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林孽沒上晚自習,鐘成蹊看他走了,也找老趙磨了一張假條。
老趙願意慣着林孽,那是他有價值,無所謂鐘成蹊上不上晚自習,那是他上不上都沒什麽關系,他那個成績,已經沒有下降空間了。
鐘成蹊要到林孽家蹭飯。他對姥姥那鍋鹵肉念念不忘,姥姥也疼他,他一去就給他做。
林孽出了校門往家的反方向走,鐘成蹊沒明白,掉轉電動車車頭,追上他:“你不回家啊?”
林孽沒答,到超市買了一大袋棉花糖。
鐘成蹊直接搶過來,打開吃了兩塊:“你看看你還跟我客氣,知道我愛吃甜的就給我買糖。”
林孽懶得搭理他:“臉皮挺厚。”
鐘成蹊只是看着傻逼,又不是真那麽傻逼,什麽不知道啊?他右手把着電動車,左手搭着林孽肩膀:“姐姐不賴,純又欲,你眼光可以,但你是我哥們兒,我得給你把醜話說在前頭。”
林孽猜他沒憋什麽好屁:“糖都堵不住你的嘴。”
鐘成蹊必須得提醒他:“你知道她叫什麽嗎?多大?幹什麽的?”
林孽只知道她叫邢愫。
鐘成蹊語重心長那勁兒跟老趙有點神似:“她那麽有錢,是富二代啊還是怎麽來的?你這都了解過嗎?我知道你,你不是那種圖她錢的,你也不差錢,可是你總得顧慮下影響吧?別說你就想跟她偷偷摸摸的來,哪有不透風的牆?到時候學校知道了,管你跟她圖什麽,就要給你瞎幾把安罪名。”
他是真的怕了:“媽的你這緋聞比哪個影帝都多,我光給你解釋都解釋多少車了?你就不能稍微對你自個兒上點心,也讓我省省心。”
又是老一套,林孽跟他說:“你把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放學習上,你能考北大。”
鐘成蹊咂嘴,比他還不耐煩:“你看你又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林孽沒得可答啊。“那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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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成蹊明知故問:“這都不重要,什麽重要?”
林孽想起邢愫那雙腿,那對胸,那個常年挂着的、沒點感情的笑,可以把她摁在身下、只能他林孽把她摁在身下,最重要。
邢愫到公司,孫耀武把她截到了辦公室。
他給她扔一沓資料:“這林又庭本事不小,又找着新的接盤的了。”
邢愫看了眼,國安部那邊截到的情報是,林又庭承認那批重型武器是SL賣的,但他堅決否認他跟索拉有什麽關系,為表歉意,他還低價出售了一批追蹤火炮給MI6扶持的機構。
孫耀武說:“出價太低,為降低損失,他又找印度簽了幾個大單,穩夠他回血了。”
亞洲、 非洲、 拉丁美洲,是養肥了美、法、英軍火商的重要對象,在西北、SL等國內一些組織慢慢從出口輕武器進步到出口重武器之前,也是被宰的對象,經過幾年悶聲發展,情況好多了。
事實證明,自己站不起來,就永遠是個弟弟,永遠挨宰。
林又庭這一招很妙,同時也說明一個問題。邢愫說:“他渠道越來越多了,而且有人買單。”
這也是孫耀武要說的:“咱們建立一條成熟的關系鏈,要花多少時間?你也知道這幾年咱們都是怎麽過來的,一個單追兩年的時候都有,他怎麽能輕輕松松就讓印度給他接盤了呢?”
邢愫更确定雇人找她事兒的不是林又庭本人了,雖然這麽硬猜有點牽強,但她的直覺一直不錯。
女人能用直覺的時候,就用直覺。
想要動邢愫的很多,但挑這個沒什麽特別、又歲月靜好的時候對她下手,就只有最近跟她有矛盾的林又庭,賀晏己那女朋友,這倆人。
賀晏己那女朋友找過她一次,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要錢,窮成那樣不可能有錢雇人搞她,這麽一來就只有林又庭符合條件了。
林又庭把SL經營得不錯,有那份頭腦跟MI6周旋,還有關系可以在最快時間內把武器銷出去……
他可能會因為邢愫擺了他一道就玩兒這種下三濫的游戲嗎?
正常情況下,難道不應該是吃她的單,或者髒她的客戶嗎?
邢愫很少這麽費工夫去琢磨一件事兒,她覺得這也算是第六感給她的暗示,如果林又庭那邊确實有蹊跷,那她必須得停下手裏的工作,先去弄清楚。
只有事情清楚明朗了,才不至于在以後的工作當中,突然被他陰一手。
孫耀武跟她說:“跟克裏萊奧的合作你親自跑一趟吧。”
先前德國克裏萊奧有意以成本價對我國銷售世界上最先進的坦克及其全套生産技術,但因為價格問題,無疾而終。
邢愫對他們的技術很信任,實在不想放棄,就一直有跟他們聯系,希望下一次合作早點到來。
克裏萊奧方面看中我國陸地作戰的實力,在上次合作失敗後,也一直在找新的機會,邢愫現在就想要他們的技術,但錢不夠。
如果這次在俄羅斯軍事活動上,可以賣給俄方急缺的海軍設備,比如西北的新一代明星産品——護衛艦幾個系列,那就有錢把德國最先進的坦克技術收入囊中了。
計劃是這樣的,可SL這回跟M16打交道一點虧沒吃,讓孫耀武有點慌了,林又庭有能力另謀出路給自己降低損失,說不好也有能力在西北和俄羅斯、德國之間的合作上從中作梗。
西北念他跟他們是關起門來的一家人,關鍵時刻會擡一手,但他們不見得會打這份情。
邢愫也有此意:“我準備準備,盡快。”
孫耀武比她急:“你別準備準備了,你不行下午就去吧。”
邢愫有自己的節奏,沒多待:“走了。”
談笑在西北外邊等着她,見到她把手機遞過去,屏幕上是兩張照片:“看看。”
邢愫看一眼,她所認識的林又庭正畢恭畢敬地請人下車,那人戴了半個面具,脖子上有舊傷,口子深,顏色重,觸目驚心。
她擡頭:“哪兒來的?”
談笑說:“NSA(美國國安局)早年用衛星網攔截入侵賬號,這組照片就是那些賬號其中一個裏的。當時他們應該是查過,沒發現什麽異樣,所以就沒管。這是後來NSA內部有鬼,私下出售這些賬號信息時,流到黑市的。我本來沒抱希望,就是想随便問問朋友,沒想到真有林又庭的料。”
邢愫沒見過這個脖子上有疤的人:“這人能查到嗎?”
談笑覺得夠嗆:“我真沒見過他。”
邢愫知道了。
SL二部。
林又庭站在門口,站得筆直,卻并不淡定——額頭的汗出賣了他。
坐在他面前卡座上的男人,穿件黑色襯衫,戴着面具,脖子有疤。
他不說話,林又庭也不敢說話。
過了差不多十來分鐘,他站起來,沿着卡座走了一圈:“找過邢愫了?”
林又庭否認:“沒有。”
他走得很慢,半分鐘才又繞完一圈,重複一遍:“找過邢愫了?”
林又庭汗更多了:“先生,我不想甩鍋,但那天當真不是我下的這個命令,您了解我,我找人也不會找幾個混混,打她一頓對我也沒什麽好處。”
男人聽完,停住,轉過身來:“我只看到了結果。”
林又庭就把整個來龍去脈再次掰碎了,跟他解釋:“我們不是要想用西北那批重武器打開跟索拉幾個恐怖組織合作的市場嗎?那批武器都有編號,MI6不用查就知道出自我國西北,而我們是在私底下陰了西北一把,拿到的那批武器,見不得光,所以西北就成了MI6的調查目标。”
男人沒說話,他接着說:“這我們也不能控制,而且您說過,軍火市場上只有利益,沒有盟友。”
“但沒想到邢愫有後招,她直接去了一趟韓國,咱們跟三星合着陰西北那事兒就沒瞞住。後面她找上門來威脅咱們,我也跟您彙報了,您讓咱們SL主動跟MI6接洽,低價賣給他們一批火炮,把誠意做足了,然後再把印度那幾個單定了,以降低損失。”
“我們的危機過去了,我為什麽還要這麽小兒科的找她茬?這沒道理。那天是副手曲解了我的意思,想着這虧我們吃了也就吃了,但不能讓她偷着樂,就找來幾個人,想讓她吃點皮肉之苦。”
話說完了,男人沒表态,他又補充了兩句:“先生,我以您的身份在SL這麽多年,我自認為我就算沒功,也不至于有過。這事兒不是我指使的,卻跟我脫不了幹系,我知道我現在怎麽說都有點狡辯的意思,但我還是想跟您交待清楚。您要是想定我的罪,我認,但這不能作為否定我忠心的憑證。”
SL是林又庭的,而他這個衆所周知的林又庭,卻只是真正的林又庭找的一個替身,本名叫嚴苛,他在SL創立初,就以林又庭的身份奔走于各種軍事論壇、武器交易市場了。
真正的林又庭,是站在卡座前頭的男人,戴着半扇鬼形面具,脖子、脊梁上都是疤。
SL的所有合作價值判斷、重大決策都來自林又庭,嚴苛只是一個執行者。
至于林又庭為什麽找個替身,嚴苛不知道,SL知情的幾個人也都不知道,他們對林又庭,向來知之甚少,這麽多年在一起工作,也只知道他坐過牢。
林又庭在以往跟西北的接觸中基本摸清了他們的路數,但邢愫這個人有點摸不透,她能被抓的把柄幾乎沒有,整個人平淡如水,可拳頭是真的硬,拳拳擊中要害,跟她打交道就沒占過便宜。
這回被她翻盤,他當時就命令SL上下跟西北保持距離,結果嚴苛抽風了,雇人去找了她的茬。
邢愫肯定會猜到是SL幹的,偏偏SL剛剛漂亮地解決危機,這兩件事完全不像一個人做的,她一定會有所懷疑,而不管她懷疑什麽,都有可能成為SL覆滅的一把武器。
這是常識,當一個人發現競争對手什麽事情做得前後矛盾,她會從下意識裏開始防備。
那接下來,這個競争對手的任何行為,都會被她抽絲剝繭地挖掘所有可能性。而這人要還算聰明,那就等于SL将要在她眼裏透明化了。
林又庭走了那麽多年,SL從名不見經傳,成為國內僅次于西北的軍火出口單位,十步有九步是铤而走險,幹過的違反國際法的事情,實在不少,如果被邢愫盯上,真就進退維谷了。
如此,他就必須得趕在她了解這其中的緣由之前,先找她坦白,解釋那幾個混混的事兒。跟對MI6一樣,姿态放低一點,把誠意拿出來。
怕她倒不至于,主要是他想求穩,做了幾年牢,總歸是有好處的。
他坐下來,跟嚴苛說:“你去了解下邢愫的行程。”
嚴苛見他沒怪他,頭點得勤:“好的,我馬上去。”
他人一走,林又庭把面具摘下來,眉目俊俏,一點都看不出來有四十歲。
四十歲了,他都四十歲了。
他摸摸這塊面具,修修補補那麽多年,早沒了施琪的溫度,可他就是不想扔,這是她唯一留給他的東西了。
哦不對,還有個兒子,施琪給他生了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