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1.20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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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人載着衆人落在藏書閣之前, 然而他們剛落地, 便被一群持着兵器的人團團圍住了。那些人一個個目露兇光, 對畢冬等人十分戒備, 看樣子随時都有動手的可能。
“你們是什麽人?來淩烽山做什麽?”對方中為首的人開口道。
“真不要臉,還反客為主了, 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地方!”銀烏不屑道。
銀烏話音一落, 對方驟然出手,竟然不打商量就要襲擊銀烏。不待衆人反應, 羽人早已伸手護住了銀烏,眼看那人便要襲來,楊舟捏了個訣朝對方一推,對方猝不及防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與此同時, 楊舟敏銳的留意到了對方手腕上似乎隐約現出了一個标記,只是那标記一閃而過便被對方隐去了,楊舟只記住了大概的樣子,未曾看清。
“你們也太猖狂了吧?這淩烽山原是我們的地方,什麽時候輪到你來問我們是誰了!”畢冬氣呼呼的道。他原本便有些氣不順,如今看銀烏險些被欺負,越發沉不住氣,直恨不得把對方暴打一頓才好。
對方倒也不是全無顧忌, 聞言後開口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這淩烽山的掌門罔顧正道,行事竟與魔道一般。為了避免淩烽山堕入魔道,我等才來此協助看管罷了。”
畢冬聞言還想開口, 楊舟卻擡手示意他不要與對方糾纏,而是朝那人開口道:“是誰指使你們來看管淩烽山?”
那人正欲開口,卻見藏書閣的門驟然打開,從中走出一個青年,正是四猴子。
四猴子看了楊舟他們一眼算是打招呼,而後朝那些人道:“你們的那位尊者要找的親弟弟就在眼前,你們竟然如此怠慢,不怕他到時候怪罪下來?”
衆人聞言一怔,而後将目光在畢冬和鲛人少年之間略一逡巡,朝畢冬開口道:“不知是二公子大架,多有怠慢,二公子請跟我來。”看那态度,倒是轉變的極快。
畢冬十分不悅的瞥了那人一眼,而後轉向楊舟,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楊舟朝四猴子道:“你帶着羽人他們先去歇息,我陪着冬兒去一趟。”無論如何,他還是不大放心讓畢冬獨自去面對畢清寒。
尤其是經過眼前這陣勢,他越發覺得畢清寒此人比自己想象中更為複雜。
片刻後,楊舟和畢冬被帶到了一處院落前,竟是他們師徒此前居住的地方。
小院隔了許久,已然有幾分陌生了,但驟然回來依舊難免讓人感慨。師徒倆一起進去,院中正立着一個青年,青年一襲黑袍,頭發束着,正是分別許久的畢清寒。畢清寒望見畢冬的時候眼睛一亮,而後大步朝畢冬走了過去。
“哥……”少年有些拘謹的開口道。
畢清寒卻上前一把将少年摟在懷裏,帶着久別重逢的慶幸和喜悅。
“讓我看看瘦了沒……”擁抱過後,畢清寒扶着少年的肩膀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目光中帶着顯而易見的激動和喜悅,道:“長高了,還是那麽瘦。”
畢冬心中的喜悅被重重疑惑包裹,倒是沒那麽興奮,反而有些別別扭扭的開口道:“哥,他們說你是尊者……是什麽意思?他們為什麽會來看管淩烽山?你……你在我生辰之後去了哪兒?”
“一見面就一堆問題,還和以前一個樣。”畢清寒伸手捏了捏少年的鼻子。
畢冬一怔,終于找回了幾分親近的感覺,撲哧一聲笑了。
這樣一來,兄弟二人之間倒是親近了許多,沒了開始那份隔閡。
畢清寒拉着少年的手遲遲不願放開,顯然是分別得久了想要好好親近一番。一旁的楊舟見狀只覺自己有些多餘,而且眼前的畢清寒看着對少年親熱寵溺,倒也沒什麽問題。想來畢清寒這一年來身份有變,性情卻沒有什麽改變,否則畢冬也不會願意和他親近。
與畢清寒寒暄了兩句,楊舟便出來了。
畢冬還想留他,大概是怕他被冷落,便作罷了。
待楊舟一走,畢清寒便将自己這一年來的經歷都朝少年說了。原來畢冬離開詭澤島那日,畢清寒便猜到是有人觊觎畢冬的體質要來擄走他,所以才會讓福叔先将畢冬送走,可他未曾料到船上竟然藏着赤鱬。
福叔随是畢府的管家,可修為還是極高的,只是被赤鱬驟然襲擊,未曾防備,所以才會着了道。而赤鱬那身上的粘液,一旦沾上便無法逃脫,任你法力再高強也無能為力。
“可我離開了詭澤島,外頭想抓我的人也不少啊,豈不是更不安全?”畢冬問道。
“最初,他們所有人都會沖着詭澤島而來,不會想到我第一時間就會把你送走。只要拖過了那晚你到了叔父家中,他自有辦法護你周全。”畢清寒道。
所以那晚畢清寒留下是為了讓別人誤以為畢冬還在島上,事實上那晚詭澤島究竟有多少精怪到訪,畢清寒大概也數不清了。只是沒想到,他留在島上拖住了那些精怪,卻還是出了纰漏——送走少年的船上就有致命的赤鱬。
畢清寒更沒有想到,他以為能護住畢冬的叔父已然遭遇了不測!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此前不看告訴我關于鬼命一事?”少年問道。
畢清寒目光一滞,嘆了口氣道:“我沒想到會出這樣的變故,若你能安全到達叔父那裏,只要他能護你周全,我倒希望你永遠都不要知道這件事。”
“可是叔父連自己的周全都沒能……”畢冬言及此又有些黯然。
“剛見面不要說這些不高興的了,我聽焱寂真人說,你原來在淩烽派住的便是這裏。”畢清寒問道。
少年聞言倒也沒有繼續追問,左右他們兄弟團聚了,許多話要說倒也不急于一時。他當即拉着畢清寒進屋,指着自己的睡榻道:“我平時就睡在這裏,床是小了點,不過睡着反倒踏實。”
畢清寒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屋內的另一張床,問道:“我看你師父性子似乎有些冷淡,想必你跟着,沒少挨責罵吧?”
“師父就是看着冷清,其實一直很護着我的。”畢冬忙道。
畢清寒笑了笑,開口道:“這院子也不小,怎麽擠在一間屋裏?”
畢冬聞言一怔,不知想到了什麽,明明他與楊舟一直清清白白,這會兒不知怎麽的竟有些心虛了起來,磕磕巴巴的道:“我此前中了妖毒……他要替我療傷。”
畢清寒聞言盯着畢冬看了一會兒,畢冬被他看得越發心虛,良久畢清寒才開口問道:“冬兒,你對你師父沒有什麽別的心思吧?”
“當然沒有,絕對沒有。”畢冬下意識的否定道。
“那就好。”畢清寒聞言終于松了口氣道:“回頭倒要好好謝謝他對你的照拂。”
畢冬聞言忙笑着應了,一顆心砰砰亂跳,好像生怕畢清寒看出什麽來。可話又說回來,他和楊舟的确沒什麽,即便楊舟向他表明了心意,可他根本未曾應允,也不知他這份忐忑究竟是為何。
藏書閣外,四猴子正立在門口,似乎在等着誰。
片刻後,便見楊舟遠遠的走了過來。
“三師兄,他們都安頓好了,師叔在裏面等你呢。”四猴子道。
楊舟環顧了一下四周,開口問道:“這些人看着人多勢衆,但若真動起手來,吃虧的必然不是我們,為什麽還要任由他們在淩烽山耀武揚威?”
四猴子壓低了聲音道:“他們都是跟着畢冬師侄的哥哥來的。”
楊舟一怔,頓時了然,焱寂顯然還顧及着自己這邊,沒和畢清寒他們撕破臉。
“那個畢清寒……”楊舟欲言又止。
“暫時沒看出什麽不妥。”四猴子道。
楊舟聞言這才稍稍踏實了,而後和四猴子一起跨進了藏書閣。楊舟一見焱寂不由吓了一跳,上次明明看到對方又變成了年輕模樣,怎麽這會兒又變成了老頭?
“別怕……”焱寂搶先開口道:“我是為了……咳……那個……吳違是不是和你們一起來了?”
“對啊,谷主……”楊舟看了一眼四猴子。
四猴子道:“和師兄一起來的人,都安排在了客房。”
焱寂聞言看起來又期待又忐忑,他整了整衣冠,捋了捋自己那白胡子,開口問楊舟:“他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你和我說說,我好有個心理準備。”
“他……挺英俊的,脾氣不大好,愛穿紅衣服。”楊舟道。
焱寂聞言露出一抹笑意道:“嗯,和以前差不多。”
“師叔現在要去見谷主嗎?”楊舟問道。
“等等,天黑了再去。”焱寂道。
楊舟和四猴子聞言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焱寂反應過來之後忙解釋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是想着我現在就去見他,顯得太心急了……我怕他取笑我。”
這麽一把年紀了,竟然還在意這些瑣事。
楊舟苦笑一下,心裏竟莫名有些羨慕。真希望許多年後,自己和畢冬也能這樣,一直保持着年少時的這份誠惶誠恐和患得患失,這種感覺可謂是最令人神往的“折磨”了。
算了,楊舟想了想,還是更希望能和畢冬長相厮守。
他不喜歡分離,更不喜歡思念。
“師叔,畢清寒帶的這些人的來歷,你能猜出來嗎?”楊舟問道。
焱寂道:“猜不出,但是覺得挺煩的,要不是為了你的面子,早把他們打出去了。”
楊舟聞言有些尴尬,而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麽,便找了紙筆,憑着記憶在上頭畫了個紋路。四猴子在一旁看了一眼,開口道:“好像有點面熟,記不起在哪裏見過了。”
“這是我在外頭那些人身上見到的,不過很隐蔽,平時應該是隐藏起來的。”楊舟拿着那紋路給焱寂看,問道:“師叔可認得這個符號?”
焱寂拿過那紙看了一眼,面色突然有些凝重了起來。
而後他走到裏屋的藏書的書櫃上翻出一個暗盒,從暗盒中取出了一封信。
“這是?”楊舟看着那信封上的印記,而後又看了看自己畫的這個紋路,開口道:“除了有幾筆我可能記不大清之外,其餘的部分一模一樣。”
四猴子也湊過來看了一眼,問道:“這信是從哪裏來的?”
焱寂拿着那信嘆了口氣道:“這不是信,是一封戰書。”
楊舟當即一怔,面色陡然略過一絲慌亂道:“戰書,他們和淩烽派……那冬兒他……”
“着急了?”焱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畢清寒是他的哥哥,哥哥要接走弟弟,你有什麽理由阻攔?”
楊舟目光一沉,開口道:“沒有理由,我也要試試。”況且,他不是沒有理由啊,理由他已經朝畢冬說過了,只不過尚未等到畢冬的答複而已。
只要少年未曾拒絕這份心意,在楊舟看來,自己便有一半的機會。一半呀,這麽大的可能,楊舟怎麽可能輕言放棄?
“不急于這一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都還不知道那畢清寒的來路,拿什麽去跟人家搶?”焱寂道。
楊舟聞言望向那封信道:“這戰書與淩烽派有何淵源?畢清寒又是什麽來路?”
“說來話長啊,我都快不記得了。”焱寂道。
塵封的往事,一旦翻起來,總免不了激起嗆人的煙塵。
畢清寒面對畢冬,自然也少不了要解釋自己這一年多的去處。
“九朔山在近百年前,有着無人能敵的勢頭,說是第一門派,無人敢提出異議。這麽多年來,九朔山一直是以除魔衛道為先,此番我能來此找你,也是因為淩烽派的掌門焱空行了魔道之事,有違正道行徑。”畢清寒道。
“你是怎麽加入九朔山的?”畢冬問道。
“你失蹤之後,我去找過你,只找到了船的殘骸。”畢清寒道:“後來我在去漓州的途中,遭遇到了許多精怪的追擊,是九朔山的人救了我。”畢清寒道。
畢冬問道:“九朔山的人為什麽會來漓州?”
畢清寒道:“為了你。”
詭澤島上有個十六歲的鬼命少年,此事一夜之間幾乎傳遍了每個角落,精怪們蜂擁而至,名門正派也不乏參與其中者,九朔山便是其中之一,就連當時的楊舟也是為了此事才會遇到畢冬。
“不過九朔山是為了保護你而去的,可惜他們晚了一步。”畢清寒道:“現在好了,我終于找到你了,往後我會寸步不離的守着你,絕對不會讓你再有危險。”
畢冬聞言望向畢清寒,對方英挺的眉目帶着幾分堅決,目光卻一如往昔那般寵溺溫柔,只是少年卻并未為對方這句話而感到足夠的安慰和喜悅。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情,少年已經不想繼續做被人養在溫室裏的花草了。而且,畢清寒的解釋似乎沒什麽破綻,可畢冬總覺得不能全然相信,就像心底某個直覺一直在提醒着他事情沒那麽簡單。
“哥,你為什麽現在才來找我?”畢冬問道。
“我找不到你,最近才有了你的消息。”畢清寒道。
畢冬聞言問道:“你走之前不是在我心口設了封印嗎?”
畢清寒聞言忙道:“那個封印……是為了保護你而已,沒有別的作用。”
畢冬聞言沒繼續追問,但是畢清寒的回答印證了他的猜測。此前楊舟曾經推測過,畢冬心口的封印,畢清寒是有感應的,而畢清寒之所以能找到淩烽山,正是因為那個封印,可畢清寒如今卻矢口否認了這一點。
畢清寒在隐瞞自己不來找畢冬的原因,到底是什麽原因?
早和晚來有什麽區別?
早來的話,便不會有焱空真人那件事,畢冬體內那股神秘的氣息不會被徹底喚醒。難道畢清寒等的是這個?畢冬望着眼前的哥哥,心中百般不願意用絲毫惡意去揣測對方,他寧願相信這一切的緣由都是出于畢清寒對他的愛。
“我想去看看師叔祖。”少年開口道。
“也好,順便向他辭個行。”畢清寒道。
少年一怔,問道:“辭行?”
“我已經在此耽擱了許久,如今既然找到你了,也該帶你走了。”畢清寒道。
畢冬聞言頓時有些着急,開口道:“可是我沒想走,我不想去什麽九朔山,我走了師父怎麽辦?還有銀烏他們……我是銀烏的主人,他是精怪,那九朔山能允許精怪入內嗎?”
畢清寒失笑道:“別耍小孩子脾氣,你若是舍不得他們,将來可以來看他們。”
“我……”畢冬聞言頓時想到了那日楊舟問他的話,他依稀記得自己也是說了這麽一句“會來看他。”
現在想來,怪不得當時楊舟那麽沮喪,就連畢冬自己聽着這話都覺得沮喪不已。
他此前一直未曾設想過,如今這麽一設想,若是将來要和楊舟分開,那他的生活還有什麽意思?
“我不走。”畢冬開口道。
“別鬧。”畢清寒道。
少年這會兒認真的很,絲毫沒有玩鬧的意思,他轉身對着畢清寒道:“我先去看看師叔祖。”說罷,少年便徑直出去了。
畢清寒望着少年的背影,面上略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而後他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還是太慣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