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見到這麽多黃金,眼光一定會亮一下,那女弟子卻搭拉着眼皮,好象沒看見一般,她臉上的神情,跟打鼓婆婆一樣,很神。
“要見山神,先需沐浴熏香。”打鼓婆婆說着站起來:“跟我來吧。”
她走向側後角門,申萍跟在後面。
錢無止急叫:“萍萍。”
申萍身子頓了一頓,沒有回頭,而是說了一句:“如果山神不肯應我,那我就嫁給你,與你共死。”
這句話一下就鎮住了錢無止。
14打鼓婆婆
申萍沐浴熏香後,又齋戒三天,這三天,打鼓婆婆每天都要圍着她跳大神。
胡不器不怎麽信這些東西,他雖然從小跟了幾個師父學的傳統功夫,最主要的師父還是個道人,但他又從小向往科學,對封建迷信這些東西不喜歡,甚至有些讨厭。
然而,這一次的山魈,卻讓他震驚,放在以前,他無論如何想不到,世間居然有這樣的怪物。
因此,他對申萍求拜的這個山神,也有點兒驚疑不定。
這個山神,到底是一種以訛傳訛的迷信呢,還是跟山魈一樣,也是一種真實而怪異的存在?
這三天,他跟寨子裏的山民閑聊,聽到了關于山神的無數傳說,全都有鼻子有眼的,這讓他更加迷惑,因為有些傳說,幾乎就是神話啊。
錢無止關心的重點卻全在申萍身上,他好幾次問胡不器:“如果山神真的應了鼓聲,把萍萍留下來當侍女,那怎麽辦?”
胡不器也不知道怎麽辦。
申萍之所以來求打鼓婆婆要見山神,是因為山魈盯上了錢無止,她或許本來不愛錢無止,但至少錢無止的癡情讓她有所觸動,而錢無止之所以打死猴子闖下大禍,也是因為她。
如果只是迷信,或者即便山神是真的,卻不肯回應申萍的祈求,那山魈的威脅就會一直存在,這種神出鬼沒的異物,甚至有可能是鬼物,那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胡不器素昔自信,但面對山魈,他也沒有多少把握。
尤其是申萍所說的,山魈會吸食人腦控制人的靈魂,這一點更讓人驚怵,而從張環宇白一帆娶猴新娘,用摩爾斯電碼也不敢說出真象,再到淩岩被啃掉半邊的腦袋,似乎都在驗證申萍說的是事實。
然後胡不器又還想到那天的那個蒙面女孩子,還有那個夢。
“會不會山魈真的會幻形變化?”
胡不器本來有些不信,但幾天來聽多了關于山神的傳說,山神是可以變化的,有時是獸,有時是鷹,有時是石頭,有時又是美麗的姑娘。
山神即然能變身,那麽山魈呢。
這三天,山魈一直沒有出現,胡不器繞着彎子問過寨子裏的山民,山民們都很自信的告訴他,打鼓寨是受山神僻護的,打鼓婆婆是可以跟山神溝通的神使,只要在打鼓寨裏,任何東西都不敢來傷人,無論是鬼還是怪。
山民們信誓旦旦的保證,以及三個夜晚安安靜靜的現實,讓胡不器對山神的真實性,又多了幾分信任。
難道山神真的存在?
那又是一種什麽樣的存在呢?
“難道這世間真有神?”遙望着蒼茫的遠山,他的心,跟暮色中的打鼓寨一樣迷蒙。
第四天,打鼓婆婆終于完成了她跟山神溝通的所有儀式,要送申萍去山神谷打鼓了。
通過這幾天跟山民們的交流,胡不器也知道了全部的儀程。
山神谷在打鼓寨西面十裏,那裏有一個山谷,谷口有一個神鼓,求神的人到谷口誠心禮拜,由打鼓婆婆敲響神鼓,如果心誠,山神就會用鼓聲回應,求神的人就留下,成為神的侍女,山神同時也會滿足這個人的全部祈求。
如果山神不應,那就只好回來,打鼓婆婆也會退回所有的錢款禮物。
錢無止這三天最擔心的,就是山神真的會回應,然後他就永遠見不到申萍了。
他跟胡不器說:“我寧願給山魈咬掉腦袋,也不想見不到申萍,尤其讓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服侍山神。”
胡不器不知道怎麽應答他。
因為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不求山神,山魈是害,求了山神,或許能解決山魈的問題,錢無止卻可能永遠的失去申萍。
上午九點,吉時,求神的隊伍出發。
申萍一身紅妝,頭上還蒙了紅蓋頭,這個裝扮,類同于新娘子,其實就等于送一個女人給山神。
寨子裏的四名壯漢擡了轎子,他們全都一身新,白色汗褂,黑色褲子,頭上再裹一條白色的汗巾,還要裹出獨角,左邊的角向左,右邊的角向右。
打鼓婆婆和她的四個徒弟同樣一身怪異的裝扮,臉上都塗得紅紅綠綠的,帶着鬼氣或者說神氣。
然後還有一隊銅鑼敲打,打鼓婆婆一個徒弟舉着丈許高的幡子在前面引路,吹吹打打,一路走向山神谷。
胡不器當然要跟着去,但奇怪的是,他沒有看到錢無止,他去敲錢無止的門,門是關着的,他叫了兩聲,錢無止也沒有應聲。
這幾天,錢無止心情不好,迷上了寨中山民們的苞谷酒,經常喝得醉熏熏的,胡不器以為他又喝醉了。
想想也是好事,萬一真的有山神,山神真的回應,要把申萍一個人留下,那時錢無止還不知會有什麽激烈的舉動呢。
所以胡不器敲了兩下,也就算了。
隊伍走得不快,十來裏山路,走了将近兩個小時,中途見到一些怪石或者大樹什麽的,還要停下來,打鼓婆婆要上去舞一番,胡不器聽山民們說過,山裏神多,這些樹或者石頭,也是大大小小的神。
如果沒有山魈,對這些東西,胡不器只會呲之以鼻,但這會兒,也就只能看着。
心中尤其忐忑,會不會真的有山神,如果真的有山神,山神真的應了,那要怎麽辦?
轉過一個山坳,到了山神谷。
山神谷的入口不寬,大約能并行兩頂轎子,兩邊的崖壁卻非常高,估計至少有一百多米,雖然時近中午,崖壁卻遮擋了太陽,谷中看上去便陰森森的,有些攝人。
走了十來裏山路,身上本來有些熱,汗津津的,可一到谷口,身子立刻就覺得涼爽了,久站一會兒,甚至有一種陰浸的感覺,似乎有一股陰氣,從山谷裏吹出來。
山神谷前面有一塊大坪,大坪左手邊,有一塊巨大的山石,形如一面橫放的巨鼓。
這幾天跟山民聊天,胡不器已經知道了,這塊巨石,就是所謂的山神鼓,求神的人,請打鼓婆婆敲擊這面山神鼓,山神就能聽到,如果山神以鼓聲回應,那就是答應了求神的人的祈求,求神的人就自己進谷,成為山神的侍女,她的要求,山神也當然會滿足。
如果沒有鼓聲回應,就說明這人心不誠,或者做過什麽有損陰德的事,即便自己沒做過,祖上做過也不行,那就只好回來。
山神應與不應,都是有可能的。
胡不器這會兒的心裏,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想,是祈求山神回應呢,還是不回應呢?
一片迷茫。
15心有大勇
神鼓旁邊有石頭香案,擺下酒水三牲,熟食祭品,申萍從轎子裏走下來,到香案前跪下,誠心祈禱。
打鼓婆婆帶着徒弟跳大神,邊跳,邊唱着古怪的禱文:樹神蔭敝天空,石神恐怖铮獰,蛇神露出了尖利的牙齒,仁慈的山神啊,請顯露你的寬恕,接受我的禮拜吧……
她們的舞,還有這似咒似禱的吟唱,給胡不器一種神氣森森的感覺,讓胡不器心裏麻麻的,腦中更加迷茫了。
以前的他,從來不是這樣的,內家養氣的功夫讓他心安神定頭腦清醒,而對科學的追求,更讓他鄙視所有的封建迷信。
但這段時間的一切,讓他有些找不到自己的本我了。
打鼓婆婆舞了半天,突然一聲怪叫,走到山神鼓面前,雙手掄起巨大的鼓槌,重重的擂在鼓上。
那其實是塊石頭,山民們說,打鼓婆婆擂擊會傳出鼓聲,胡不器心裏其實是不信的。
然而事實讓他大吃一驚。
打鼓婆婆一槌捶下去,居然真的響起了鼓聲。
就仿佛,那不是石頭,而是一面巨鼓。
“難道……”
他眼珠子一下瞪大了。
打鼓婆婆擂了三下鼓,她看上去單單瘦瘦的,但擂鼓的姿勢,可以看出用的力非常大,胡不器聽山民們說過,一般人,是擂不響山神鼓的,只有歷代的打鼓婆婆,才能把鼓擂響。
當然,如果是有特別冤情的人,或者有大誠心的人,也可以把鼓擂響。
鼓聲沉郁,有如天際的雷聲。
胡不器心中怦怦跳,緊張的往山谷裏看去。
山神谷是一條狹長的谷道,大約有四五百米的樣子,再往裏,就拐了彎,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