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眼前狼藉一片,碎裂的桌子椅子和茶杯遍地都是,橫七豎八的蕭家門生流出的鮮血已經凝固了,一進去屋子,白九歌差點就吐出來,他聞不得屍體的味道,更別說還看到了那些血腥的場面。
蕭寒在一個黑色袍子屍身跟前蹲下去,白九歌見那人衣飾和旁的弟子不同,猜測他是蕭寒的父親。
對方身形和蕭寒相差無幾,算得上人中之龍的容貌,只是他如今躺在地上,已然斷氣良久了。
蕭寒急火攻心,難耐地覆上心口,姣好的面容上增添幾分難以掩飾的痛惜。
這一切來的突然,任誰也不好接受的。
蕭寒又去了內室,他找了一圈也沒有見到母親。
他在地上撿到了母親每日都會帶着的頭飾,是父親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白九歌想了想,勸慰道:“也許是慌亂逃走掉落的,我覺得她應該沒有事。”
蕭寒将那頭飾擦拭幹淨揣進懷裏。
時下宗門遭難,在本家裏的弟子因為內亂死的死逃的逃,還有一些因為除妖出任務沒有回來 ,蕭寒以宗主傳訊出去,要他們暫時不必回來這裏,只讓在這附近的弟子盡快回來。
他去書房取宗主的密令,然而書房裏已經被翻動得亂套了,就連密室裏也被人動過。
“這個蕭子期不是蕭家人,他就算拿了宗主密令篡權也不服衆啊。”白九歌依稀記得書中提到過,蕭家人極其重視血脈,宗主之位都是代代相傳,并不會傳給外門甚至改姓進來的客卿。
“我倒是不擔心密令,只是密室裏的禁書……也不知道是蕭子期拿走了還是別……”
“都有誰知道這密室的存在?”白九歌問道。
“蕭子期和我近身服侍的一弟子,名叫蕭柯。”蕭寒倚着牆壁站着,手覆上心口,一陣難掩的疼痛讓他蹙緊了眉,他沉思良久,望着地上的屍體,說道,“我沒看到他,應該無事。”
白九歌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想了想,将手掌搭在蕭寒的胸膛上,試着渡靈力給他,幫他緩解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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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寒搖搖頭,将他的手推開了,“我沒事。”他凝望着近在咫尺地白九歌,忽的伸手攬住了面前人,下巴枕靠在白九歌的腦袋上,輕聲道,“你要好好地。”
白九歌鼻子一酸,擁緊了他,哽咽着說:“我們都會沒事的。”
蕭家本家的人本來就少,外門有蕭寒叔父那一脈是關系最近的,然而蕭寒發出去的訊息,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
白九歌見蕭寒給那人的信石沉大海,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叔父怎麽這樣啊,不管他知不知道現在的情況,他也不能對宗主的傳訊不理不睬把!”
“當初我繼任宗主,叔父是一千個不同意,說我太年輕難當大任。”蕭寒悠悠說道,“好在我本來對他的期望也不高,如今本家有難,還是得指望自己。”
滿院子的屍體也不能棄之不顧,可是那蕭子期雖然帶着叛亂的外門弟子走了,卻也不好說會不會一會集了更多的人再殺回來。
“你幫我,我們去開法陣。”蕭寒朝着白九歌伸出手,他忙不疊地抓住了,由得蕭寒帶着他往另一個屋子裏走,在一面牆壁之後還有一扇暗門,他們進去裏頭,巨大的法陣鋪滿了地面,上頭的咒符均勻分布着,像是一張大網,把整個地面都遮蓋住了。
輸送靈力進去,這法陣就可以運行了,巨大的結界可以将這裏圍住,沒有宗主的授意,無人可以擅自闖進來。
法陣開啓之後,白九歌卸了力氣倒在地上,他發現自己其實沒有消耗多少靈力,身體的疲乏休息一會就能夠好起來。
白九歌以為自己不知道如何釋放靈力去開啓那法陣,蕭寒頹然歪倒在地板上,昏迷過去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其實蕭寒擔心他耗費靈力多無法自保,就盡力地把全身靈力灌輸進去。
“蕭寒……”白九歌将他扶起來摟在懷裏,他額頭上滲出的汗水蹭在白九歌的脖子和下巴上,“難為你了……”
宗門裏一派混亂,白九歌犯怵外頭那麽多屍體,他想把蕭寒送去床榻上休息休息卻寸步難行,一是心裏還是害怕的,二來則是他并不認路,不知道蕭寒的卧房在哪裏。
白九歌将蕭寒放在地上,他脫下來自己的外頭給蕭寒當枕頭,思量着必須去弄點水給蕭寒喝點,就出了法陣密室。
蕭寒記挂着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很快就醒過來了,他依偎在白九歌的懷裏,身子軟軟地沒有力氣,“對不起,讓我再眯一會,就好了。”
“說什麽對不起?你本來就受重傷了,我不許你逞強。”
“結界只能維持一兩個時辰,希望收到我傳令的弟子們可以趕回來。”
蕭寒說着說着又睡了過去,他喃喃自語似的嘟囔道:“睡會就好……”
白九歌默默地摟着他,陪着他。
外面日頭漸漸落了下去,暑氣旺盛,蟬聲嘈雜,白九歌心煩意亂地,他凝望着蕭寒,心裏請求所有神明的庇佑。
原本在自己世界裏摸爬滾打地榮登影帝寶座已經讓他覺得辛苦了,如今再看蕭寒這裏,簡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修仙雖然可以求得長生甚至飛升成仙,但得道者寥寥,稍有差池還會走火入魔。
而為人處事,即便是不去欺辱別人,也會被旁人惦記。
不論是地坤,還是天乾,無論是“白九歌”,還是蕭寒,無人能夠置身事外,求得逍遙快活。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鬥,其實哪個世界都如此。
白九歌并不想獨自回去那個看起來更安穩的原本世界,倘若可以帶蕭寒一起,那他求之不得了。
想想這個世界确實更加殘酷。
人生下來沒有貴賤,但是天乾地坤和中庸卻從小有別。有人身份尊貴,卻也架不住親信之人的背叛。
眼下身居高位的蕭寒還狼狽地渾身卸了靈力,更別說他一個地坤身份的小宗門大弟子了。
白九歌一邊心塞着,一邊提防着外頭,雖然蕭寒說那結界可以支撐一兩個時辰,他還是不放心。
哪怕只是一點風吹草動,白九歌就提心吊膽的。
他不怕死,他是不想讓蕭寒受傷,也不想自己受傷了蕭寒會心疼。
在蕭寒小憩的功夫裏,白九歌都快神經質了。
好不容易有人真的來了,白九歌感知到了。
蕭寒作為宗主自然也察覺到自家門生回來了,他睜開眼睛,那雙眼眸裏依舊波瀾不驚,靜寂而深遠,他又恢複了先前的平靜,像是搏擊風浪的弄潮兒,撐着船槳,随時準備着與大風大浪鬥一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