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許沉的手大,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原本化妝師精心給舒姌弄好的發型被他揉得有些淩亂。

舒姌其實不太喜歡別人摸她的頭,更何況許沉弄得她不舒服,她很想揮開他的手,但想了想後果還是忍住了。

許沉見差不多了才收回手,指尖不自覺朝掌心聚攏,似乎想要抓住些什麽。

她的頭發和他想象中一樣,又軟又滑,涼絲絲的像上等絲綢,很舒服。

舒姌剛想起身,人就坐在了她旁邊。

椅子很長,平時能坐三四個人,許沉坐的位置離她不遠不近,兩人之間大概有一拳的距離。

舒姌不太喜歡單獨和他待在一塊,總覺得不舒服。

她想着自己要不要借口去廁所避一避時,旁邊人突然開口:“生日想要什麽?”

舒姌聞言有些驚訝,側頭去看他。

他卻沒有看她。

許沉的目光落在對面不遠處的人工湖上。湖中央立着假山,雪紛紛揚揚落進湖水,別有一番景致。

其實這個地方夏天會更漂亮,大片大片的荷花在裏面盛開。他之前注意到舒姌剛來這學校時,上下學路過這邊總喜歡去湖邊看看。

可惜冬天這片湖盡是衰敗的景象,毫無生機可言。

舒姌的生日在一月底,那時候已經放寒假了。

舒姌其實不怎麽喜歡過生日,覺得沒什麽意思還費錢。他們那邊生日是按照陰歷算的,每年對應的日期都不一樣,所以她常常不記得自己的生日。舒卿也不喜歡過生日,她以前忙得根本沒空管生活裏這些細碎瑣事。

舒姌記得初一寒假過年的時候,有天舒卿還認真問她幾歲了。對于媽媽不記得自己幾歲這件事舒姌其實一點也不介意,就像她自己也不記得媽媽年紀一樣,其實沒什麽。只是陸星瀚卻似乎很重視這些大大小小的節日,以前她的兩次生日,都是陸星瀚帶她去夜攤撸串,還叫上他自己那幫兄弟夥熱場子。

Advertisement

室外紅色的大棚支楞起一小方天地,串串店老板很熱情,知道她過生日,加量不加價。

陸星瀚訂的蛋糕花樣又土有膩,厚厚的奶油最後都被大家拿來戳臉玩。一群同齡的人坐在一起插科打诨,簡單又熱鬧。

許沉目光從假山湖那邊收回,瞥見旁邊小丫頭臉上恬淡的笑,目光深遠,似乎想起了什麽快樂的事。

莫名的,他覺得她想的那些,裏面一定沒有他。

“在想什麽?”他忍不住開口打斷。

女孩臉上的笑漸漸散去,她說:“沒什麽想要的。”

她只想媽媽快點醒過來,即使可能那個時候她會失去現在優渥的物質生活。

但她還是懷念自己待習慣的那個小城市,也習慣了跟陸星瀚他們一起玩鬧的日子。

如果可以,誰願意寄人籬下看人臉色,但是沒辦法,很多事不是她不想就可以不做。

從小到大,生活總是在跟她開玩笑,就像攤上個一言難盡的渣爹,就像媽媽突然出事,她舉目無親一樣。

那種無助感和無力感讓人很難受。

來這裏已經快五個月了,她的心還是飄的。

她沒法和周圍人深交,總覺得自己随時會離開這裏。

這種沒有歸屬感的日子,讓她有些心慌。

許沉不怎麽高興,因為她的态度和漫不經心。

他好不容易拉下面子來問她,她卻給他這樣一個答複。這種感覺就像一個平時沒什麽憐憫心的人終于有一天動了點恻隐之心想去收養一只流浪貓,結果那只貓卻一點不領情一樣。

“那就別過了。”

他冷着臉說。

許沉生氣和不生氣,高興和不高興其實很多時候從他的語氣和說話方式裏能感覺出來。

舒姌心思敏感,忙去看他臉色。

嗯……看吧,又生氣了。

總是這麽莫名奇妙,像捉摸不透的天氣,陰晴不定。

舒姌那句“不過就不過”卡在喉嚨,見他冷峻的側臉,突然靈機一動。

雙手主動去抱住他的手臂,下巴擱在他肩上,笑得很甜。

“騙你的,把你最喜歡的東西送我呗,哥哥?”

女孩穿着他的外套,手卻比他涼。

她下巴輕輕擱在他肩膀的位置,說話時氣息時不時打在他脖子上,有些癢。

她身上很香,和平時不太一樣,大概是因為化了妝,混雜着花香的味道。

他面色有一瞬的緩和,舒姌敏銳捕捉到了,繼續試探一般晃晃他的手臂,心裏樂得不行。

男生嘛,就喜歡會撒嬌的小姑娘,這是以前毛子告訴她的。

沒想到在許沉身上屢試不爽。

這一次許沉沒有拂開她的手,靜默良久才道:“好。”

雪越下越大,氣溫越來越低。

就連他們頭上那棵遒勁的參天大樹也隐隐有經不住壓枝大雪的苗頭。

許沉起身,“回家。”

舒姌沒動。

新鞋子有些打腳,舒姌覺得自己大概沒有穿好鞋的命。

許沉回頭見她不動,皺了下眉。

舒姌将左腳從鞋子裏蹬出來,伸出裙子在許沉跟前晃。

“破皮了,好疼呀。”

她雙眉輕蹙,聲音軟綿綿的,似在輕輕抱怨什麽。

腳後跟的地方的确已經被打破個小泡,滲出點絲絲血跡。

本來這鞋子只是有點打腳,但後來被許沉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在學校走了不少路,最後還是磨破了皮。

許沉默不作聲地看着她的腳,大概是覺得有些冷,她的腳趾頭還不安分動了動。

她觀察着他的表情變化,很細微,但不是生氣。

許沉咬咬牙,下颌收緊,背對着她說了句:“上來。”

舒姌露出一抹近乎得逞的笑意,眉眼笑得像只小狐貍。

可惜沒人看見她這張揚的表情變換,不然肯定要大跌眼鏡。

舒姌忍住笑意,說:“你站這麽高,我怎麽上來呀。”

她話音剛落,前面人繃直的身子一頓,逐漸彎了下去。

舒姌穿好鞋站起來,一點也不客氣地朝他背上一跳,雙臂自然交叉在他脖子前用力攀住。

這個人好像沒背過人,她一跳上他的背,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像根直挺挺的木樁子。舒姌只能靠自己的雙腿緊锢着他的腰身才不讓自己掉下去。

她在他耳邊軟聲抱怨道:“你會不會背人呀哥哥。”

“閉嘴。”

許沉冷着臉,手慢慢擡住她的腿,迎着風雪漸漸往校門外走。

舒姌将身上的外套給脫了下來,本來只想給自己頭上擋一擋,但見身下人任勞任怨的樣子,她想了想還是沒做那麽絕。

雪淋了滿頭,頭頂的光線突然暗了黯,有什麽東西遮掩在頂上。

許沉擡眼,兩截白嫩嫩的手臂支楞着他那件外套,替他擋住多餘的風雪。

他的心像是突然墜了一下,一種說不上來的奇怪的感覺從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

明明大冷的天,他卻覺周身越來越熱。

今晚的校園格外安靜,舒姌不習慣這樣的氛圍,在他背上開始東扯西問。

“哥哥,你會抽煙不?”

“不會。”

“那你有喜歡的明星嗎?”

“沒有。”

“你長大以後想做什麽呀?”

“賺錢。”

“你都這麽多錢了……”

這次許沉默了片刻才說——

“誰會嫌錢多?”

舒姌“哦”一聲,不再說話。

她在想自己以後要幹什麽。

幼兒園的時候她想當老師,後來小學老師帶給她的陰影太大,磨滅了所有她對這行的憧憬和向往。再大點時,她想當個歌星,媽媽知道後說她有時間做夢不如多看點書把成績穩住。

大人們似乎總是覺得小孩子說的話都不切實際,喜歡打擊式教育。

舒姌有點迷茫,盯着許沉的頭頂,她說:“如果以後我找不到工作,你給我介紹一個吧。”

許沉腳步微頓,不知道她年紀輕輕怎麽會想得這麽遠。

“行啊。”

許沉答應。

“只要你聽話。”

舒姌不知道他是不是将自己當成了個比他小很多的小孩子,雖然他們現在看起來差距是有點大。

許沉明明十六歲看着卻像十八歲,她明明快十五歲了,可每次照鏡子看着自己的臉和身高她都有些發愁,好像個長不大的小學生啊。

“好呀,”她笑嘻嘻湊到他耳邊,“哥哥你最好了。”

答不答應都一樣,她住他家的吃他家的用他家的,不聽話的話遲早被趕出去。

許沉喜歡她聽話的樣子,即使可能她只是表面順從,心裏不知道多少花花腸子。

可他知道,像她這樣的人,只能凡事壓她一頭才會讓她聽話,一旦哪天她翻了身,可能都懶得理他。

回去後,舒姌先找宋叔要了瓶卸妝水就趕緊回房間泡了個熱水澡。

她不想感冒,大概是因為從小身體底子差,她每次一感冒要隔很久才會好。

即使這樣小心注意,舒姌第二天還是感冒了。

早上鬧鐘響起,她整個人頭重腳輕,嗓子很不舒服,聲音都變了。

早餐的時候,舒姌看着許沉沒事人一樣,心中羨慕嫉妒恨。這人昨晚就穿那麽薄一件衛衣,今天竟然還能生龍活虎。

車上,舒姌咳嗽聲不斷,坐在旁邊的許沉側臉看她。

舒姌趕緊側身靠窗離得他遠遠的,“別靠近我。”

許沉不悅皺眉。

作者有話要說:

——————

舒姌:“你長大以後想做什麽呀?”

許沉:“賺錢。”

舒姌:“你都這麽多錢了……”

沉哥內心:誰特麽之前說喜歡有錢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