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餘深為什麽從沒告訴江淮,老鄧決定的事情,誰都改變不了。

也就是說,這次文藝彙演的參加人員,江淮是沒得跑了,而且還多了個領唱的身份。

這讓江淮頓時壓力倍增,江淮還記得自己是如何渾渾噩噩地走出辦公室,而另一個人樂得找不着北。

“為什麽我就非要參加。”江淮擡頭望天,四十五度角一副憂傷的樣子,“為什麽就不能讓你替我去!”

“啊。”餘深指了指自己,“我參加的,但是不是合唱,我單獨上臺表演。”說完,臉上的表情比江淮還痛苦。

江淮一聽,忽然明白那種有人比自己還慘的感覺是多麽多麽的爽了。按照餘深所說,老鄧就是看中了他會彈吉他這項技能,餘深被他忽悠着忽悠着,就莫名其妙答應了老鄧,等餘深反應過來之後,說出去的話宛如潑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來。

到排練的時候,江淮望了一圈被老鄧選中的人,也不知老鄧是年紀大了老眼昏花還是怎樣,挑出來的什麽人都有,連唱兒歌都能把調跑到八百米開外的張斌和白洋都難逃次劫。江淮嘆了口氣,看來這次文藝彙演的冠軍,要和高二三班擦肩而過了。幫他們練習的音樂老師搬出了自己好久沒用的老式錄音機,上面的灰塵結了厚厚的一層,音樂老師随意的拍了拍之後,把老鄧弄了兩個星期的磁帶放了進去。錄音機的電流聲有些刺耳,“滋滋滋”的反而沒有放出半點音樂,音樂老師自我懷疑地拍了幾下,只聽“咔噠”一聲,伴奏從機器裏流了出來。

啊......江淮聽了聽伴奏,音樂老師的腳一下又一下的擊打着地面,老鄧的品位本來就不抱太多期待,不是“大山的子孫喲”已經是萬幸了。周圍的幾個人也吐槽了一下這首歌的年代感,一曲結束之後,音樂老師拍了拍手,把他們聚到中間,安排好每個人站的位置。

“領唱呢?”他往人群中間看了看,江淮往裏邊兒縮了幾下,卻被身後的張斌一下子推了出去,“诶,領唱站中間。”

江淮看了張斌一眼,後者幸災樂禍的沖着他笑:“靠,賣隊友。”無奈之下,還是只得按照音樂老師說的,站到了中間。

中間這位置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站的,若是表演的話,臺下的人能一眼看到你,你也能一眼看到臺下的人,太顯眼了,如果再配上餘深那頭綠頭發的話,舞臺的焦點就是你。江淮很不适應這個位置,不斷地動來動去,音樂老師坐到鋼琴前,剛彈出的一段旋律又戛然而止。

“哪位同學......”他扶了扶眼鏡,看着江淮,“你不舒服嗎?”

“啊。”江淮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沒有。”

“那請你站好好嗎?”音樂老師吸了口氣,接着彈起了前奏,“來,我們走一遍。一,二,三,起!”

這時候剛放學,窗外是從樹縫裏漏出的一兩點陽光,操場上的哨聲很響,隔了門傳進來,然後就被音樂教室裏參差不齊的歌聲淹沒,男孩們中氣足,參加的女生又十分稀少,吼出來的隔了老遠都能聽的一清二楚,音樂老師鄒了鄒眉頭閉了下眼睛,沒有說話,江淮幾乎是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只知道自己張了嘴。張斌站在他前面,這人吼得老帶勁兒了,至于節奏和音調是什麽?全都抛在了腦後。

第一遍走的磕磕巴巴,唱完之後男孩們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來,江淮往窗外看了看,只見從窗臺下邊,冒出了一點點綠色,那點綠抖了抖,慢慢地探了出來。江淮盯着綠頭發主人露出半個腦袋,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然後目光定在了江淮身上,接着笑彎了眉眼。他悄悄地把幾根手指伸了出來,左右晃了晃,算是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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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音樂老師沒注意窗外,站起來靠在鋼琴上,手裏拿着寫有歌詞的紙,說道,“你們的音樂細胞,都是負數的吧?特別是你啊,領唱,到時候話筒直接擺在你面前,按照你這背臺詞的唱法,估計不行啊。”他一只手放到鋼琴上,彈出幾個音符,嘴裏哼了一段旋律,給江淮他們做了個示範。

第二遍唱的順利了不少,至少調沒跑到對面山上了,音樂老師露出欣慰的笑容,表示對這群一點就通的學生還挺滿意。

時間溜得很快,江淮和張斌道了別,一出門就看到撅着屁股朝窗戶裏看的餘深。幾根頭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高高地翹起,他睜大眼睛盯着音樂教室裏,似乎是在尋找江淮。

“你在這蹲着幹嘛呢。”江淮走過去,用腳輕輕踢了踢餘深,“不知道的還以為小偷呢。”

餘深站起來原地跳了幾下:“等你啊,哎喲,我腿麻了......狗哥狗哥!”他站起來有些用力過猛,一個沒站穩又直接倒在了地上,嘴裏還念念有詞:“你的深深摔倒啦,要狗哥抱抱才能起來。”餘深擡起頭看着江淮,做出一副十分期待的表情。

“毛病。”江淮伸出一只手,餘深放了上去,接着一用力,只覺得重心忽然不穩,餘深還沒站起來自己還被餘深拉了下去,一下子撲在了餘生的身上,他瞅了眼餘深得逞的笑容,“操,你故意的吧。”說着,江淮對着餘深的腦袋來了一下。

這地方挺隐蔽,路過的人沒注意到他倆,餘深的身下還墊着那把吉他,磕着十分難受,但他身上還壓着江淮,想要起來的想法并不那麽鮮明,他忽的抓住江淮的手腕,然後把自己的手按到了江淮的頭上,使勁揉了幾下。男生的頭發沒女孩子那麽柔軟,但是摸起來還是挺舒服的。

“靠,你還上手了?”江淮猛地掙紮起來,胡亂地扒拉開餘深的手,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餘深坐在地上,揉了揉自己的後背,傻兮兮地看着江淮笑,陽光落到他的頭上形成一個又一個的光圈,江淮有些出神。

“狗哥。”餘深站了起來,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湊近江淮,“你臉紅了。”

靠。

臉上的溫度不斷上升,之前沒感受到現在冷靜下來後,這溫度越來越明顯,江淮垂着眼睛用手背捂着臉頰,想用冰涼的手背把溫度降下來,但是似乎并沒有什麽用處,他轉過身朝前走,餘深立馬追了上來,走在江淮的左側,微側着身子,臉又湊近了幾分。

“狗哥!”餘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盯着江淮臉上的紅暈還挺興奮,“你臉紅了!”

“滾!”江淮白了他一眼,“我這是熱的!”

“哦。”餘深點點頭,但臉上的那副不相信的表情還是出賣了他。

餘兮這幾天每天都會到八中門口等餘深,用餘深的話來說就是,這丫頭突然開竅了。

“餘兮最近沒事了吧?”江淮又在校門口看到了餘兮的身影,朝旁邊的餘深問道。

“應該吧。”餘深回答,“她跟我說,和徐松分手了。”

“啊。”江淮轉過頭。

出了校門,按照平常餘兮早就撲過來了,今天不同,她的腳上纏了繃帶,行動起來并不那麽方便。

“腳怎麽了?”餘深皺着眉頭,蹲下身子卷起餘兮的褲腳,看了看。

“沒事,今天不小心扭到了。”餘兮沖江淮笑了笑,回答道。

“能走嗎?”餘深擡起頭,“不能的話,我背你。”

餘兮歪着頭想了一會兒,最後伸出手:“要,背。”語氣裏還帶着撒嬌的意味。

餘深身後還背了把吉他,他把吉他遞給江淮,自己蹲在餘兮面前,餘兮趴了上去,站起來的時候沒忍住喘了喘氣:“沒想到,你還挺重。”

“哪有!”餘兮拍了一下自家哥哥的後背,再轉頭看了眼旁邊的江淮,有些不好意思。

江淮擡頭朝她笑了笑,沒說話。

走了一段路,餘深的速度明顯慢了許多。

“要不。”江淮停了下來,“我背一段路吧。”

“啊。”餘深點點頭,擦了擦額角的汗,“麻煩你了。”

江淮搖搖頭,把吉他從肩膀上取了下來,然後蹲了下去,把餘兮穩穩地背了起來。

三人一路上都沒說話,餘深走在旁邊,嘴裏輕輕哼着江淮他們要表演的那首歌,氣氛到沒像以前那麽尴尬,誰說不說話都無所謂似的。來D市也有一段日子了,江淮從開始無限厭惡這個地方到慢慢接受,他并不能确定自己會在這個地方呆上多久,但總之現在,若是當成回憶的話,至少也是好的。

離開?他到目前為止第一次想到這個詞,自己是無論如何都會離開這裏的,至于餘深.....江淮轉過頭看着旁邊的人。

餘深會離開這裏嗎?或者變成和這裏一樣的人。

江淮搖了搖頭,不太敢想。

文藝彙演的那天來的很快,江淮一進教室就看到老鄧洋溢着喜慶的笑容,在他進來之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不要緊張,放輕松放輕松,和平常排練一樣。”說起來有些好笑,江淮原是不緊張的心情都被老鄧激的莫名開始緊張起來。

張斌心情也挺好,文靜這天因為當主持人畫上了一點淡妝,但整個人都和平常看起來不一樣了好幾倍,自打張斌看了一眼後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站在敞開的窗臺前,沖着窗外吼了幾句“三班最棒!三班勇拿第一!”這個口號令老鄧很滿意,笑着又跑去拍了拍張斌的肩膀。

操場上坐滿了人,高二三班剛好坐在表演臺的面前,江淮他們到後臺準備,沒參加的同學和隔壁班的相互打聽接下來表演什麽節目。

“接下來是高二三班為我們帶來的......”文靜看了眼臺本,笑了笑,“我的未來不是夢,大家掌聲歡迎!”

話音剛落,一群男生中間夾雜着幾個女生陸陸續續走上臺,站在了音樂老師為他們劃分好的位置,江淮站在中間,話筒還真如音樂老師所說的那樣,放在他的面前,他背着手目光盯着臺下,令他慶幸的是,餘深的那頭綠發很顯眼,一眼就能看到他坐在什麽位置,餘深似乎感覺到了江淮的目光,把眼睛從手機上挪開,擡起頭笑嘻嘻地看向江淮,還伸出手豎起了大拇指。

伴奏是在一片稀稀拉拉的掌聲中響起的,原本嘈雜的操場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注視着臺上的一群人,他們背着手,表情有些僵硬,嘴一張一合的,臺下的音樂老師緊張兮兮地看着他們,還好,總算順利的完成了第一段。

第二段的節奏如期而至,忽然,不知是誰音調飚高了幾分,沒忍住破了音,其餘的人被吸引了注意,沒忍住笑了出來,歌詞唱的斷斷續續。音樂老師嘆了口氣,捂着臉無奈地搖搖頭,江淮的音量由于其餘人的減小被放大,調跑的沒了邊,臺下的同學也跟着一塊兒笑,三班的那群人幹脆開始放飛自我。

這時,臺下也傳來了歌聲,調跑的和臺上的人一模一樣,江淮看着臺下正中間坐着的餘深,只見餘深不知從哪個地方偷了個話筒,還把音量放到了最大,像是故意和臺上的人杠上了似的,江淮唱的高,餘深就飙得更高,活生生把我的未來不是夢唱成了山路十八彎,好好的一首歌,被他倆徹底打亂了節奏。

最後還是草草收了尾,臺下的人一個個笑的直不起腰,其餘參加的班級松了口氣,高二三班這次的冠軍算是泡湯了。

江淮下臺後第一眼看到的是老鄧欲哭無淚的表情,還有幾個路過的老師對老鄧調侃道“三班果然都是音樂天才。”

三班下臺之後便是餘深個人表演,江淮坐在臺下看着臺上的餘深,他坐在一張凳子上,一只腳靠着凳腿,懷裏抱着那把吉他,周圍的女生忽然尖叫了起來,吼着“餘深你好帥”,江淮捂着耳朵瞅了那位女生一眼。

“接下來有請高二三班的餘深帶來的純音樂表演。”主持人換了個人,報完幕後匆匆下臺。

餘深調了調話筒的位置,手指輕輕撥動幾下琴弦,擡起頭沖着江淮微微一笑。

于是,江淮旁邊的女生更不淡定了。

“餘深對我笑了是吧!”女生搖了搖江淮的手臂,“你也看到了是吧是吧!”

“啊。”江淮被她搖的頭暈眼花,“對,他對你笑了。”

餘深彈的那段旋律江淮總覺得在哪裏聽過,沒有歌詞,只是一段旋律,但這段旋律即使少了歌詞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剛剛好的,像是在對人訴說一段故事。全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沉浸在這段旋律裏,連餘深什麽時候下去的,都沒反應過來。

再等到反應過來之後,又是一連串雷鳴般的掌聲。

江淮擡起頭尋找餘深的身影,只見那人站在離他較遠的位置,沖他揮了揮手,他立馬跑了過去,餘深站在原地等他,在靠近時,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笑臉。

“狗哥。”餘深拉了拉肩上的吉他包,“我厲害嗎?”

“超級無敵宇宙級別的厲害。”江淮說道,“在下佩服,佩服。”

“你也挺厲害的。”餘深往後退了幾步,“跑調的功力宇宙無敵霹靂厲害。”

“操。”江淮笑道,“我誇你你還這麽損我,紮心了。”

“好吧。”餘深停下,接着說道。

“我的狗哥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狗哥。他語文成績好,作文寫的棒,怼人程度一流,還是個神投手。”餘深想了一下,“總之,他對我來說,是個特別特別神奇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頂風作案,我要開始搞事情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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