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什麽！”許言華看着那短短的十個字加兩個标點符號，眼睛瞪得溜圓，手機也從手裏掉到了床上。

“你別着急，我打電話給你慢慢說。”

劉照的電話打進來了，許言華慌慌張張下床走到陽臺上接起來：“快說，怎麽回事。”

“你別着急，是這麽回事兒。那天我打游戲呢，旁邊你消息來了，我沒注意，就讓我姐看見了。應該是又觀察了我幾天，今天才問我。我姐那嘴特別厲害，三言兩語就把我問懵了，再加上本來我也沒想瞞她，就把咱倆的事情統統都交代了。”

許言華扶額：“您心真TM大，那你姐聽了以後什麽反應？”

“她說什麽時候帶去給她看看，這個反應還挺常見的吧。”

“嗯……嗯？常見？你都跟誰說了。”許言華敏銳的捕捉到了漏洞。

“沒誰，就是咱班那些和我一塊打游戲的那幾個，峰兒子，雷娘娘，大風……”

“你TM嘴怎麽這麽松……這才幾天就都抖摟出去了。”許言華打斷了劉照的列舉過程。

劉照倒是不以為意：“早晚都得跟他們說，不如早說了，反正游戲還是照打，我們和原來也沒啥區別。你也小心過頭了，本來你也和他們沒什麽交集。”

“我又不是和他們不見面了，要是永不見面還好說，都是老同學，怎麽見不着？”

“沒事兒，你就放寬心，那幫逼崽子沒什麽意見，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再說了，你不是還跟你宿舍的那些人坦白了？不也沒什麽事兒？想太多了。”

“那你姐……”許言華想起了正事兒。

“沒事兒，回家以後帶你見見就是了，我姐應該不會難為你的。再說了，就算是她反對也沒什麽用。”

“我是想說你姐不會告訴你爸媽吧，我還沒想好怎麽面對這些人。你這麽一提這件事兒，我想起我爸我媽了，我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倆，我媽肯定不願意的，到時候怎麽辦？”

“這事兒就算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姐暫時應該不會跟我爸媽說，不過沒有不透風的牆，車到山前總有路，現在想也是白想。”劉照突然換了個語氣，“小約，我想你了。”

“滾蛋，惹出一屁股事兒來，還整天打你的游戲，想得起我來才怪。”

“真的，小約，不打游戲的時候就想你。”

“滾蛋，打起游戲來連你姐看你手機都不知道，你可別想我，死在游戲裏算了。”

“好啦，小約別生氣，我可真的很想你呢。”

許言華長長的嘆了口氣，劉照的不要臉是許言華早就知道并且習慣了的，不過做事情不過腦子這點總是讓人覺得不爽，轉念再一想，他要是再三考慮再說出口，他們兩個在一起指不定還要再過幾年，興許就真的錯過了。又嘆了一口氣：“唉，你啊，以後想做什麽的時候好好想想，萬一你都說出去了，人家不接受，你不是得尴尬死。我跟我舍友說的時候那可是旁敲側擊，在潛移默化當中讓他們的觀念發生變化，然後才水到渠成的說出來的，我可是用了一年多才說出來的，你可倒好，沒有一點點防備，也沒有一絲顧慮，張嘴就說。”

“好好好，小約，以後都聽你的。”

“你快去打你的游戲吧，你打游戲比天還大。去吧去吧。”

“那我去了，你回來那天要不要我去接你啊。”

“可別，我爸媽會去的，回家待幾天我就找你，你可得随叫随到。”

“好來哥。”劉照興奮得像個孩子，“來，小約親一個。”說完，劉照真的在電話那頭親出了很大的聲音，許言華滿臉通紅：“滾，也不嫌丢人。”

“親我自己男朋友丢什麽人，來，該你了。”

“滾蛋，別這麽不要臉。”許言華因為害羞，聲音越來越小，感覺自己的臉都要着火了，“你快去打游戲。”

“都當着你宿舍同學的面啃過了，還害羞什麽。”

許言華快速地對着手機話筒親了一下，聽着那邊劉照傻呵呵的笑聲，他很快說了句“拜拜”就挂斷了電話。挂斷電話之後，許言華還是覺得自己的臉很燙。

許言華剛才為了打電話跑到了陽臺上，現在又默默地從陽臺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躺倒在床上的許言華瞬間就像是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剛才劉照那一通電話裏信息量太大了，他需要，非常需要消化。

從剛開始接受了劉照的表白的那一天開始，金牛座的許言華就一直在考慮也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怎麽跟家裏說。當靜靜知道許言華喜歡劉照的那一刻，她就說過：“你爸你媽怎麽辦。”許言華當時的想法是，反正劉照不會回頭，我又對女生沒有完全喪失興趣，湊合湊合總是能給家裏個交代。他甚至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女孩就叫許如汐，男孩就叫許涵照。

可是劉照的出現打亂了許言華的全盤計劃，盡管如此，他還是很愛他。

許言華一直強迫自己不去想這個現實到不行的問題，但是沒辦法，這麽做的結果是他想到了更多現實的問題。這個社會對他們的包容度還沒有那麽高，高談闊論說自己“頂同志，反歧視” 的人，如果那個同性戀就在自己身邊，多半還是一臉嫌惡。

還有，他真的沒把握究竟劉照能夠喜歡他多久，等到這段感情自己再怎麽讓步都沒有辦法維系的時候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許言華一顆心都撲在了劉照身上，現在不會喜歡別人，以後自然也不會。許言華好怕自己最後會一無所有，然後在一個名為□□的深淵裏堕落到地心，被融化的什麽都不剩。劉照的三分鐘熱度是有目共睹的，今天可以表白，明天就可以不理你，後天就會忘了你。許言華很害怕，但正是因為這種害怕讓他一刻不停地想要找點什麽事情做，讓他必須要十分珍惜自己現在擁有的生活，因為他實在不确定究竟什麽時候會失去，這種很容易就會支離破碎的幸福。

許言華發現自己變了，他不在費盡心機去追求一個什麽東西，過去的許言華會為了任何不合心意的事情大發雷霆或者大哭出聲。他的神經本來就高度敏感，現在依然敏感，卻不再表露。很久沒哭過了，以至于看部電影聽首歌就能讓許言華哭的稀裏嘩啦的。這大概就是許言華理解中的長大。

即使這樣，許言華還是會費盡心機只為了能夠好好地維持自己與周圍人的聯系，盡管收效甚微。

就像現在，許言華無可避免的面對上這些自己之前一直盡力回避的問題，突然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直接淹沒了許言華，他想到了自己那個身體不好的父親和強硬了一生的母親，突然覺得自己怎麽這麽不孝順，突然想要在自己陷得更深之前斷掉和劉照只見這段本就不該存在的感情。

可是許言華放不下，自己夢了兩年的人就這麽站在自己對面說着那些在夢裏他都不會說的情話，這種感覺美好得就像是童話故事，哪怕這都是騙人的他也想要把它保存在自己身邊，能多留一會兒算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