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許沉的眼神帶了絲兒涼。

舒姌噤了聲。

在學校這兩天,這好像還是許沉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你聽錯了。”她臉不紅心不跳,說得一派坦然。

許沉往蔣珺旁邊一坐,懷裏的獎狀獎品獎金都扔給主動讓位的小弟抱着。

“是嗎?”

面對許沉直勾勾的目光,舒姌特別誠懇的點頭。

許沉側頭問旁邊替他抱獎狀的男生:“你說。”

“沒,沒聽錯,她說過,就是她說的!”

舒姌:“……”

講道理,這位白毛哥,你狗腿的樣子像極了皇帝身邊的小太監。

許沉再次看向舒姌,眸光沉冷,山雨欲來。

不知道是不是大禮堂內空調打低了,舒姌覺得小腿有些涼。

她搓搓自己的腿,幹脆破罐子破摔:“你管我?”

細軟的嗓音和她說不上好的态度形成一種鮮明反差。

這話和态度一出來,周圍坐着的學生同時屏住呼吸,以為下一刻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同學就會被許沉“請”到外面去單獨“談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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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沉看着前邊女孩微揚着下巴,氣焰有些嚣張,和記憶裏不讨喜的小屁孩漸漸重疊。

狐貍騙子終于露出尾巴了。

“我不能管你?”

許沉聲音平淡,面色平靜,目光鎖在她臉上。

周圍默默吃瓜的學生都開始迷糊了,許沉什麽時候跟一個女生這樣說過話?不應該是“你怎麽樣幹我屁事”的不理睬嗎?

舒姌現在頭很鐵,“随便你。”

“下次再讓我聽見……”

舒姌看他。

周圍氣氛又開始緊張起來。

大家都以為許沉要罵人的時候,許沉緩緩道:“小女生別随便在外面認爹。”

聚精會神偷聽的同學們臉上緩緩打出一個:?

中午初中部食堂三樓。

蔣珺今天非要吃日料,在三樓小包房點了滿滿一桌日式料理,端着一碗鳗魚飯刨得起勁。

許沉放下杯子,“領個獎下來,你就想順便當我老子了?”

蔣珺飯都還沒咽下去,聽到許沉這句話差點嗆得當場去世。

咳了好久,灌了一杯水下肚,開始喊冤:“蒼天可鑒,我絕對沒那個意思啊!”

蔣珺因為剛才嗆飯嗆得厲害,臉都還是紅的:“我覺得,咱還是帶妹妹一起玩吧?”

“誰是你妹?”

“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啊。”

“放屁。”

“讓你媽生一個去。”

“好好好,不是妹妹,同學,舒姌同學總行了吧。”

蔣珺表面妥協,心中卻少不了吐槽。

許沉這人,平時看着大方,真正在意的東西是一點都不想與人分享,甚至連看都不讓看。

他至今記得當年許沉生日,許沉他爸送許沉一個有市無價的絕版手辦,寄托童年夢想的手辦模型讓大家羨慕得不得了。

他們一群人浩浩蕩蕩去許沉家做客,就想看一眼手辦的樣子,大家好說歹說,許沉硬是沒拿出來。

今天小包房只他們兩個人,不說話就顯得很安靜。

蔣珺支着臉笑:“表面說不喜歡,其實心裏比誰都在意吧?”、

許沉手一頓,臉上不屑:“我會在意她?”

“不是嗎?”蔣珺挑高了眉毛,“要換成別的女生,就拿經常在你面前晃悠的虞小美女來舉例吧,你會管她叫誰爸爸嗎?會讓大家……嗯?”

“她現在住我家,在外面丢的是我家的臉。”

“哦——”蔣珺意味深長,“你就繼續端着吧。”

·

舒姌在食堂一樓吃飽飯出來,拿着剛買的甜筒冰淇淋,伸了個懶腰。

今天天氣不錯,太陽一半躲在雲層裏,沒前兩天那麽熱。

她吃着冰淇淋,琢磨着回宿舍躺一會兒,剛往右邊走了沒幾步,路過食堂樓梯時,隐隐聽見花臺後面傳來幾道女聲。

聽那內容和語氣就知道,是在欺負人。

校園欺淩,很常見。

她腳繼續往前邁,沒走兩步,樓梯花臺後的聲音越來越大,說的話也越來越過分,舒姌側了下頭。

四個披散着頭發的女生都穿着超短牛仔褲,露出細長的腿。

她們圍在一個妹妹頭微微卷的矮個女生旁邊,說着難聽的話。

矮個女生眼睛蓄着水汽,端着水果刨冰的手都在發顫。

個子最高還染着亞麻色頭發的女生蹲下身子,在旁邊花壇裏抓了一把土就往她刨冰裏灑。

“今天這碗冰不吃完別想走。”亞麻色頭發的女生笑得不懷好意。

旁邊三個都跟着哄笑威脅:“快吃啊童笑,不吃完就別去上課了。”

童笑緊抿着唇,透過幾個女生肩膀的空隙,看向不遠處拿着一個甜筒站在太陽底下正朝這邊看過來的舒姌,露出一抹乞求。

“再不吃,我們就親自喂你了啊。”為首的高個女生聲調上揚,雙臂抱胸,踢了她一腳。

舒姌原本打算看眼就走的,結果發現這幾個人裏面有兩個都是眼熟的。

被欺負那個女生就是坐她後面和胖子男生同桌的瘦小女生,班上為數不多的幾個認真聽老師講話的好學生。

還有一個是高昕,站在高個女生旁邊助纣為虐,那态度就和昨天在游泳館找她岔的時候如出一轍。

矮個子女生這兩天雖然沒有跟她說過話,但就在今天早上,她吃完消炎藥的時候,女生偷偷塞了她幾塊巧克力。

舒姌自覺自己是個挺仗義并且懂得感恩十分正能量的人。

就在童笑被兩個女生制住手腳,高昕掰着她下巴,亞麻女奪過那碗加了土的刨冰要往童笑嘴裏灌時——

“欺負小女生算什麽本事?”

幾個女生均是停下動作扭頭,見來個比她們都矮了小半個頭的女生。

粉白色裙子下是一截白皙纖細的小腿,腳上穿着米色綁帶涼鞋,額前一層薄薄的齊劉海兒,頭發梳成了兩個漂亮蓬松的花苞頭。

她的長相和她的聲音一樣,毫無威脅力。

幾個女生家庭條件都不錯,一眼就看出她的裙子和涼鞋是某大牌的最新款,各自心裏都有了點數,一時沒什麽動作。

高昕見是她,忙拉了拉大姐大的衣服角,隐晦的給了她一個“別惹她”的眼神。

可惜高昕和這位大姐大向來沒什麽默契可言,大姐大并沒有看懂高昕那個眼神的意思。

“誰啊你,”大姐大盯着舒姌滿是打量,“閑事管得寬?”

“你猜呗,”手裏的甜筒冰淇淋純度高化得快,舒姌不得不又舔了舔,“她是搶了你們男朋友還是咒了你們祖宗十八代,用得着這樣對人家?”

“就看不慣不行?”

“那,要不你們說說看不慣她哪點,我試試讓她改改?”舒姌一副大家好商量的樣子。

“你是她什麽人?”

“同學啊,”舒姌轉眼看向高昕,“高同學,你說是不是?”

高昕心一顫,在大姐頭旁邊耳語道:“甜姐,要不今天就算了吧,她和許……”

“算個屁,她算老幾?”方甜橫慣了,火氣兒也就噌噌上來。

這給還沒來得及說完話的高昕急得不行,試圖将方甜拉住,可惜方甜勁兒大,肩膀一抖就給她掙脫了。

方甜端着那碗幾乎化成水的刨冰,朝舒姌走近,罵咧:“看你能得,家裏人沒教過你別他娘的管閑事?”

話音将落,手裏的刨冰直接往舒姌頭上扣。

舒姌身子飛快往旁邊一躲,一整碗摻了土的水果刨冰灑在地上。

趁着人沒反應過來,她擡手将吃了一半的甜筒冰淇淋朝方甜臉上一戳,似乎覺得不夠解氣,還用力怼了怼。

甜筒的蛋卷被她捏得粉碎,灑佐料一樣灑在方甜頭上。

蔣珺和許沉吃完日料從食堂三樓走樓梯下來。

剛到二樓樓梯平臺上,就聽見下邊幾個女生在鬧騰。

蔣珺非要看熱鬧,滑開窗戶,拉着興致不高的許沉一起往下看。

蔣珺倒看得津津有味,許沉只覺得無聊,剛想轉身,餘光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飯後吃冰淇淋,真是仗着自己腸胃好可勁折騰。

蔣珺也注意到那邊剛從一樓食堂出來的舒姌。

他納罕道:“挺冷漠嘛,動靜這麽大,我還以為她至少會往這邊走走。”

許沉看着那道漸行漸遠的小板身影,語氣帶着兩分嘲弄和漫不經心:“不走能怎樣,她打得過誰啊。”

他話音剛落,蔣珺就道:“诶,她停住了。”

兩人就這樣看着舒姌往這邊樓下走,一句“欺負小女生算什麽本事”聲兒有點大,直往樓上沖。

聽着她跟方甜幾個講了一大堆道理,最後還是動起手來。

蔣珺驚訝得不自覺張嘴飙話:“卧槽,你這小妹動起手來也不含糊啊,以前是不是……诶,人呢?”

蔣珺偏頭,旁邊的人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大概隔了幾秒鐘,樓下響起許沉的聲音:“吃飽了撐的?”

·

方甜什麽時候受過這種侮辱,一把抹掉臉上的黏膩,恨不得扇舒姌幾巴掌洩憤。

另兩個女生也不去管童笑了,直接将舒姌圍起來,斷了她後路。

只剩下高昕攔也不是,幫也不是,左右為難,裏外不是人。

她倒不是忌憚舒姌,她只是隐約覺得許沉跟舒姌有什麽聯系,但她又不太敢确定。

就在方甜幾個真要跟舒姌動手時,一道男聲打斷她們動作。

幾個女生同時轉頭。

少年個頭很高,黑色耐克踩過刨冰塑料碗,咔嚓一腳碾碎。

他今天戴着黑白格發帶,額前的頭發有些長了,遮了點眼睛,右眼下方有顆小痣。

風輕拂過,露出他冷厲的眼。

方甜幾個霎時愣在原地,沒敢動也沒敢說話。

高昕一看來人,只恨不得遁地跑路。

就在氣氛快要凝固到極點時,舒姌動了。

她兩步上去伸手抱住少年一只手臂,撒嬌似的輕輕晃了晃,軟聲道:“哥哥,她們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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