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天上的雨淅淅瀝瀝地下着,路上的行人抓緊了前進的步伐,雨水打濕了他們的肩頭,留下清晰可見的水漬,一陣風吹來,撩起濕透了的衣角,江淮不禁打了個寒顫,餘深收了傘站在他身旁,同他一起擡頭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誰都不說話,誰都不想打破這份寧靜。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過了一會兒,江淮開口道。
餘深指了指街對面的那家被江淮吐槽過的包子店,說:“那家店,是張斌他爸開的。”江淮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在瞅到“張學良包子店”這個招牌的時候,還是沒忍住抽了抽嘴角,張斌他們家的品位還真不是一般的雷人。雨水蔓延了過來,江淮幾乎是站在一個淺淺的水坑裏,這時,原本垂直落下的雨絲變了方向,傾斜着全落到了江淮的身上,江淮瞅着自記單薄的襯衫,有些無奈,餘深轉頭看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就把另一把雨傘塞到了江淮懷裏。
“走吧。”餘深輕輕說道,他首先邁出了一步,冰涼的雨水劃過他的腳踝,“我們回家。”
回家?江淮心裏疑惑,回哪個家?
或者,換個說法,他哪裏有家?
可餘深的話宛如一段奇妙的咒語,江淮迷瞪瞪地跟上了他的腳步,兩把一模一樣的傘舉起的高度也一模一樣,有時候兩把傘會不小心碰撞在一起,濺起幾滴透明的雨滴。雨越來越大,把這一片世界變得朦朦胧胧的,路過的女孩兒被自己的男友小心翼翼地護在懷裏,她的裙擺随着她走動速度的變化前後搖擺,女孩兒嘟着嘴抱怨着這是什麽鬼天氣,說下雨就下雨,她的男友偷偷地把一大半傘偏向了女孩兒,自己的左肩卻濕透了。
兩人一路上都沒說話,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華景街,走到自家樓下的時候,江淮頓了一下,就在半個小時前,自己才從這棟樓裏狂奔出來,原本站在樓下的王博陽早就不見了,整棟樓安安靜靜的,每一扇窗戶都死死的關閉着,江淮擡頭尋找着自己房間的那扇窗戶,窗戶上貼着幾張範冰冰的海報,那是房東之前留下的,江淮也懶得撕,幹脆一直在那裏貼着,他不知道劉芸是不是已經跟着王博陽走了,在等餘深的那半個小時裏,劉芸一個電話也沒有打來,江淮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可自己卻根本笑不出來。
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堵得發慌。
餘深在前面叫了他幾聲,江淮轉過頭又看了一眼那道防盜門,接着加快速度追上了餘深。餘深帶着他到了自己家裏,剛推開門江淮就聞到了一股濕氣,每到下雨天,這個地方就會變得潮濕起來,令人感覺有些不适。窗外的雨聲滴滴答答的,江淮坐在沙發上看着餘深進了廚房,沒過多久他端了兩碗面出來擺在桌子上,招呼着江淮過去吃東西。
江淮看着自己碗裏熱騰騰的面條,不禁笑了笑:“看來餘兮說得沒錯,你還真只會煮面。”
餘深也不反駁,夾了一筷子面塞進嘴裏,又被燙的半張着嘴哈了半天氣,眼睛飛快地眨着,似乎這樣能讓嘴裏的面條快速降溫,他仰着頭絕望地盯着天花板,過了好一會兒才把嘴裏的面條咽下去,江淮看着餘深這一系列動作,塞在嘴裏的食物都忘了要咽下去,餘深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夾了一筷子,這次他倒是吹了一會兒才開始吃,兩個人餓極了,餓到最後幾乎都感覺不到饑餓的感覺,他倆狼吞虎咽地吃完之後,一起癱在沙發上發呆。
“狗哥。”餘深似乎想到了什麽,翻了個身盯着江淮的眼睛,“你怎麽被趕出來的?”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江·沒事兒就愛瞎瘠薄吹·淮神秘兮兮的沖餘深眨了眨眼睛,語氣逐漸放輕,像是說悄悄懷一樣,吐出來的氣息磨蹭着餘深的耳朵,“其實我是世界首富的兒子。”
餘深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江淮得逞地笑了笑,前者捂着耳朵坐起來,一臉幽怨地看向江淮:“狗哥,你騙人。”
“行吧,學聰明了。”江淮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媽要帶我去那個豬蹄膀家裏,我不去,就自己跑出來了。”
Advertisement
“豬蹄膀?”餘深挑了挑眉毛,對這個外號表示出好奇,“是......你未來的爸爸?”
“不是。”江淮毫不猶豫的否定,他低着頭晃了晃自己的腳尖,“我說了這輩子都不會承認他。”
餘深“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江淮一臉迷茫地轉頭看着他,餘深瞅着江淮一個勁樂,樂着樂着,江淮也忍不住一起笑了起來。
“是不是覺得我特沒孝心,活生生就一白眼狼?”江淮笑夠之後,問道,“以後我死了,都是被雷劈死的。”
“不會的。”餘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在你頭上裝個避雷針,就劈不到你了。”
江淮一聽,豎起了大拇指,連連誇贊道:“這方法行,機智boy。”
餘深附和着點頭,然後只聽他又說:“狗哥,你為什麽這麽讨厭那個......”
江淮清楚餘深說的是誰,他嘆了口氣,語氣裏夾雜着些許無奈:“對他的讨厭我說不上來,反正王博陽兒子我是真看不慣,你知道嗎,我倆剛見第一面他就問候了一遍我爺爺,要是我爺爺知道了都不知道半夜會不會去找他,如果我倆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話......”
他故意頓了頓,似乎在想措辭,江淮皺着眉頭,挑了兩個最能形容他和王邢的詞:“肯定會鬧得魚死網破,你死我活。”
江淮覺得自己和王邢就像餘深和徐松一樣,天生不和,關鍵王邢那傻逼的樣子和他那個傻缺爹長得一模一樣,江淮見了覺得難受,估計惡人就是長着一副惡人像,而傻逼就長着一副傻逼樣,江淮第一次見到王邢的時候就像和他打一架,拽的跟他媽欠了他八五萬似的,如果當時不是王博陽父子倆先吵起來,最後扭打在一起的肯定是王邢和江淮。
“啊。”餘深點了點頭,起身收拾了碗筷,“要不你就在我這住下吧,餘兮她學校安排活動,要等我們期末了才回來,我一個人......孤獨,寂寞,冷。”最後三個詞江淮覺得熟悉,勾了勾嘴角。
“我覺得我要去賺錢了。”江淮跟在餘深後面一起進了廚房,餘深洗好一個碗後反身遞給江淮,他一邊接過餘深遞過來的碗,一邊繼續說道,“你那兒還缺人嗎?看看我行不?”
餘深一聽,轉過身打量了江淮一眼,問道:“會樂器不?”
江淮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應該......會一點吧,我小時候學過架子鼓,還得過獎,但是現在過了這麽久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說完,他有些心虛。
他小時候的确跟着鄰居家的哥哥學過一段時間的架子鼓,可那時候也是被劉芸逼着去的,女人總是會有莫名的攀比心,比化妝品比衣服比老公,劉芸每次帶着江淮出門遇上隔壁家的阿姨的話,兩個女人聊不了多久就要開始攀比,直到有一次隔壁家阿姨說自己兒子會打架子鼓,劉芸不甘心地看着自己啥都不會只會吃棒棒糖的兒子,硬是拉着江淮去學了幾個月,那幾個月江淮算是過的苦不堪言,對女人的好勝心充滿了恐懼。
他從小就很聰明,學什麽都快,江淮去的晚反而學的比其他人都要好,成了他們班的小天才,而小天才這個稱號反而成了江淮無形的壓力,每天寫完作業就是坐在那個樂器前冥思苦想,江淮那時候甚至産生了想要逃跑的沖動。
可他最後還是迫不得已的堅持下來了,在那之後,江淮就再也沒碰過任何樂器。餘深聽的很認真,時不時跟着點點頭,江淮轉頭看了眼挂在牆上的那把吉他,忍不住問道:“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學吉他的?”
“十二歲。”餘深回答,江淮聽後有些驚訝,沒想到這把吉他居然陪伴餘深五年了,他忽然想到,如果那次餘深不是剛好要換琴弦,自己把他的吉他摔在地上,他不和自己打架都困難吧。江淮被之前自己的幼稚雷的覺得有些窒息,他尴尬的撓了撓頭:“啊,挺久。誰送給你的?”
“餘兮。”餘深回答的很快,在看向那把吉他時,眼裏滿是溫柔,“那時候我倆剛到王婆家沒多久,她瞞着我跑去打工,給我買了這把吉他。”
江淮覺得心裏一陣惆悵,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半天,再回過神來,天已經逐漸變黑了。
外面的雨停了,餘深推開窗戶,外面的風吹了進來,空氣流通了許多,江淮站在窗前,他住的那棟樓離這不遠,擡頭就能看到,窗戶裏面是黑的,似乎是在告訴江淮家裏沒有人,江淮覺得有些失落,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麽感覺?
也許自己,是真的沒有家了。
旁邊的餘深不知什麽時候點燃了一支煙,白色的煙霧一縷一縷的飄散在空氣中,他看起來也有什麽心事,江淮抿了抿嘴唇,又看了一眼自己家的那扇窗戶,最終沒說話,轉身走進了屋子裏。
他坐在椅子上盯着餘深的背影,眼前人身上似乎總籠罩着一股淡淡的孤寂,讓人總忍不住想緊緊抱住,永遠也不撒手。江淮一只手撐着腦袋,屋裏沒開燈,餘深指尖的火星是唯一的亮光,随着天越來越黑,江淮逐漸看不清餘深臉上的表情。四周靜悄悄的,靜的能聽見人的呼吸聲,江淮的目光幾乎是定在了餘深的身上,後者點燃了煙,卻一口也沒吸,他只是垂着眼睛盯着那只煙漸漸燃燒,直到那一點小小的火星都消失不見。
江淮忽然想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學會吸煙,雖然的确沒什麽好處,但尼古丁至少能在短時間內麻痹自己。
“啪”的一聲過後,屋裏的白熾燈被餘深打開,突如其來的亮光令适應了黑暗的江淮有些不适,他緩了一會兒擡頭看着轉過身的餘深,後者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那雙眼睛紅透了歲月,江淮看了眼旁邊的書桌,以及書桌上貼着的那張全家福。
上一次他并沒有注意到這張照片,江淮的目光在這四個人身上不停地徘徊着,心裏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狗哥。”餘深忽然開口,聲音竟有些沙啞,“我累了,睡覺吧。”
今天跑了一天,聽餘深這麽一說,江淮這才注意到自己雙腿已經軟的不行了,他點點頭答應道:“好。”
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風從窗外吹進來,并不會熱,餘深縮在江淮身邊,閉着眼睛均勻地呼吸着,突然,他翻了個身,伸出手一把抱住了江淮。
江淮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渾身一僵,過了好一會兒,自己才伸出手輕輕在餘深身上拍了拍。
“狗哥。”餘深把頭埋在被子裏,聲音悶悶的。
“恩?”江淮應了一聲。
“狗哥。”
“我在。”
之後又是一陣沉默,就在江淮以為餘深已經睡着的時候,只見餘深猛地擡起了頭,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江淮。
“狗哥。”餘深把聲音放得很低很低,需要江淮認真聽才聽得見,“你喜歡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江淮:不僅喜歡,還想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