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聽到我們之前說的話了？”她走向玄森，玄森點頭。
“人類同意結盟，也願意把地球首領的榮譽給你，玄森…”艾翎向着玄森走來，眼裏滿是對他的憧憬和希望。
說吧玄森，說你也同意，人類需要你，我需要你。
只要你同意結盟，為了顯示誠意，我們願意向你獻上地球上最高的榮譽。
地球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這個女人的眼神讓他難以拒絕，玄森摟過艾翎的肩，不帶感情地說了一句，“随你高興吧。”
這是同意了？艾翎很高興，但接下來他說的話，又給她潑了一盆涼水，“結盟後，瑞芒星人領地将不再給人類提供任何援助，而且，我只接受健康的人類。”
艾翎環顧四周，單單是這個帳篷裏，就躺着許多體弱或殘疾的人類，這些人類，如果沒有健康點的人類照顧幫助，很快就會死去。
艾翎理解玄森的意思，瑞芒星人資源畢竟有限，光是維持自己軍隊運營，可能綽綽有餘，一旦加入許多人類士兵，資源就會緊缺。
在這種情況下，放棄那些沒有作戰能力，反而會拖累軍隊的人類，是最恰當的舉措。
三天後，人類和瑞芒星軍隊正式結盟，橫在人類栖息地和瑞芒星人領地中間的巨牆被巨型機甲打破，“嗡嗡嗡嗡”的機甲工作聲，充斥着整個人類栖息地。
玄森和艾翎走到人類栖息地內，一個深有二十米，長和寬都在十米的大坑前。
這個大坑，是三天前，查爾斯拜托玄森挖掘的。
在大坑前，艾翎看到，烏壓壓的人類攙扶着站在一起，這些人類，大多是沒有戰鬥能力的老弱病殘，還有些身強體壯的人類，站在大坑邊，飽含深情地望着他們。
腿上受了傷一直沒好，再也不能正常走路的林年，在林轶的攙扶下走到艾翎和玄森面前。
“艾翎，謝謝你，你給人類帶來曙光。”性格生硬的林年說這樣的話，眼裏閃着奇異的光，他這樣的狀态讓艾翎覺得很奇怪。
“我們不會給剩下的人類拖後腿，艾翎，你們要好好活下去，為了我們的家園。”林年拍林轶的肩膀，林轶身邊站着查爾斯，林年對查爾斯露出了奇異的笑容。
玄森和艾翎看着林轶攙扶着林年走到老弱病殘人群的最前端，然後林轶離開林年，讓他一個人站着。
腿傷嚴重的林年沒有站多久就倒了下去，從他身後走出兩個雖然也有殘疾，但還能走路的人類，攙扶着他，做出了自星際戰争開始以來，人類做的最富有犧牲精神的一件事。
他們從二十米深坑的頂端跳了下去，義無反顧。
更多人從頂端跳下去了，烏壓壓的人群，像一條純黑的帶子，快速地向着深坑底部滑去。
起先跳下去的人，還能聽到咚咚的撞地聲，再後來跳的，就只有一片沉寂。
空氣中彌漫着血液的腐臭味，年幼的兒童和身強體壯的人類，站在百米處默默地看着，沒有人哭泣，也沒有人發出聲音，只有機甲工作的隆隆聲音，湮滅了這整個世界。
黃土很快就掩埋住了這個萬人赴死的大坑，在大坑頂部堆起了一個巨大的山包。圍觀的人類開始離散，三三兩兩地往瑞芒星人領地走，在這裏，身強體壯的人将領到軍服，正式編入瑞芒星人軍隊；年幼的兒童，作為人類發展的種子，則會被保護起來，進入瑞芒星人專門為他們建立的軍校學習生活。
人類終于擺脫這個惡臭的，時刻充滿死亡和寄生物，還有獸人騷擾的栖息地；終于擺脫了絕望，進入了有着幹淨的水和充沛食物的瑞芒星人領地。
他們也終于有了機會，向來勢洶洶的獸人軍隊，讨要這個曾經屬于他們的美麗星球。
“艾翎，你說的不錯，我确實需要這些團結的人類。”站在遠處目睹這一切發生的玄森，把手搭在艾翎腰上，輕輕地揉捏，“我的軍隊歡迎他們。”
雖然經歷過無數次傷亡慘重的戰役，但她也沒見過如此慘烈的人類自我犧牲的事情，艾翎的心，多多少少地受到了些沖擊，她臉色很不好，隐隐的還覺得頭疼。
“玄森，我們回去吧，我有些不舒服。”她說，把半個身體靠在玄森身上。
玄森一開始以為她只是有些無力，就伸出手去習慣性地把她橫抱起來，讓她把頭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艾翎原先靠在他肩上的頭忽然垂了下去，堪堪地靠在他胸口時，他才覺得不對勁。
他低頭去看，艾翎面色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已經暈了過去。
自己要當爸爸了這個消息，震得玄森很久都緩不過神來。
“真的是懷孕了？”這句話他已經問了軍醫不下一百次，艾翎醒來的時候，就見他抓着軍醫的領子，第一百五十八次問，“她真的是懷孕了。”
“是的，指揮官。”軍醫回答，“只是現在胚胎還很小，很難觀察到，不然指揮官可以親眼見到您的孩子。”
“哦，這樣，這樣挺好的。”玄森失神地重複着這一句話，第一百五十九次抓住軍醫的領子的時候，躺在床上的艾翎輕聲出了聲，“你們在說什麽？我懷孕了？”
玄森放開軍醫的領子，撲到艾翎面前，“是的，你懷孕了。”
艾翎表現得沒有玄森那麽激動，她淡淡地哦了一聲，“這孩子來得可真不是時候啊。”
“怎麽，你不開心？”玄森讓軍醫離開，也上床鑽進被子，抱住艾翎。
“不，不是不開心，只是懷孕真的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你懷過？”艾翎說的話，讓玄森警覺起來，怎麽回事？她的女人，居然懷過別的男人的孩子？！這不可能啊，那個時候，她明明還是個處女…
“嗯。”艾翎點頭。
玄森覺得有一股氣從自己身體裏升出來，“是哪個男人的孩子？！”他已經強壓住自己的火了，但語氣還是說不出的嚴厲。
“不是你想的那樣。”艾翎發現玄森想錯了，連忙解釋，“是以前我的那個avatar，是在我的子宮內培育出來的。長到五個月就剖腹産了，但是沒有留下疤。”
艾翎的解釋讓玄森心安一點，但親自培育avatar的經歷，讓他心疼她，他摸摸她的肚子，說，“太過分了，他們居然讓你做那樣的事情！”
“是我自願的。”艾翎笑，“不那樣，怎麽接近得了你？”
說起以前的事情來，兩人都沉默了，最後還是玄森打破沉默，“以前的事別想了。”
“嗯。”艾翎點頭，在被子裏翻個身，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想感受感受肚子裏孩子的心跳，但因為孩子還太小，她什麽也摸出來。
“這是不是意味着，我要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上戰場了啊？！真的很想和人類士兵一起浴血奮戰啊！”
“懷孕了還想上戰場？！”玄森氣結，“給我好好在家呆着，聽見沒？！”說着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艾翎慵懶地打哈欠，“聽見了。”
人類士兵編入瑞芒星人軍隊的，一共有十五萬人，玄森的軍隊人口構成，人類立即占去了一半多。
起先，有很多瑞芒星人士兵對新來的人類士兵頗有微詞，他們認為人類技術水平落後，文明程度也在他們之下，不應該這麽大規模地加入他們的軍隊。
但在幾次戰鬥後，見識到了他們的團結和瑞芒星人永遠無法比拟的犧牲精神後，瑞芒星人士兵，開始接納這些人類士兵。
懷孕六個月的時候，胎兒穩定了下來，艾翎被玄森允許到軍隊看看，在那兒，艾翎第一次重遇威爾。
這時候的威爾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毛頭小夥子了，他已經是人類軍隊的統帥，查爾斯和林轶，在他手下擔任官職。
他蓄了絡腮胡子，臉上刻滿歲月給他的痕跡，提起當初那場獸人叛亂，威爾仍記憶猶新。
“他們來得太突然了，很多士兵都沒有做好準備，就被對方殺死了。有的獸人，還是我們平時的好朋友，誰能知道呢，他們隐藏那麽深。”威爾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不時飄過艾翎臉上，艾翎知道他是在影射自己，當初自己傷玄森，哪裏比獸人士兵屠殺昔日好友時輕呢？
好在她和玄森兩人都已釋然，也默契地選擇了無視從前的事情，所以現在威爾提起來，她的情緒并沒有太大波動。
“現在戰況怎麽樣？”懷孕前三個月，她都處在玄森嚴密的監控中，不得出門，也無從知曉戰争的進度，所以這一能出來，她就急切地想知道戰況。
“比起以前好多了，自從和人類結盟後，獸人在節節敗退。”威爾拿起腰間的金屬酒瓶喝了一口，“艾翎小姐，這是你一直希望看到的吧。”
“嗯。”艾翎點頭。
“但是還有一件事。”威爾說，“随着戰争勝利的即将到來，人類軍隊裏出現了一股反叛思潮。”
“是什麽？”艾翎問。
“和當年的獸人一樣，他們希望獨立。”
艾翎的第一個孩子在十月出生，是個很健康的男孩兒，她給他起名戰生，因為這是個在戰争中出生的孩子。
玄森嫌棄她起的名字太土了，太拗不過艾翎的倔強脾氣，最後只好屈服。這個可憐的孩子，獲得玄森最多的寵愛，卻得到了一個最土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米娜
戰生長到了一周歲，開始依依呀呀叫爸爸的時候，玄森從戰場上回來，告訴艾翎，戰争快結束了。
“這麽快？”艾翎抱起趴在地上四處轉圈玩兒的戰生，走到玄森身邊。
他剛從戰場回來，用疲憊的眼睛看着這兩個，全世界他最愛的人，笑盈盈地點頭，“嗯，獸人已經被逼退到原先領地的三分之一。”
艾翎笑着把戰生交給保姆，伸手搭在玄森肩上，幫他揉肩膀。玄森把她的一只手握在手裏，放到嘴邊輕啄一口，“帶孩子累嗎？”
“不累。”艾翎說，“戰生已經長大很多了，保姆一個人就能照顧他，玄森，我想上戰場，和士兵們一起戰鬥，可以嗎？”
“不可以。”玄森的回答還是和以前一樣果斷。
這樣的請求，艾翎在戰生三個月和六個月的時候，分別提出過。理由依次是戰生已經斷奶了，和戰生第一次醒來沒看到她沒有哭泣，但都被玄森拒絕了。
他不想讓自己的女人以身犯險。
“為什麽不可以？天天在家呆着，我整個人都快發黴了。而且，發胖！”她說，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肉給玄森看，“我胳膊上都有這麽多肉了！我想去戰場，和戰士們一起殺敵，順便減肥。”
艾翎說得理直氣壯，玄森笑了，“我這兒有比上戰場更有效的減肥方法，你要不要試試？”
“什麽？”艾翎問。
他轉過身來抱住她的腰，把她整個人往他身上壓，“床上運動。”
獸人軍隊節節敗退，整個軍隊都處在戰争即将勝利的狂喜中，艾翎難得得到玄森允許，在軍隊狂歡之時加入他們當中去。
她喝了幾杯酒，頭有些暈乎乎的，看查爾斯和林轶站在一邊喝酒，就走過去，和他們搭話。
“嘿，查爾斯，林轶，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從她懷孕到現在，已經過去差不多兩年的時間，兩年內，查爾斯和林轶在戰場上，她被玄森束縛在家裏，不可能有見面的機會。
“好久不見。”查爾斯說，上上下下打量艾翎，“怎麽覺得你比以前更美了！”他舉起手裏的酒杯，艾翎也舉起自己的，和他碰杯。
正好站在遠處的玄森看到這個方向來，艾翎連忙也朝他那邊示了一下意，才笑着喝下一小口酒。
“你們感情真好。”林轶說，“聽說你為他生了一個兒子。”
“現在已經一周歲了。”艾翎笑林轶消息閉塞，還用聽說這樣的詞。
“嗯，很可愛吧。”林轶喝了一口杯子裏的酒。
“嗯，可愛極了！”艾翎笑，臉上滿是母愛的光輝，林轶笑笑，放下酒杯，沒有說話，艾翎發現他放下酒杯的同時，和查爾斯交換了一個眼神。
“介意暫時離開這兒一會兒嗎？”那眼神裏果然有詭異，得到林轶眼神中的消息後，查爾斯禮貌地問艾翎。
艾翎點頭，查爾斯領着她往外走，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
“艾翎，我還是想問你以前那個你沒回答的問題。”林轶說，“如果人類和瑞星人起了沖突，你支持哪一方？”
林轶突然說起這樣敏感的話題來，艾翎驚了一下，想起差不多一年半前，威爾就向她提出過警告，怎麽，這麽快，這些人類士兵就預備叛變了嗎？
她很快恢複平靜，“我選擇我的愛人。”
“那你就是放棄了人類咯？”查爾斯笑，“我早知道你會這麽回答的，艾翎啊，你被愛情沖昏了頭腦，才會這麽說。”
艾翎看着他，“你們準備叛變？什麽時候？”
“不知道，也許明天，也許一個月後，也許，一年，十年後？”查爾斯笑眯眯的眼睛裏危機四伏，艾翎心中驚訝，他竟敢用這樣的語氣說叛變這種大事，難道是？
他們準備已久，任何時候都可以叛變？
“我勸你們不要這麽做，你們沒見識過玄森的決絕樣子。”艾翎冷着語氣說，“叛變不會成功，他可能會殺了你們所有人，那樣的話，人類之前所做的全部努力就白費了。”
“你見識過？”查爾斯問，林轶在一邊笑。
艾翎臉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是冷了一下，沒錯，她見識過。
玄森發起狠來，簡直就是另外一個人。那個人兇狠毒辣，目無生命，能夠毀滅整個世界。
查爾斯和林轶的笑容讓艾翎心裏發毛，她轉過身往回走，“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玄森，但是勸你們，最好不要叛變，如果想人類繼續在這個星球上生存下去的話。”
“艾翎！”林轶從她身後追上來，黝黑的手臂抓住了她的，“你真的覺得玄森那麽愛你？！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很可能只是個替代品？我聽說他最近一直在找一個叫‘米娜’的女人，艾翎，我聽說那個avatar計劃，他們讓你…”
“不可能！”艾翎回過身，“那個女人，只存在于玄森的童年記憶中，按她的歲數，現在早就死了，怎麽可能找得到？！”
“艾翎，所以你質疑的也是找不找得到，而不是他是不是在找，對不對？”林轶上前一步，“有一隊人類士兵接到這個任務，已經去往外太空了。”
“我長得和那個米娜，一點相似的地方都沒有，你說他把我當她的替身？你可笑不可笑？”
艾翎轉身即要走開，林轶不放棄，“艾翎！你知道的，不是嗎？！當初如果不是他們讓你培育出長得和米娜一模一樣的臉的avatar，你根本接近不了他！現在他讓你留在他身邊，是出于真摯的感情，還是別的什麽目的，你有想過嗎？”
艾翎木愣了，沒有，她從來沒有想過。
“艾翎，離開他吧，人類很快就能取代這些外星人了，到時候，查爾斯才是這個星球的首領，你的處境，将很危險。”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到我身邊來，艾翎，我愛你！”林轶越說越激動，“第一眼見着你的時候，我就已經…”他伸出手去抓艾翎的胳膊。
“神經！”艾翎生氣地罵，甩開林轶的胳膊，大步向前走去，頭也沒有回。
“林轶，你也不要被愛情沖昏了頭腦。”艾翎走遠後，查爾斯拍林轶的肩膀，“随她去吧，這是她自己的選擇，等人類完全取代那些外星人的時候，她會回頭的。”
“老大，我知道的，我只是心疼她。”林轶點頭，眼裏沉郁之色明顯，“我沒和你說過，地球沉淪之前，我和哥哥，都在軍方服役，那時候，我就在她手下任職，見過她幾面。”
“她當時那副意氣風發的樣子，仍舊留在我腦海裏。老大，你能明白嗎？艾翎這樣的女人，應該上戰場展現她的英姿，不該被孩子，和一個不愛她的外星人，羁絆住。”
“我明。”查爾斯說，“艾翎這樣的女人，屬于戰場，不屬于家庭。”
兩人都沉默下來，在夜色裏靜靜地站着。
“老大，你說她會把我們的計劃告訴玄森嗎？”良久，林轶問。
“不會的，她畢竟是人類，骨子裏還是向着人類的。”查爾斯說，過了一會兒又補充道，“ 她說了又如何，人類必勝。”
艾翎回到酒場，玄森正在出口處等她。
“去哪兒了？我一轉身就找不到你了，這樣讓我很心慌。”玄森說，她一走近他，他就迫不及待地攬住了她的腰，讓她靠在他身上。
“喝了幾杯酒，有點頭暈，就出去透透氣。”艾翎臉靠在他胸膛處，聽他有力的心跳聲，“我們回去吧，我有點累。”
“好。”玄森回答，直接把她抱了起來，“累就別走路了，我抱你回去。”
獸人的投降書在三月下達，時隔多年，艾翎又見着了莫多。
莫多像完全變了個人，他竟然衰老了很多。土黃色的臉上，刻着道道皺紋，他的呼吸和進食器萎縮了許多，皺巴巴的一堆，像個脫水的土豆。
艾翎差點沒認出他。
莫多沒有認出艾翎，領着投降軍來到瑞芒星領地指揮大樓的時候，他在樓下遇到帶着戰生玩耍的艾翎。
艾翎的打扮和樣子，完全是個普通的家庭主婦，他只是奇怪，指揮大樓這種軍事基地，怎麽會讓這種女人進來。
如果他知道艾翎就是以前的阿加娜，一定會趁機劫走她，跟玄森商讨個好價錢。
獸人軍隊已經陸陸續續撤離地球，軍隊中四處洋溢着勝利的喜悅，玄森也時常露出寬慰的笑容，艾翎卻開心不起來。
獸人軍隊撤離，意味着，人類軍隊，将要起來造反了。
出于對人類的袒護，她一直沒有把查爾斯和林轶對她說的話告訴玄森，因為至今沒見着那個叫米娜的女人，她也很少去考慮林轶對她說的那些似是而非的事情。
哺育戰生的忙碌，讓她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那些。
戰生現在正處于快速長身體的階段，除了日常三餐，下午的時候，還要加些點心進去。
艾翎在廚房忙着給他準備雞蛋羹，腰上托着學步器的戰生，在保姆的照看下，歪歪扭扭地走進廚房。
“媽…媽…”戰生已經快一周歲半，但說話還是不是很利索，艾翎擦幹淨粘着蛋液的手，把他抱起來，“怎麽了，小寶寶？”
“看..看..”他含含糊糊地說着，小手指着廚房外的客廳。
“看什麽？”
“指揮官從外太空領來了一個漂亮的女人，戰生想去看看呢，但是因為沒有吃點心，所以我一直沒讓他去。”保姆解釋。
艾翎只覺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外太空領來的？”
“指揮官很久之前就讓軍隊中的人找她了，但到現在才找到。聽說她一直被困在蟲洞裏，營救她也花了很長時間。”
保姆無心地說着，艾翎聽得心驚膽跳，連蛋羹熟了也不知道，保姆幫她把蛋羹取出來，小心翼翼地喂給戰生吃，艾翎說，“吃完了讓他睡一覺，別讓他到處亂走。”
自己往廚房外走去，那個女人，她也想見見。
灰褐色蜷曲長發，灰褐色眼睛，白皙的皮膚，小巧的身材…當初avatar阿加娜的美貌，根本比不上她的十分之一。
畢竟當時，軍方只掌控了玄森的一小段腦電波，而沒有獲取米娜的基因；當時他們只是盡力去模拟米娜的臉，能夠做到十分之一的相像，已經非常不容易。
艾翎看她身上穿的衣服，是全新的，明顯是她來之後，有人給她換上的。
許是在蟲洞中呆久了，米娜很怕見人，看到艾翎向自己走來，她害怕地往沙發後縮。
“不要害怕，我沒有惡意。”艾翎友好地向她伸出手。
眼前這女人看着的确沒有什麽惡意，但長時間見不着人的經歷，讓米娜對她，還是有幾分畏懼。
“你之前被困在蟲洞裏？”艾翎問，在沙發上坐下。
“我，不知道…”米娜花了很長時間才把話說完整，艾翎耐心地看着她，用眼神鼓勵她把接下來的話說完。
“那裏，很黑…長長的…沒有盡頭..,我又餓又渴…但是…死不了。”
原來蟲洞裏是那個樣子的？艾翎沒有穿越蟲洞的飛行經驗，但她從小就對蟲洞充滿向往，聽米娜這樣說起來，忍不住又問，“能再和我說說蟲洞內部的情況嗎？”
“有時…那裏也會發光…光，很亮…”米娜繼續艱難地說着，艾翎聽得正在興頭上，玄森從外面走進來，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艾翎，她剛從蟲洞裏出來，你別問她那麽多問題。”
艾翎微笑，“好，那先讓人帶她去休息吧。”她叫了一個士兵過來，打算讓士兵帶米娜去休息，米娜見着士兵，眼裏露出了驚恐之色，拽住了沙發墊子，無助地看向玄森。
“森森…我不想去…”聽到米娜這樣喊玄森，艾翎心猛地一抽搐。
森森？這是什麽叫法？她都從來沒有這麽叫過玄森。
“沒事的，讓他帶你去休息吧。”玄森安慰米娜，對士兵說，“帶她去休息，再叫幾個女兵來陪着她，不要讓她一個人。”
士兵點頭答應了，米娜雖不情願，但還是跟着士兵走了，艾翎看着玄森，意味深長地笑起來，“玄森，要不要向我解釋一下你和她的關系？”
玄森也看艾翎，“我也正好有事要問你。”
作者有話要說：
☆、坦誠布公
“當初你們的那個avatar 計劃，能跟我說說嗎？”
聽玄森提起那個計劃，艾翎心中一驚，怎麽，那件事，他還放不下嗎？
“能說我都和你說了…”艾翎回答，玄森盯着她問，“還有不能說的？”
艾翎無語了…他這明顯是責問的語氣，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和她說過話，這回又用這種嚴厲的語氣和她說話，是因為那個叫米娜的女人嗎？
“艾翎，你最好實話實說。”他說，“我也實話實說，對你，我還有放心不下的地方。”
“你放心不下什麽？”艾翎問。
“怕你再次背叛我。”
“那是不可能的，我們…”艾翎轉頭四處尋找戰生，“我們都有了孩子，我怎麽可能…”
“那也不是不可能的。”玄森說，他在沙發上坐下，指指他對面的椅子，“坐下。”
這語氣像是審問犯人，艾翎不是很高興地坐下了，玄森靠過來，抓住她的兩只手，“艾翎，人類準備叛亂的事，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艾翎覺得自己的背都僵住了，“你知道了？”
玄森點頭，朝門口一個守衛的士兵招手，“把他們帶過來。”
在林轶和查爾斯被帶來的那幾分鐘裏，艾翎覺得心情異常難堪，她幾次企圖起身離開，都被玄森壓下。
“你坐着。”除了這句話他不再說別的。
林轶和查爾斯來了，身上的軍裝已經破爛不堪，臉上身上，到處可見傷痕。
“她人在這兒了，你們還有什麽想說的話？”玄森問林轶和查爾斯。
艾翎心猛地一跳，站起來看向玄森，“你要殺了他們？”
“殺死兩個預謀叛亂的士兵，有問題？”
“你不能殺他們。”
“為什麽？”
對話的全程，玄森的眼睛，都沒有離開艾翎的臉，艾翎被他看得無地自容。
“因為他們是你的朋友？艾翎，你也曾經是擔任過少校職位的人，應該知道容忍私情在軍隊中，是多麽的不可取。”
玄森說的話，一句也沒錯，可是艾翎看看查爾斯和林轶，怎麽都不想他們失去生命。
換在以前，遇到這樣的事，她可能也會痛下殺手，可是這幾年，離戰場遠了，特別是撫育戰生，讓她的心柔軟了許多。
她知道把一個小生命撫育長大有多麽的不容易，怎麽可以說殺就殺？
“玄森，我求你，不要殺他們…”艾翎懇求地看着他，他不動聲色地看向查爾斯和林轶，“不是說有話要說嗎？怎麽現在又不說話了？”
艾翎也看向他們，發現他們兩個的口角處，都有暗紅色已經結了痂的血跡。
“我忘了，他們的舌頭已經被拔去了。”
玄森面無表情地說，讓士兵把林轶和查爾斯帶下去，然後和艾翎說，“艾翎，我對你很失望。”
玄森在生氣，很生氣的那種生氣。雖然他每天都表現得很平靜，也和往常一樣和她共進午餐晚餐，而且因為戰事結束，陪伴她的時間多了許多，但她能感覺到，他在生氣。
戰生在一邊爬來爬去，時而拽拽艾翎的裙邊，時而撥撥玄森的皮鞋，還硬要把玄森手上戴的皮質手套摘下來。
玄森面無表情地把一只手套摘了下來，戰生拿過後，奶聲奶氣地嘟囔，“還要，還要。”
于是玄森又把另一只手套摘了下來，戰生還是不滿意，拿了兩只手套扔在一邊，張開手臂和玄森要抱抱，“抱..抱…”
這個小鬼頭這麽小就這麽精靈了，玄森一下笑了起來，愛憐地把他抱起來，橫在手臂裏沖他傻笑。
艾翎去沖了瓶奶粉來，趁着把奶瓶塞到戰生手裏的時候，假裝不動聲色地問玄森，“查爾斯和林轶，你殺了他們？”
“沒有。”玄森回答，戰生喝奶喝得滿脖子都是，他拿過他扔在地上的手套，給他把脖子上的奶水擦幹淨，“我在意你的感受。”
我在意你的感受…艾翎聽着，只覺得滿心的溫暖，她定了心，故意淡淡地說，“謝謝你。”
玄森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抱起戰生，起身去外面了。
艾翎跟在他身後笑，這個傲嬌鬼….
三月正是草長莺飛的季節，這樣的天氣，最适合春游玩賞。只可惜地球表面被人類幾個世紀以來的摧殘和戰争的折磨，已經失去了許多植被。
一直遠離戰争的軍事大樓附近的植被，因為良好的保護，才留了下來。
軍事大樓的前方，有一小塊草坪，雖然只有十平方米大小，但在這時代，已經彌足珍貴。
一圈兒景觀樹，圍着這個小小得草坪，阻隔了外頭的風沙，也擋了很多視線。
艾翎出去的時候，看到玄森躺在草地上，戰生學他爸爸的樣子，也那麽躺着，兩人一模一樣的姿勢，都望着草坪上方計算機屏幕營造出來的假藍天白雲。
艾翎走過去，把兒子抱起來，放在自己身上，平躺在玄森身邊。玄森看她一眼，側翻過身去，故意地不肯理她。
過了一會兒，又翻過身來，把兒子抱到自己懷裏，再翻過身去。
艾翎笑他這一系列的動作，賤兮兮地湊過去，從身後抱住他。
他沒有拒絕，她更緊地抱緊了他，臉靠着他的頸部，兩人也不說什麽，就這麽靠着，覺得生活，真是美極了…
樹叢邊傳來人腳步踏過的聲音，艾翎起先沒有注意，直到那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靠近他們。
“是誰？”她起來問，玄森也起來了，把戰生放到艾翎懷裏，拿着槍一步躍到樹叢前，“出來！”
玄森從樹叢裏拎出來一個漫天樹葉的女孩子，是米娜。
她可憐兮兮地看着玄森，玄森放開她，收起槍，“你在這兒幹嘛？”
“我…我…”米娜來到軍事大樓已經有段日子了，話還是說得不是很利索。
“指揮官，夫人！”威爾急匆匆地從外面跑過來，拉起米娜的手，“對不起，部下沒有看好她，打擾指揮官和夫人了！”
“以後看好她。”玄森冷着臉說。
“是的，指揮官！”威爾回答，拉着米娜的手要她離開，米娜卻不肯，站定了看着玄森，“森森，你，你不記得我了嗎？”
又是這樣的稱呼，艾翎覺得有人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腦門。
“記得。”玄森回答。
“那你，為什麽不跟我一起玩兒？”米娜問，“我們以前，經常一起玩兒的，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玄森回答得幹脆，“威爾，快帶她走。”
威爾幾乎是強拽硬拖地把米娜弄走了，艾翎想起林轶和她說的那番蠢話，自己當時還差點相信了，也真是蠢得可以。
“森森…”艾翎上去抱住玄森，“這麽叫法你喜歡嗎？”
“不喜歡。”玄森說，回過身來抱住她，“艾翎，你今天必須坦誠布公，不然我就…”
“就怎樣？”艾翎問。
玄森看着她，“不然我就對你沒辦法了…”
玄森的誠實讓艾翎驚訝，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在腦中組織了一下語言後說，“avatar計劃裏，我沒告訴你的是，當初軍方是截取到了一段你的兒時記憶，才确定的avatar長相。所以阿加娜才會長得那麽像這個米娜。”
“原來是這樣。”艾翎覺得玄森好像出了一口長氣。
“什麽？”艾翎問。
“我以為是你們人類把米娜關到那個蟲洞裏去的。”玄森說。
“然後把她作為要挾你的籌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