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嘩”的一聲,碗裏的梨和糖水被倒進馬桶,古梅含在口裏的也吐了出來,連帶着肚裏的存貨也傾口而出。
時間是最厲害的魔法師,肖永現在的體貼和關心,在古梅眼裏是砒霜是催吐藥,一想到這些是他親手做的,古梅就惡心想吐。
倒完吐完,古梅擦幹馬桶邊上滴落的紅糖水,按下按鈕,把肖永的心意全沖進下水道。
等肖永端着菜出來時,古梅已經端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的看着電視屏幕,茶幾上擺着一個吃得幹幹淨淨的小碗。
“老婆,吃飯了,快過來幫我擺碗筷。”肖永語氣歡快,嘴角微翹,顯然心情很好。
“我不餓,你吃吧。”他心情越是好,古梅越想拉下他的臉。就像看到一個樂開懷的孩子,就想去掐他的臉,看到一個氣球就想手裏藏針,冷不仃的戳破。這是病,這是她壓積在心底的心魔。雖然是病,但古梅沒打算治,能委屈肖永的就沒必要委屈自己,若是保持一團和氣,重生回來繼續享受溫水煮青蛙的滋味?
“不餓?”肖永把手裏的菜放到飯桌上,用身上的圍裙擦着手,走了過來,“老婆,我燒了你最愛吃的茄子,好歹賞為夫一個面子,嘗一點吧!”
高大帥氣的男人戴着維尼熊的圍裙,這模樣怎麽看怎麽養眼,古梅拉着他身上的圍裙,笑着說:“這圍裙和你的風格太不搭了,你先脫下來,我改天給你買個更好的。”這是她當年挑選許久篩選出來的最可愛的一條圍裙。
“好好好,我這就脫,你別扯了。”肖永連哄帶笑着說,“來,給你,你可一定要給老公挑個霸氣的,這樣我做起飯來,心情也好。”
“是,知道了。”脫下的圍裙,古梅慢慢地疊起來,稍有皺褶,反複用手指按壓改正。“你先吃飯吧,我去給你買圍裙。”
“老婆,圍裙不要這麽急着買吧,咱們先吃飯,吃飯完我們一起出去買。”肖永柔聲勸着古梅,“聽話啊,乖。”
“你吃吧,我走了。”古梅丢出兩句話,拿着疊好的圍裙,匆匆而走。再不走,她就要忍不住狂笑了。一個連自己親身骨肉都沒哄勸過的男人,原來也有這樣的體貼和細心。若不是再一次經歷,古梅還以為曾經那個對自己好的不能再好的男人是幻覺。
這個好男人是什麽時候變成另一個人的呢?古梅反複想着。
前世,她忙于照顧年幼的孩子,愛挑事的婆婆,只知道身邊的男人不知不覺就變得冷漠了,從沒抽時間想過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為什麽而變的。
現在想來,無非就是錢財動人心,美色晃人眼。意志力不堅定、想要逃避現實的人,跳進去就沉迷了,出不來也不願意出來了。
沖出家門的古梅駐足在街角,眼前的街道、所見的每一張臉都充滿着熟悉的陌生,腦海裏閃過的八年後場景,兩者重疊起來就像是蒙太奇手法的電影片段,讓她迷惑,讓她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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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你站在這幹嘛?梅子....”一位中年婦女買菜歸來,看到古梅直愣愣地站在馬路邊上,不由好奇地問道。
“哦,顧..顧阿姨...”呼喚聲把古梅從迷霧裏拉扯出來,回想了一會才記起站在自己前的人是誰,“顧阿姨,您買菜回來啦?”
顧阿姨笑着說:“是啊,這不剛回來,就看到你杵在這。怎麽啦?和你家先生吵架啦?”後兩句話是湊到古梅的耳朵邊小聲問的。
古梅扯出一絲苦笑,慌忙解釋:“沒...沒有...顧阿姨,您買這麽多菜,難道家裏有喜事?”
“是啊,我家娟娟臨時通知我說,要帶男朋友回來吃飯,急得我撒腿就往菜市場跑。”顧阿姨這年紀的人個個都是人精,一看古梅的表情就知道她心底有事,也就不再追問,接着她的話說。“這不剛回來,對了,我要上去準備菜了,先不和你說了,改天來我家吃飯。”
“嗯嗯,一定一定。”古梅松了口氣,“這籃子我幫您拿上去吧。”
“不用,這才多重,我拿得動。我先走了,你快去忙你的吧。”顧阿姨提着籃子健步如飛,一點也看不出是50多歲的人。
送走顧阿姨,古梅決定回家一趟,去看望一下父母。
當年的古梅執意嫁給肖永,傷透了父母的心。用肖父的話來說:你現在不聽我們的話,過不下去時別來找我們。自己是怎麽回的呢?放心吧,不會有那麽一天的。言語和眼神裏都透着多肖永的絕對信任,這份信任讓她孤注一擲。
可惜沒過幾年,就哭着喊着回娘家求安慰了。小旭也是媽媽幫着帶大的,那些年陪着她帶着孩子東奔西跑尋良醫的都是他們。不出意料的話,自己死後,小旭是跟着外公外婆過日子的。肖永爸媽就希望有個健康的孫子,怎麽可能善待小旭。
“爸...”一路上古梅做了各種心理準備,但一見到黑頭發的爸爸,眼淚奪眶而出。
古有明板着臉,冷冷地說:“你回來做甚.....”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古梅在哭,冷冰的臉立馬轉為焦急,“肖永那小子欺負你了?你怎麽這麽不争氣,他欺負你,你就打回去,打不過還有我這個老頭子。敢欺負老子女兒,老子和他拼命!”
伴随着古有明的呵斥聲,古梅哭得更厲害了,邊哭邊暗暗告誡自己:“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是父母,我卻為了個男人傷他們的心,真是愚蠢至極。多謝老天爺給了這次機會,讓我能彌補對他們的過錯.”
“老頭子!”随着一聲大喊,陳佩珍沖了出來,怒視着古有明。她剛在廚房裏準備午飯,聽到哭聲,以為是古有明在為難女兒,手裏的東西都顧不上扔,拎着菜刀就出來了。
古梅胡亂抹着眼淚,說:“媽....不是爸欺負我,是...是我想你們了。”能再一次看到老媽真好。
“還不把你手裏的菜刀放下,沒看到人都被你吓傻了嗎?”古有明懸着的心落下一半,又板起了臉。
陳佩珍擰着脖子說:“要你管啊,我還不知道?”說完,拎着菜刀走近廚房,沒半分鐘又出來了,“竈上的豬蹄交給你了,我陪梅子。”
“知道了..”古有明拖着長音走進廚房,依稀能聽到他的嘀咕聲:女兒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我為什麽要被趕來看爐子....
陳佩珍沖着廚房的方向擠眉弄眼,“別揉耳朵了,你爸他哪天不碎碎念,一定更年期到了。”有次拌嘴時,古有明說陳佩珍更年期到了,讓陳佩珍學會了逢事就給他安個更年期綜合征的帽子。
“媽,我知道了。”古梅被她那誇張的面部表情逗得破涕為笑。
“能笑就好,這下媽總是放心了。”看着古梅由哭轉笑,陳佩珍松了口氣。
“媽.....”眼淚又在古梅眼眶裏打轉了。
中午的飯菜很豐富,古有明還特地去菜市場買了一大堆菜回來,一直忙碌到一點多才開飯。古梅幾次要求幫忙,全被他們趕了出來。
飯後,古有明把古梅喊到書房。
終于來了,真是什麽也瞞不過老爸的毒眼。古梅老老實實地跟在他身後,走進書房。
大學時配的電腦還擺在窗戶旁邊,書架上的書也照着以前的布局擺着,手指一按再拿起來,上面幹幹淨淨,古梅心頭又酸了,若不是有人天天擦拭,怎麽可能沒有灰塵。
“坐吧。”古有明指着椅子對古梅說。
“謝謝爸。”古梅有種又回到了小學時期,面對着小學班主任的感覺。
“你心裏有事,絕對不是肖永欺負你這麽簡單。”父女的促膝長談才開始,古有明就扔了個深水炸彈出來。
古梅欲言又止,重生的事一定能不能說的,但非正常時間一個人回來和反常的情緒該怎麽和他解釋,這是個難題。最終古梅還是選擇了開口,只是換了種方式,“爸,我最近老做一個同樣的夢。”
“夢?什麽夢?”古有明把翹着的腿換了個方向,若有所思地看着古梅。
“在夢裏,一切都和現實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肖永發達了,然後找小三找情人,最後為錢財和我對薄公堂。”古梅克制着滿肚的傾訴欲,盡量說的簡單些。
“然後呢?”古有明追問。
“然後...然後我就醒了。”古梅垂下眼皮,把心頭的陰霾藏在睫毛下方。
“你這是看婆婆媳婦劇看到了,晚上才做這樣的夢。”古有明眉毛略略舒展開來,“我等會去找老中醫開個方子,安神助眠的,你喝完就不會整晚做夢了。”
“嗯,謝謝爸”老爸的反應讓古梅松了口氣,若是堅持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自己就沒辦法解釋了。想歸想,她還是有點擔心,老爸的反應太鎮定了,好像在算計什麽。但是這婚是遲早要離的,借夢的事先給他們來個預兆也好。要不然到時候冷不仃的說要離婚,那才吓人。
古梅離開時,已經晚上八點多了,肖永一共打了7個電話,說做了紅燒肉等着她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