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但願這是條彎路

車載音樂裏響起了歌曲《被風吹過的夏天》:

還記得昨天

那個夏天

微風吹過的一瞬間

似乎吹翻一切

只剩寂寞更沉澱

如今風依舊在吹

秋天的雨跟随

心中的熱卻不退

仿佛繼續閉着雙眼

熟悉的臉又會浮現在眼前

紀風鳴跟着唱了幾句,然後突然關掉了音樂,因為這首歌提醒了他,夏天已經過去,車窗外正飄着秋天的雨,自己恢複單身,不,恢複沒有人約.炮的日子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這一個多月,他不但沒有好好管束自己,反而有些暴飲暴食,今天早上一稱體重,足足重了10斤。等紅燈的時候,他突然就做了個決定:去辦張健身卡,減肥!

當天晚上,他就刷了八千辦了張高級健身房的年卡,然後又在網上刷了兩千,買了幾套健身裝備。原本打算和溫誠恩歐洲雙人游的旅費用掉了一半,他才長出一口氣,終于有了一種跟過去正式告了個別的真實感。

換上健身服準備去健身房的第一天,老媽看着他愣了。

“你……你這是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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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身房啊。”紀風鳴換上嶄新的運動鞋,在鏡子前面走了兩趟。“你兒子帥不?”

“帥是挺帥……”老媽皺了皺眉頭,嘆了口氣。

紀風鳴已經知道老媽接下來要說什麽了,于是趕緊奔向門口:“我走了啊!”

“哎!”老媽追過去問了一句:“健身房有姑娘嗎?”

“有,又不是寺廟。”紀風鳴嘀咕了一句。

“哦。”老媽放心了,然後囑咐了一句:“有談得來的就……” 紀風鳴把老媽後面的話關在了門裏面,然後長嘆一口氣,跑下樓去。

雖然辦卡的時候已經由客戶經理帶着參觀過所有器材區,但正式開始鍛煉的第一天,紀風鳴除了跑步機什麽設備都不認得,反正也得先熱身,他直接就上了一臺跑步機。

以10公裏的時速跑了半個小時以後,他覺得有點累了,便關了跑步機,從履帶上跳了下來。他原以為這樣挺帥的,但第一次上跑步機的他不知道下來前身體要先靜止一下,否則容易随着慣性而摔倒。結果,他腳剛碰到地面,整個人就向右飄了過去,一下子撞在旁邊一個過路的人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紀風鳴地連連道歉,尴尬地連頭都沒敢擡,直到被他撞上的人笑了一下說:“沒關系,我第一次從跑步機上下來時也是這樣的。”

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啊!紀風鳴這才擡頭看了那人一眼,然後頓時就愣住了。

“怎……怎麽了?”那人被他看得發毛,連忙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也沒發現哪裏不對,便奇怪地問道:“是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紀風鳴這才趕緊收回自己奇怪的目光,強作鎮定地笑笑說:“沒有,沒有。就是……覺得……覺得……你好帥……被你帥到了……呵呵……”其實他的內心OS是想說:這世界真小,竟然在這裏又見到你了,火鍋店帥哥。

那人也笑了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我……也還好吧。”

“我叫紀風鳴,今天第一天來。”紀風鳴趕緊打了個岔:“你來多久了?這裏的器材都會用了嗎?”

“哦,我叫江時初,來了快一個月了,大部分都會用,你想用哪個?我可以教你。”

“好啊!”紀風鳴指着前面一臺大蜘蛛一樣的設備。“就這臺吧,是練什麽的?”

“臂力,類似舉重,但下半身不需要用力的,全靠肩和上臂的力量,我來給你示範一下。”

江時初演示設備使用方法的時候,紀風鳴用了一半的注意力去觀察了一下他的身材,果然是剛來不久的樣子,身上的肌肉線條還沒出來,是屬于那種看着顯瘦摸着有肉的類型。相形之下,自己身上的肉多了點,但也不至于太自卑,減個10斤8斤下來,跟他現在也差不多。

用完了這臺設備,紀風鳴又挑了幾臺完全看不懂怎麽用的設備,分別讓江時初給做示範,自己都試了一遍。這樣七繞八繞來到一排自行車前面,紀風鳴信心滿滿地說:“這個不用你示範了,我确定會用。”說着擡起一條腿就要去踩腳踏板,沒想到膝蓋一彎正好磕在支架上,頓時就疼得彎下腰去了。

江時初站在一旁,用拳頭抵住嘴,默默地笑起來。

“你還笑?我都疼死了!”紀風鳴狼狽地皺着眉頭,揉着膝蓋。

江時初又笑着說:“我不笑,你膝蓋就不疼了?”

紀風鳴擰着眉毛啞口無言地看着他。

“好了,不笑你了。”江時初這才收住笑,一本正經地說:“我越看你越覺得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紀風鳴下意識地想要否認。

“你這麽急于否定就肯定是見過喽!”江時初又笑了。

他笑起來真好看。紀風鳴的意識又飄惚了一下,才接茬說:“那你說說喽,我們在哪裏見過?”

“嗯……讓我想想。”江時初靠在身後的自行車座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好像是在電影院,你是坐在我旁邊那個……”

“我有一年沒去過電影院了。”紀風鳴打斷他,語氣中透着些許失望,原來他連在電影院裏身邊坐着的陌生人都記得卻不記得自己。

“那……是有一次在步行街,我們一起排隊買沙冰……”

“我沒有買過沙冰。”紀風皺了皺眉。

“哦哦,想起來了!”江時初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大腿,“那是在前面那家Today,我們在買飲料的時候剛好要拿同一瓶……”

“我也沒有去過那家便利店。”紀風鳴不禁翻了個白眼,這家夥腦子裏究竟記下了多少個與他有一面之緣的男人啊?

“那……”江時初糾結了一下,抓了抓鬓角,然後突然眼前一亮:“對了,是在停車場!”

紀風鳴實在憋不住了,拍了一下車座,郁悶地說:“你記憶力怎麽那麽差?你唯一一次看見我的地方明明是火鍋店!”

江時初愣了一下,然後又把手握成空拳,放在嘴邊笑了起來。

紀風鳴知道自己上當了,不禁低聲罵道:“我操!我發現你這人還挺壞!”罵完,自己也跟着笑了。

能在健身房遇見自己一見鐘情的帥哥,又知道了他的名字,還意外地發覺他也記得自己,紀風鳴高興得簡直像中了彩票,雖然在江時初面前仍然表現得很矜持穩重,但在回家的路上完全放飛了自我,不但一路哼着歌曲,甚至還跳了幾下。直到進門他才突然想起來,當初在火鍋店看見江時初的時候,和他一起吃飯的是個女的。

一晚上的好心情突然因為尚存于腦海中的那副美麗和諧的畫面而變得不美好了,他垂頭喪氣地關上門,換上拖鞋,腳步也變得拖拖拉拉的。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老媽奇怪地看着他,問了一句:“你在健身房受什麽刺激了?一臉的不高興?”

“都比我身材好!”紀風鳴扔下一句進了自己房間,然後倒在床上發呆。

下次見面的時候,要不要問問他和那個女人是什麽關系?可問這個是不是太露骨了點?但要是不問,如哽在喉,也太難受了吧?還是問問吧,技巧一點,委婉一點,對!紀風鳴做了個決定,先測評一下江時初是直的還是彎的。

第二天晚上,他下了班就直接去了健身房,但江時初沒來,或者,是跟他錯過了。第三天晚上,江時初仍然沒來,他不免開始有些心神不寧起來。這要是兩個人鍛煉的時間不一樣,別說了解,連接觸的機會都沒有啊。于是,他決定周六白天來泡上一天,看看能不能碰上江時初。

功夫不負有心人,周六下午兩點半,紀風鳴正百無聊賴地在器材中間晃悠的時候,江時初來了,還帶了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兒。紀風鳴當時就愣了,不會是他兒子吧?

看見紀風鳴像見了鬼似的表情,江時初笑了起來,走到他面前,打趣地問:“怎麽了?為什麽每次見到我都是一副受了打擊的表情?”

紀風鳴一時啞口,直到跟在江時初身後的小男孩扯了扯他的袖口,說了句:“舅舅,我能玩嗎?”

“能,但大多數你玩不了,你先去那邊舉啞鈴吧,我一會去找你。”

“嗯。”小男孩轉身跑掉了。

紀風鳴這才暗暗松了口氣,笑容也漸漸爬上臉龐。“不好意思,我以為……”他揉了揉鼻尖,小聲說:“以為那小孩兒是你兒子。”

江時初也笑了,并且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以為我多老啊?能有那麽大的兒子?”

“不是……”紀風鳴剛要解釋,卻突然話鋒一轉:“哎?你多大啊?如果20歲就結婚,兒子是差不多得有這麽大了吧?”

“現在的男人還有幾個20歲就結婚的?”江時初無奈地搖搖頭。“我年紀倒是不小了,今年都29了,不過還沒有孩子。”

沒有孩子……沒有孩子?那就是說已經結婚了?紀風鳴又一次覺得心情沉到了谷底,甚至都能聽到“咣當”一聲心髒墜落的聲音。“你……”他不想問,卻身不由己地開了口:“結婚了?”

“嗯。”江時初點了下頭,然後輕輕地笑了一下,像是有意回避着什麽,一邊轉身一邊說:“我去換衣服了。”

“哦。”紀風鳴恍惚地應了一聲,也轉過了身體。此時,他覺得剛才自己掉落在地面上的心已經碎了一地,他連看着江時初背影的勇氣都沒有,只能茫然地盯着一地的碎片,空虛的胸口竄起陣陣寒氣,像冷風從那裏刮過一般。

一下午,紀風鳴整個人像丢了魂似的,完全不在狀态。他想走,但覺得不和江時初打個招呼就走有些怪怪的,可讓他主動去找江時初說話,他又張不開這個嘴。而江時初因為要陪外甥,所以只是偶爾遠遠地跟他進行一下眼神交流,也沒有過來跟他說話,直到他接到一個電話,然後帶着外甥出了健身房。

紀風鳴以為他走了,便嘆了口氣,坐在器材上發呆。然後手機響了一下,收到一條微信:寶貝,我下周回國,準備接駕。

是林芷清,他高中同學,最好的Gay蜜,見證過他和周宇從戀愛到分手的整個過程,自己最傷心難過的日子也是她陪着一起走過來的,所以對他來說,林芷清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最懂他也最了解他的女性。

他立刻回了條微信:把航班號發給我,我們機場見

林芷清又發來一條:明天訂機票

他又回了一條:自己嗎?

林芷清回複:老娘恢複單身了

他一愣,記憶中林芷清談了一個外籍男朋友都好幾年了,但分手這事她可從來沒跟自己說過。

“嗨!發什麽愣呢?”江時初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把他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機掉在了地上。

“至于嗎?”江時初笑着彎下腰去把手機給他揀了起來,遞過去時不經意地看到了手機上林芷清最後回複的一條內容。

“我以為……你走了呢。”紀風鳴接過手機,尴尬地笑了笑,然後發了條語音過去:“有點事,晚點聊。”然後把手機塞回了口袋。

“我姐來接孩子了,我只是去送一下,他在這我也練不好,所以……”

“哦,那你……你……”紀風鳴一時不知該接什麽話,只好轉移話題:“你怎麽把外甥帶進來的?不是說不讓帶人進來嗎?”

“這裏的老板我認識,提前打了個招呼,而且時間也不長,實在是他在家裏鬧騰的太厲害,不然我也不會故意違反人家的規定。”

“哦,那……那你……”

“你今天怎麽了?”江時初有些詫異地看着他。“是因為剛才那條微信嗎?”

“啊?啊……不是不是。”紀風鳴想解釋,但又沒辦法解釋,最後只好嘆了口氣。

“上次見到你時,我覺得你挺健談的啊,怎麽今天你……有什麽心事的樣子呢?”江時初盯着他的臉認真地看。

“沒……沒什麽。”紀風鳴也不想這麽尴尬,但他真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我喜歡你,對你一見鐘情,然而你結婚了,那我還能怎麽樣?當朋友嗎?會讓自己好過一點嗎?一點不會!這些心裏想說的話一句也不能說,那還能說什麽?

“剛才我看你也沒怎麽鍛煉,光心神不寧了,要不,我們一起去跑步吧?”江時初挑了挑眉毛。

“啊……好。”原來,他一直有在觀察自己啊?紀風鳴的內心突然暖了起來,從器材上下來,跟他往跑步機區域走過去。

周六下午人挺多的,兩臺挨着沒開的跑步機已經沒有了,他們就選了一前一後的兩臺,江時初把後面的一臺讓給了紀風鳴,自己上了前面一臺。跑一會,他便回頭看一眼紀風鳴,并向他微笑一下。紀風鳴也只好抱以同樣的微笑給他,只是心裏一百個大問號:他這是……幾個意思?

半小時以後,紀風鳴下來了,江時初回頭看他時發現他抱着雙臂盯着自己的背影,便也關了跑步機,然後揮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向他走過來,問道:“怎麽下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我以為你也設定了半個小時呢,教練不是說跑步不要超過半小時嗎?”紀風鳴指了指水吧:“去喝點東西吧。”

“好。”江時初點了下頭,跟在他身後說:“我沒請教過教練,來這就是打發一下時間,根本沒想過練成什麽樣的身材。”

紀風鳴回頭看了看他的身材,笑了笑:“你有這個資本來打發時間,就算不練身材也不錯。我不行啊,最近胖了好多啊!”

“你是不是不怎麽控制飲食啊?”

“怎麽控制啊?老媽整天逼着吃這個喝那個,想不長肉都難啊。”

兩人坐到了水吧邊上的高腳凳上,各要了一杯咖啡。“原來你是本地人?”江時初看了他一眼。

“怎麽?不像嗎?”紀風鳴也看着他,又問道:“你不是?”

“嗯。我在這上的大學,畢業後在這找的工作,父母還在老家。”

“你老家是……”

“倒也不遠,浙江寧波。”

紀風鳴嘆了口氣:“有時啊,我挺羨慕你這樣可以自己把控自己生活的人,像我這樣從小到大沒離開過父母身邊的人,即便是想要私人空間,也沒理由脫離他們的掌握。”

“你以為不在父母身邊生活就能自己把控自己的生活?”江時初又看了他一眼,笑了:“你可真天真。”

“什麽意思?”紀風鳴奇怪地看着他,覺得他話裏有話。

“中國人講究一個孝字,你不在父母身邊生活,并不代表就可以不按照他們的要求去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即使他們不會時刻都要控制你,但你又擁有多少自由的空間呢?”

“你這話說的我有些糊塗了。”紀風鳴晃了晃手裏的咖啡,喝了一口,接着說:“你的工作和愛人,不都是自己找的嗎?父母的意見什麽的,參考一下是可以的,但生活還是自己的,難道不應該是完全自己說了算嗎?”

江時初無奈的搖搖頭:“算了,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吧,大周末的在健身房泡着,應該還是單身吧?”

“這話說的。”紀風鳴笑了:“你一個結婚的人了也一樣周末泡健身房,怎麽我就偏是應該單身的那個呢?”

江時初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結了婚的人周末泡健身房才是正常的,反而單身的來的才少吧?除非……”

“除非?”紀風鳴盯着他的眼睛,覺得他更是話裏有話。

“有一句話,不知你聽過沒有。”

“什麽話?”紀風鳴喝了口咖啡。

江時初身子向他這邊微微傾了傾,像是說悄悄話似的在他耳邊說道:“健身房裏十男九Gay。”

紀風鳴一口咖啡差點噴出去,連忙捂住嘴咳了兩聲,然後轉頭看着他,心跳有些加速地問:“你是覺得……我像?”

江時初只微微笑了一下,沒說話。

紀風鳴又喝了口咖啡,平複了一下心情,才小聲說:“沒錯,我是。”

這回輪到江時初盯着他看了。

“我也沒什麽特別的好吧?”紀風鳴瞪了他一眼。“和你一樣,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每天吃飯上班拉尿放屁,而且……”他幹咳一聲:“而且我們也絕對不像你們直男想的那樣,只要是男的我們就會看上。我們對男人是很挑!很挑的!所以你不用害怕!”

江時初突然笑了起來,甚至笑的前仰後合。見水吧的服務生都向這邊看過來了,紀風鳴推了他一下,小聲說:“你笑什麽?我說真的!”

江時初這才收住笑,也咳了兩聲,小聲說:“我并沒有害怕,而且,我也沒那樣想過。至少,我知道,你應該是很難取悅的那種人。”

“嗯?”紀風鳴納悶地看着他:“怎麽說?我給你留下了這樣的印象?”

“倒不是,只是直覺吧,覺得你不太擅于表達真實的自我,有什麽事喜歡憋在心裏。”

“不是……”紀風鳴皺起了眉頭:“你才見過我兩次吧?我也沒跟你說過什麽,你怎麽就能猜透我的個性呢?”

“都寫你臉上了。”江時初笑了笑:“即使你不說,但我看得見啊。”

“我說你是搞心理學的吧?”

“真不是,我大學學的經貿,工作是房産經紀,都跟心理學不挨着,只是我洞察力比較敏銳吧。”

“你這人真可怕。”紀風鳴收回眼神,坐直身體,生怕他看出自己喜歡他來,這可就糗大了。

“一會你還練會嗎?”好在江時初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不了,我喝完咖啡就回去了。”

“哦,那我再去練會。”江時初拍了拍他的肩膀,放下杯子,轉身走了。

紀風鳴默默地看着他離開,莫名地,竟然覺得他的背影有些落寞。

紀風鳴沒有選擇周日的白天再去健身房,而是改在了晚上,接下來的一周他也是在下了班之後才去健身房,雖然時間很固定,但他希望不要在晚上再遇見江時初,盡管江時初的影像無時無刻無孔不入地在他的大腦裏閃現。

這種心裏想一個人卻不想見到他的矛盾心态一直伴随着他,直到去機場接林芷清,混亂的思緒才被他暫時冷藏起來,擺出一副熱情洋溢的姿态。

林芷清拖着一只小行李箱走出來的時候,紀風鳴揚起了右手,林芷清便很快在接機的人群裏看到了造型異于常人的紀風鳴,于是她小跑着沖出來,和迎上來的紀風鳴熱情地抱在一起。

“我說你頭發怎麽又長長了?”林芷清扯了扯紀風鳴的馬尾尖,笑着說:“比我頭發都長了吧?”

“幾年不見,不說關心關心人家,扯什麽頭發?”紀風鳴瞪了她一眼。

“喲!你這一說,我才想起來,您老人家還是單身吧?”林芷清沖他擠了擠眼。

“滾!哪壺不開提哪壺!”紀風鳴搶過她手裏的行李箱就往外走,然後回頭問她:“怎麽就這麽小一個箱子?你是不是明天就回去啊?”

“你是巴不得我現在就回去啊?”林芷清追上去,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你這話問的,我要是不希望你回去,你就不回去了?”

“那倒是。”林芷清嘆了口氣:“我這次回來是呆不了幾天,不過全程住酒店,還有人接待,所以不用帶什麽回來,就随身幾件衣服。”

“你不回家呀?”紀風鳴回頭看着她。

“回去看幾眼,不在家住。”林芷清說。

“你這次回來到底什麽事?相親?”

“相個屁親。”林芷清扯着他的脖子繼續往前走。“公司業務上的事,算公出,所以時間比較短。”

“那……你……真的恢複單身了?”

“嗯,有一段時間了,只是一直沒和你說。”

“因為什麽?”

林芷清冷哼一聲:“還能因為什麽?男人,都是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老娘又不是沒男人不能活,怎麽能留這種渣渣在身邊?讓他滾蛋了!”

紀風鳴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麽。上了車以後,兩人又扯了扯別的,直至到了林芷清要入住的酒店,紀風鳴才問她:“接待你的人呢?你不會告訴我那個人是我吧?”

“你算半個吧。”林芷清笑了。

“那另一半呢?”

“你少管,人家是個姑娘。”

“我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紀風鳴翻了個白眼:“那是不是給你送到酒店我也不用管你了?”

“那怎麽行?晚上你要請我吃飯。”

“我就知道,你怎麽可能放得過我?那是不是晚上我還得陪.睡?”

“那倒不用了,今晚要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要和那個姑娘去見一些客戶。”

“那我可是松了口氣。”紀風鳴笑了笑:“我原以為一整晚都要聽你哭訴那個渣渣是怎麽對不起你的呢。”

“哼!小瞧我了不是?”林芷清揚揚眉毛:“老娘我現在可堅強着呢!不會再為那個渣渣掉一滴眼淚了!”

紀風鳴向她堅了堅大姆指:“說吧,姑奶奶,晚上吃什麽?”

“我要吃四川火鍋!好久沒吃了!”林芷清激動在喊起來。

紀風鳴連着陪林芷清吃了三個晚上的飯,也就三天沒去健身房,加上之前整整躲了江時初有一個星期,這都已經差不多有十天沒見到他了。雖然心裏一直隐隐約約地有些思念,但也沒覺得有多難受,直到江時初主動給他發了一條微信:聽說你這幾天都沒去健身了,沒什麽事吧?

紀風鳴對着那條信息愣了好久,他不知道江時初都在什麽時間去,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自己這幾天沒去的,更不知道他是有意關注了自己還是随口問問的。

這家夥的微信朋友圈簡單的像張白紙,除了偶爾轉發幾條沒有任何讨論價值的心靈雞湯以外,什麽也沒有,完全看不出來他的真實生活狀态,至于他的婚姻生活,那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檢索不到。所以紀風鳴完全無法了解他一絲一毫的內心世界,面對這條微信也根本無法揣測他的真實意圖。

直到快到與林芷清見面的地點時,他才憋出一句話回了過去: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回國,這幾天在陪玩。

江時初很快回了一個“哦”字,便再沒了動靜,這讓紀風鳴的心裏湧上一種說不上來的失落感。也許……他就是随便問問的吧,不要想太多。他這樣告訴自己。

這天晚上,林芷清到底是沒忍住,還是向他哭訴了一遍前男友是怎麽渣她的。紀風鳴陪着罵了一通那個渣男,又安慰了很久,林芷清才釋然地抹掉眼淚,開心地聊起別人的八卦。

深夜時分,在送林芷清送到酒店的路上,她突然說了句:“我訂好了後天回程的機票。”

雖然林芷清回來時就說過呆不了幾天,但她是自己唯一一個能夠無話不談的朋友,所以他還是覺得有點舍不得。“下次什麽時候能回來?”他有些憂傷地問。

“誰知道呢?”林芷清嘆了口氣。“工作越來越忙,時間越來越少。可能再過兩年,我會放棄國外的工作,回國找一份工作吧。”

“是你父母的意思吧?”

“算是吧,可我自己也常常産生這樣的想法。長年不在他們身邊,難免會覺得對不起他們,雖然他們并不需要我照顧,但我回來呢,總歸能經常和他們見面,他們也能開心些。”

“回來也好,你的經驗和能力,在國內不難找到一份稱心的工作。”

林芷清又嘆了口氣說:“我倒是不擔心這個,就是回來了,我爸媽肯定會整天唠叨讓我嫁人嫁人嫁人,唉……想想這個,又難免要打退堂鼓。”

紀風鳴笑了:“你又不是獨身主義,早晚要嫁的,有什麽好怕的。”

“怕相親啊,我就不相信你爸媽沒逼過你相親。”

紀風鳴無奈地一笑:“看來天下父母都一樣。不過,如果你回來的時候還沒有男朋友,我們可以假裝成男女朋友,這樣他們就不會想方設想地逼我們去相親了。”

林芷清陰陽怪氣地說:“是不用再相親了,到時候就該逼婚了。”

紀風鳴大大地嘆了口氣,然後兩人一起笑起來。不知為什麽,此時此刻,紀風鳴的腦海裏卻閃過火鍋店裏江時初和那個女人坐在一起的畫面。好像有哪裏不對呢……他不是結婚了嗎?那……那個女人是?他老婆?可當時看上去不怎麽像呢,兩個人似乎很陌生的感覺。

把林芷清送回酒店以後,他決定“騷擾”一下江時初,于是在回去的路上,他給江時初發了一條微信:我後天晚上去健身房,你去嗎?

他本以為江時初并不會回他微信,因為此時正深更半夜,已婚男人應該已經睡了。但他還沒開過一個路口,江時初的微信就回了過來:後天晚上健完身能請你吃個飯嗎?

吃飯?紀風鳴突然覺得眼前一片五顏六色的小星星當頭炸開,直到後面有輛車按了聲喇叭,他才擡頭看見已經綠燈了,于是過了路口,彎到路旁,把輛停了下來,然後對着手機發呆。

他覺得這不止是太突然了,而且非常地……沒有道理可言。為什麽要請吃飯?為什麽呢?這條微信不但讓紀風鳴開始心跳加速,更讓他忍不住要胡思亂想,但又無論怎麽想,他都想不出一條可以說得過去的理由。

怎麽回?他捏着手機開始運氣。說可以,好随便,說不可以,好傷人,問原因?好矯情。但回複時間拖的久了,他也怕江時初開始對自己胡思亂想。

算了,趕緊回一個吧。他握了握拳,緊張地敲上去幾個字:是路邊攤還是大餐?

紀風鳴的一句話不但緩解了自己的緊張與尴尬,還換來江時初一個笑臉:不是大餐就不去了嗎?

紀風鳴也回了一個笑臉:是大餐就不去了。這幾天我天天陪朋友吃大餐,都膩死了,急于想返樸歸真一下

他以為江時初接下來一定會順着他的意思,說那就路邊攤吧,沒想到他的回答竟然是:那來我家裏吃吧,我怕吃路邊攤會拉肚子

什麽?去他家?他家!紀風鳴頓時熱血上湧,感覺心髒都要跳出車窗了。他有些手抖地握着手機,不知道下面該怎麽回複,幸好江時初又發來一條:我廚藝精湛,希望有機會能夠秀一下

這個理由……貌似沒有什麽不妥,紀風鳴便回了過去:那我就給你個機會吧

江時初又回了一個笑臉:那就後天晚上健身房見,然後去看我秀廚藝

紀風鳴不由自主地笑了,覺得江時初這幾句話很技巧地化解掉了對不熟悉的人發出邀約而産生的尴尬感,自己周身舒爽,很愉悅地回了一句:沒問題!

林芷清走的時候是下午,紀風鳴請了會假,開車送她去機場。

路上,他一忍再忍,最後還是沒忍住,把他認識江時初的過程跟她說了一遍,包括今天的晚餐之約。

在傾聽的過程中,林芷清一直皺着眉頭,直到他說完,才嘆了口氣,認真地問了一句:“你告訴我,直男和雙絕對不動心不招惹,這個原則你還能守得住嗎?”

紀風鳴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守得住。”

“那你為什麽還答應今晚去他家吃飯?”

紀風鳴突然沉默了,過了半天才說:“實在是沒有理由地喜歡他,你就當我去試探一下他是不是直男或是雙吧?”

林芷清又嘆了口氣:“他都結婚了……你怎麽還對他抱有幻想呢?”

“我也說不清,就是一種感覺吧,總覺得我們之間好像有緣。”

“你呀,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紀風鳴無奈地笑笑:“我也不想這樣,但就是每天都在想他,腦子裏也都是他的影子,像着魔了一樣。”

“那如果你試探過了之後,确定他就是個直的,你怎麽辦?”

“閃人吧,健身房以後也不去了。”紀風鳴喪氣地唉嘆一聲,看了眼林芷清。“你說我是不是有點作?”

“不是有點,是很作。”林芷清瞪他一眼:“你愛去去吧,我勸你也沒用,但你千萬要記住了,別玩火,再怎麽樣,他也是有婦之夫,就算他是彎的,你也不能對他動情,總不能當小三吧?”

“嗯。”紀風鳴郁悶地點點頭:“放心,我有分寸的,不會突破我的底線。”

“好吧,那你要随時向我彙報試探結果,別讓我擔心。”

“嗯,會半夜騷擾你的。”紀風鳴笑笑。

“真讓人操心。”林芷清小聲嘀咕了一句。

到了機場,把林芷清送進海關以後,紀風鳴就趕緊往回趕。此時此刻,迫切想見到江時初的心情就像長了翅膀,已經撲啦啦地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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