旦發火,十足成了頭猛獅,嚴肅起來比他還冷凜,連他父親都要退讓三分。
杜繪曦用最迅速的動作短時間內換妥衣物,化個淡妝便匆忙趕往十七樓咖啡廳。
在服務生帶領下,她前往主包廂,打開包廂門,她倏地瞠眸頓住。
包廂內,歐式長桌只有兩個男人,一個是西裝筆挺、氣質沈穩的單凜,另一個同樣西裝筆挺、神情嚴肅,卻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男人。
譚勁穿着黑色Amnani手工西服,配PaulSmith領帶、Montblanc的白金領帶夾,手戴Rolex鑽表,只消兩三秒,她便打量完他全身上下名牌價值不菲。
他額前短發往後梳理,露出飽滿額頭,臉上沒有慣戴的塑料黑框眼鏡後,一雙黑眸深幽冷然,明明同一張臉,看起來宛如不同的兩人。
若非她對他已太過熟識,肯定認不出來,此刻的他,比單凜更其企業家氣勢。
“你……”她開口,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譚勁瞄了眼坐在身旁的單凜,接收到訊息後,單凜對她道:“杜小姐請坐,這位是CTL航空負責人譚勁,我的表哥。”
杜繪曦聞言,張口訝然。“你、你在玩什麽游戲?”她指着裝模作樣的譚勁,一臉不悅,沒想到他竟有本事讓單凜陪他玩游戲,害她匆匆忙忙奔來見他。
“不信?需要我請出舅舅——CTL航空的單執行長來證明我的身份嗎?”譚勁冷冷道,沒料到她會以為他在開玩笑。
他來香港,是為跟幾位家族企業管理人開會,CTL航空是由他父親譚氏與母親單氏兩大家族合資成立的,而他外祖母更是美國財團的千金,母系那方資産雄厚。
CTL原是由他繼承為負責人,他亦曾接任總裁職位,可年紀輕輕的他雖擁有獨攬大局的能耐,卻對經營沒什麽興趣,在公司度過一陣不穩定的股東內亂危機後,他終于說服家族長輩,争取自己的自由權利,将經營權移轉給單凜的父親全權負責。
目前他有一半時間從事向往已久的考古工作,另一半時間,則仍要參與向同的重大決策。
杜繪曦聽完單凜的解釋,一臉難以置信地盯着譚勁。
她作夢也想不到,身為經濟艙常客的他竟然是CTL航空真正的擁有者,光他所持的股份,身價豈只百億!
她怔楞望着他,頓覺眼前的男人跟她所認識的譚勁根本是不同人。
她是曾想象他将額前散亂的發往後梳理整齊、拿掉黑框眼鏡後,立體的五官該會顯得俊朗有神,可此刻的他雖比她想象的還俊朗挺拔,她卻不覺悍然心動,只感到陌生疏離。
“你要的條件我全都有,身份、身價更比塗先生高上十倍、百倍,婚後你想支取多少零用金也無上限。”譚勁一雙黑眸冷冷地鎖着她。“現在的我,有沒有資格跟你談結婚?”
杜繪曦完全啞口無言,只能張眸瞅着他。
現在她不是懷疑他的身份,而是懷疑他根本并非譚勁本人,只是跟他長得相似的學生兄弟。
“這顆五克拉鑽戒配得上你嗎?或者需要再加大份量?你想要多少聘金?”譚勁說着,從西裝口袋掏出前一刻才讓人去珠寶店找來的現成鑽戒,亮在她眼前。
一看到鑽戒,杜繪曦霎時楞住,一旁的單凜也難掩驚訝,不知他何時備妥這千萬鑽戒的,目的又是什麽。
“收下這枚鑽戒,改天我會派人去你家下聘提親。”将戒指盒推至她面前,他說得盛氣淩人。
杜繪曦柳眉一擰,伸手接過千萬鑽戒。
譚勁一見她接受,濃眉蹙攏,內心五味雜陳。他果然看錯了她……
杜繪曦拿過鑽戒盒,下一瞬卻揚起手,用力把它往譚勁臉上砸去。
譚勁驚愕了下,感覺臉龐被物體擦過産生痛楚,精致的鑽戒盒也彈落在地。
“你比之前跟我吵架的譚勁還可惡!”她美眸憤憤地怒視他,咬牙切齒道:“我們結束了!不,我們根本連開始都沒有,更談不上結束。”她甩頭推開門,氣憤地快步離去。
譚勁伸手輕觸發疼的左頰,彷佛被她打醒,這才驚覺自己所做的事荒謬且幼稚。
“我不知道你是真想求婚,或只想羞辱她?”一旁觀看鬧劇的單凜忍不住出聲。
譚勁轉頭看他,大掌用力撫過臉龐,聲音顯得痛苦。“我不知道……”
如果說戀愛會讓女人變笨,肯定也會讓落入其中的男人失去理智,做出蠢事。
向來聰明理性的他,如今竟也因感情事變得愚蠢可笑,因妒火讓自己全然變樣,錯誤的行為反倒讓急于把握的對象徹底逃離。
單凜對表哥深表同情,此刻卻明白說什麽都安慰不了他,只能找他去酒吧買醉,利用酒精冷靜他失常的心緒。
自诩懂得看男人、能夠理性面對感情的杜繪曦,第一次在愛情裏跌個大跤。
可她不承認這是失戀,而是一場欺騙,盡管心痛至極,她依舊強忍着不肯掉一滴淚,不允許自己為那個可惡的男人傷心哭泣。
她讓憤怒取代傷痛,告訴自己會很快将他抛諸腦後,無牽無挂地去尋找屬于自己的幸福。
返回臺灣後休息兩日,她再度前往香港,入到香港不久,塗英人己來電邀約。
內心雖因譚勁的惡行而痛苦,她仍然立刻答應對方,再度讓對方來她下榻飯店相等。
她不能因被欺騙受創就消極難過,反而應該積極樂觀把握新對象,踏實地經營自己的人生才對。
于是,她打扮得容光煥發,面對鏡子一再練習展露美好笑靥,帶着自信下樓,與等在大廳的塗英人會合,兩人步行前往附近餐廳。
一路上,她不自覺左右張望,懷疑譚勁是否再度跟蹤。在餐廳裏,她也有些分神,擔心譚勁會突然現身。
即使她臉上始終帶着笑容,塗英人卻察覺出她有些心不在焉。
“繪曦,有什麽事困擾你嗎?”他語氣溫柔地問。
“沒有。”她輕搖螓首,微微一笑。
“如果有事,我希望你願意跟我談。”他态度誠懇的表示,想為她分憂。
“我會的。”杜繪曦再度回以淡笑,內心卻莫名悵然,因為她竟希望此刻溫柔關心她的,是另一個男人。
餐後,塗英人提議去看夜景,她雖意興闌珊,卻不想再被腦中的譚勁所幹擾,所以同意繼續約會。
晚上十一點,塗英人送她返回飯店,紳士地向她道晚安,徑自離去。
杜繪曦獨自搭電梯上樓,不知為何覺得身體疲憊至極,走在走道長廊上,她又不禁想着,譚勁會不會又守在她房門口外。
轉過長廊後,筆直的走道上毫無人影,她走往自己房間,開門入內,心裏湧起不知名的沮喪。
她讨厭被他持續影響的自己,明明對他的做為感到不可原諒,為何又屢次想起他?
好不容易遇到理想的對象,幾次約會交談,塗英人各方面也都很傑出,個性溫柔沈穩,跟他的假溫柔不同,還比他更成熟內斂,絕對是适合結婚的可靠對象,可是,為什麽她就是沒辦法對這樣理想的男人投入感情?別說怦然心動了,她連跟對方相處都經常分神分心。
今晚,塗英人再度問她正式交往的意願,她仍無法果斷地答應,只能笑說先多認識彼此再做決定。
驀地想起好友莫靜寧說過的話——試着與新對象往來,也許她才會發現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可惜,即使她知道了,也再難以回頭。
原來她不只喜歡譚勁,還已經愛上他了,這個認知令她更覺痛苦。
如果他只是單純的考古學者,她也許會放下對另一半經濟收入多寡的執着,考慮任自己放膽愛一回,然而,在他用言語及行為傷害她後,兩人已再無一絲可能,她更不會去觊觎身為CTL航空負責人的他。
她與他,既然之前被她認定沒有未來,往後更不會再有交集。
她倒躺上床鋪,倦累得想睡,閉上眼,濕熱的液體卻滑落臉龐。
那不是淚,只是眼睛酸澀分泌的潤滑液。她将手臂橫放眼上,再三向自己解釋,任潤澤眼睛的液體不斷悄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