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裘歡

于司徒喜,裘歡只不過一個尋常的小唱,會唱幾支不入流的小曲兒,千依百順又尖酸刻薄,嘴不饒人。

于裘歡而言,司徒喜卻是不同的。

三年前的那一天,因為蝗災食不果腹卻求助無門的一衆流民蜂擁着破城而入,争先恐後。流民中不乏混入其中的山賊暴民,所到之處,打砸搶燒,□□擄掠。最先遭殃的就是賭坊妓館,暴民們吵嚷着毀了“銷金窟”,卻在這裏幹着最讓人不恥的勾當,好像因為他們是妓,就活該被淩/辱至死。

司徒喜帶着人馬從盛京最大的青樓“楚館”經過,被裏面的慘叫和□□聲吵得眉頭緊皺。可是他不能去,他帶的兵是要奉命去保衛外置房舍的皇親國戚權貴宗親的。這樣的事看的多了,心也就硬了。說到底不過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沒有人能保全所有人。

狠下心來騎馬欲走,卻聽見衆人驚呼,擡頭看,樓上好像飛下一只飛舞的白鶴,細看之下,才看清原來是一個模樣狼狽,衣不蔽體的男子。男子墨發如瀑,身上裹着一件洗的發舊的白袍,怪不得會被錯認白鶴,他周身的清冷氣質,好像和他跳下來的地方格格不入。像一只誤闖沼澤的仙鶴,眼神中全是不堪受辱的視死如歸。

可能他眼裏的光華太甚,看得司徒喜微微一愣。也顧不得退後,就這麽看着他,直直落入了自己的懷中。

司徒喜在權珰堆裏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從不玩小唱,狎妓子。他看見裘歡腳上的銀鈴,已知道懷中人是什麽身份。看着裘歡,眼中有一絲厭惡,一絲憐憫。

懷中人被馬颠得有些不穩,無意思地将兩只皓腕環上司徒喜的脖頸,狀似勾引的動作引得司徒喜一陣惡寒,急忙推開懷中人,毫不留情地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裘歡吃痛一聲,驚異于司徒喜的無情,和對着他獻媚讨好的客人完全不同,他竟然對于他的投懷送抱無動于衷。可是看着司徒喜前進的兵馬愈行愈遠,也只能不顧臉面赤着腳跟在隊伍後面,生怕他見死不救,真的把他丢棄在暴民堆裏,任他被生脫活剝。

他跑着跑着,突然停下,看了一眼楚館,那個印象中一直紙醉金迷歌舞升平的地方被付之一炬,火光中随處可見死狀可怖的屍體和破碎不堪的殘肢,若不是剛剛無畏一跳,也許自己就在裏面......

裘歡啊裘歡,你這半生,活成了個什麽樣子。

後來的事他不怎麽記得清了,只知道自己追着追着,就體力不支暈了過去,醒來時自己在一個簡單明亮的小院子裏,直到他漸漸好起來,等來的卻不是好心收留他的司徒喜,而是楚館的新主人拿着他的身契找上門來,裘歡求來人給他一些時間,他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千萬百計托人帶給司徒喜。

可是也許眼高于頂的司徒喜早忘了這號人,裘歡苦等三日,杳無音訊,只好收回自己的所有期待,換上華服,重拾歡笑,回到他的歡場地獄。

司徒喜永遠不知道,有一個卑微的小唱,用盡全身的力氣,放下全部的驕傲,懷揣着他不允許自己擁有的癡惘,給他寫了一封賭上所有的信,永遠沒人答複他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