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樸樹被分進了初一五班。

二中三年級,一年級十二個班,并沒有很清楚的階級分類。除了固定十二班是實驗班外,其餘班級都是好生差生平均分類。

學校校長是個神龍不見首也不見尾的人物,只在開學典禮時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說老師們,同學們,園丁啊,花朵兒啊……學習成績決定十年後你是城市大公司的精英,還是社會底層刷盤子的一些類似傳銷組織似的廢話。

兩個教導主任都是熊精,老點兒那個人高馬大,年輕點兒的也能看出來再過兩年也是馬大人高的。

倆主任都特能見人下菜碟兒。

跟好學生就是好老師,成績不好的蔫吧學生直接無視,和混的壞小子勾肩搭背,講自己當年那青春年少的熱血故事。

這會兒都站在校旗下環視初一部剛進來的一群毛頭小子丫崽子們,不茍言笑的。

初二初三部的從教學樓來操場集合了,倆主任看見關成一人給一拳,一人拍一掌,配合的像那練九陰白骨爪的陳玄風和梅超風。

“壞小子。”

關成笑嘻嘻的:“主任好啊,倆月功夫這心胸又見寬闊啊。”

國歌奏響,校長講完話輪到主任講,再到老師講……

操場暴曬,學生們排成排像一株株缺水的小白楊。偶爾吹來一股風也是夾着熱浪。

初二初三部的都習以為常的,都頂着校服外套遮一遮這熱,膽大愛惹事兒的就趁老師不注意溜到廁所去抽煙。

只有剛進初一的十二排步都不敢挪,傻兮兮的。

一滴汗水順脖頸滑進衣領,樸樹眼睛黑亮,熱的有些暈暈的,他喜歡這裏。

Advertisement

開學典一過,日子就好像進入平緩期,無波無瀾。

課程進展開始讓樸樹跟的有些吃力。

班裏家裏條件好差的學生都在補課,數學英語,一周四天,二四放學後,周六日半天,在班主任家。

升初中後班裏幾乎都補課呢,每人一月五百,重點補課時強調過,課上就難免少一些。

樸樹只有放學後短短幾個小時複習今天課上學的,晚上要去飯店打工。

他沒有時間,更沒有錢。

樸樹學習不突出,每周都有的測驗考基本一直在中游徘徊,偶爾中上游,能擠進年級前一百五,但是很少。

這樣的成績不讓老師操心,但也不會看進眼睛裏。

成績不突出,人也不出衆,不多說話,走路也靜悄悄,是學校茫茫人海裏最不引人注意的孩子。

他一直這樣,跟在小學時沒什麽不同。

但是美術和音樂老師很喜歡樸樹,都覺得這孩子身上帶藝術氣息,做派舉動都合該以後是個藝術家。

就不該吃人間煙。

倆人都抓着樸樹空閑時候叫自己身邊來畫一幅,唱一段。

但是倆老師有點兒不和,美術譚老師和音樂孫老師年紀相仿,都剛三十出頭。工種不同也不礙着倆人剛認識就開始掐架。譚老師覺得孫老師大老爺們天天清早還要開嗓的事跟學校領導反映好幾回了,吓着祖國花朵誰負責啊。

同樣孫老師也認為對方那兩把刷子還裝梵高呢,畫啥啥抽象,弄副日出整的他還納悶盤子裏裝個攤蛋至于還畫倆星期麽。

他們都認為自己比對方更像藝術家。

樸樹這節課下了就被音樂孫老師叫進了教學副樓,音樂教室裏,孫老師給樸樹帶了兩本初級樂譜。

“你帶回去好好看一看,上次叫你練的譜子怎麽樣了?”

樸樹頓住,慢慢坐到鋼琴前磕磕絆絆彈了一曲小湯普森二冊。

音樂老師心裏嘆了一口氣,對于只能偶爾來教室練習的樸樹來說,彈這樣已經不錯了。孫老師就是覺得挺可惜。

“不錯,抽空就過來練練,老師覺得你挺有天分的。”

“嗯,謝謝老師。”樸樹心裏波瀾不驚。

樸樹對老師的話沒怎麽上心。

包括美術譚老師的誇贊樸樹也是不相信的。

對于天分,合适,有前途的這種話,聽聽罷了,他都不怎麽往心裏進。

人不能不正視自己,不能做夢,不能妄想。

樸樹很清楚自己不聰明,他不是機靈孩子,甚至不招人喜歡。

他不打算念書很多,說實話也不是很喜歡,覺得念完中學就可以。他那時候還小啊,戴二紅果攤對面賣熟食的王嬸,家裏姑娘那年考上大學了。

樸樹還記得鞭炮放了很久,小市場的攤老板都去了王嬸家吃席。

擺了好幾天,那種喜慶感覺樸樹一直記得。

所有人不只是嘴上對王嬸的恭維,眼裏都是羨慕。

那年月這個鎮裏能考上大學的很少。

上大學等于以後的飛黃騰達,在市裏工作,找市裏男人,生娃都是城市裏戶口。以後都是享不盡的福。

是徹底飛出鎮裏,再也不回來了。

樸樹那會兒還小不太了解,懵懂覺得他也很羨慕。

小學時候他也很努力學習,想考大學,然後飛出去。

後來他大了,明白了,他不聰明,他飛不出去,因為他都沒有翅膀。

樸樹就掙錢,攢錢,花最少的錢。

他打算念完初中,多念幾年書也算是離大學再近一點,不枉他曾經有過一個可笑至極的夢想。

然後他要打工,賺到能給他安全感的一筆錢,如果戴二紅那時候還沒有回來,他就去城裏。在偌大城市的一角,悄悄活着。

美術老師也沒有說錯,樸樹畫畫真的很好。

他沒有被專業教導過,沒有束縛的框架,他畫的好像不是畫,輪廓勾勒色彩搭配像是一種心情。

譚老師接班以後第一堂美術課看見樸樹的畫就挺驚愕,不是精致細膩的好看,是簡單的鉛筆畫有一種繁華厚實的感覺。

讓這個活在抽象裏的逗比難得都難過起來了。

午休,樸樹回家做完飯吃又趕回去,校門口被眼尖的譚老師抓進辦公室塞了本倫勃朗集冊:“樸樹啊,老師看好你啊。”

“嗯,謝謝老師。”

一雨夜間,校園裏花兒開的争奇鬥豔。

腳下土濕濕的,空氣是今年難得的新鮮。校園裏一路遇見十個人,八個耳朵裏塞着MP3哼唱今年最流行的玫瑰花的葬禮。

樸樹今天放學給抓進音樂教室,被蘇老師指導兩個小時指法才給放走。

操場邊一排樹嘩啦啦響,樸樹背着書包往操場盡頭的廁所走去,難得放松身心,覺得到片刻寧靜。

操場轉個彎是片像小樹林的種植地,被栅欄圍着,裏面種的是傳說中不見人的校長最愛吃的大蔥。

栅欄外一節石臺,順着路再往進走五十米左右就是廁所。

樸樹太放松了,直到轉過彎又走前兩步才生生頓住腳,看見前面不遠的石臺蹲着一排人。他沒想到放學兩個小時了學校還有人,還是學校裏的瘟神。

宋聚和老K,魏慶鵬是校園裏三股勢力的頭兒、

今個兒宋聚和老k因為下面兒小弟在網吧一個鬥地主,一個q~q炫舞,互相拍鍵盤太響就一言不合打起來的事做個說法。

倆人給對方遞根煙就江湖大哥一樣,割地賠款沒談攏,也漸有那麽點兒兄弟太不上道兒,是單挑還是挑日子群毆的意思。

魏慶鵬一夥人是給叫到這裏做個公證的感覺。

他們像看倆傻逼一樣看着宋聚和老K,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合計這倆傻逼過完暑假咋越來越二逼了吶。

魏慶鵬這邊就徐航跟個事兒逼一樣,嘴裏哈哈着都是兄弟,幹哈啊,犯上犯不上啊是。

被老K和宋聚一人一句滾你媽,再逼逼一句,給弄的灰頭土臉不敢吱聲了。

關成睨一眼徐航,跟魏慶鵬對視冷笑。

他們這夥人都看不上他,徐航這人,就跟古時候的劉邦一樣,偷奸耍滑,狗腿子。而他們正處于把西楚霸王做偶像的時候。

後來宋聚老K還是兔子古田田一手一個掰開後,又一人遞根煙兒讓人有火也往肚子裏吸。

古田田大哥是真正社會上的混子,反正宋聚老K本來也都沒想怎樣,道是給古田田面子,就握手言和了。

一夥人又都蹲地上抽煙,唠唠初一部哪個小蘿蔔櫻子水靈,就見牆那邊兒拐進來個小個兒,走兩步才反射弧慢的停下了,圓眼睛又瞪大一圈瞅着他們。

樸樹窘迫,這群大高個兒都看着自己,把他心裏壓的異常驚恐。

到底是硬着頭皮往前走,還是轉身末回去,樸樹有點兒為難。

他還看見他們抽煙了……

“呦,你呀。”

樸樹還沒有反應的時候,就見徐航踩滅煙站了起來,一臉奸相。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