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月考最後一天,最後一科,江弱和鐘成蹊打起來了。
六中的月考制度是這樣的,每次考完全校排名,然後根據名次安排考場。
林孽肯定是第一考場,鐘成蹊靠後。江弱因為上次月考缺席了幾科,跟鐘成蹊排到了一個考場。
以前早自習測試,有幾個人總纏着江弱,讓他發答案,不發就跟老師說,他換了床鋪——江弱是住宿生,學校規定住宿生不能私自更換床鋪,要跟老師申請,并且要有正當理由。
江弱的理由難以啓齒,他說不出來,就沒法換,而他又非換不可,所以被他們幾個抓住了把柄。
後面他們總拿這個威脅他給他們傳答案,他為了不被學校通報,就一直被他們牽着鼻子走。
鐘成蹊跟林孽是一夥的。林孽這個人有點涼薄,對誰都一樣,有人在他面前殺人,他都不見得會管,還會覺得是他們擋了他的路。這是江弱對他的理解。
後來,林孽幫了他,他才發現是他太片面了,林孽不是一點溫度都沒有。
本來鐘成蹊礙于林孽的态度,也對他不錯,但自從他沒心情每次碰到都跟他們打招呼後,鐘成蹊就變了,也開始跟原先那幫人一樣,欺負起他來了。
這次月考排在一起,鐘成蹊一直叫他傳答案,江弱給他傳了兩科,後面一科監考老師一直在旁邊,他一踮腳就被警告,沒辦法,只能無視暗示了。
考完,鐘成蹊抄起書掀過去,扣在他後腦勺上,他當場撲倒在桌上,磕破了鼻子,鼻血流出來。
正好隔壁考場監考老師路過,見狀及時制止了,避免了事态往更嚴重的方向發展,随後打發他們去了醫務室,先看看鼻子有沒有事。
林孽聽到信兒就去醫務室找他們了,到時江弱已經包紮過了。
鐘成蹊在旁邊,還吊兒郎當的,也沒點抱歉的意思,看見林孽還能置身事外地問晚上吃什麽。
林孽朝他後腦勺給了他一巴掌:“你特麽反性了?”
鐘成蹊被打懵了,沒一會兒,眼圈都有點紅:“你打我?就為江弱這個崽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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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孽看他那一臉委屈勁兒,差點又給他一巴掌:“滾蛋!”
鐘成蹊歪着脖子,臉憋得通紅,太陽穴青筋爆開,嚷嚷道:“好!林孽!是我眼瞎!我傻逼!”
說完,他跑出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受害者。
林孽給江弱付了醫藥費,又給了他兩百。
江弱拿着這兩百塊錢,苦笑兩聲:“你是可憐我嗎?”
林孽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連性格都改了,也不想知道,但這事兒鐘成蹊不對,他知道。鐘成蹊傻逼,不管,他不能不管。“別跟我矯情,我不愛看苦情戲。你委屈了願意告訴我,我聽着,你要不說,我也不問。你死在我眼前,我有空我會看你,你死在我身後,那你就活該認命。”
這話很明白了,他正常不去管誰死活,要是被他碰上,他或許會伸把手,要是碰不上,那愛誰誰。
江弱微怔,半晌後,說:“謝謝。”
他還是不準備告訴林孽他發生了什麽,哪怕林孽幫過他。
林孽一如他所說,江弱不說,他就不問,走了。
江弱拿着這兩百塊錢,心都酸透了。他真的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他羞于啓齒,這樣不被世俗認可的事,他遠到不了那種可以坦然說出來的境界。
在邢愫離開德國去俄國當天,林又庭終于坐不住了,她也終于跟林又庭本人見上面了。他戴着面具,她看不全他的臉,不過露出來的一只眼兇相盡顯,看不看全臉,也知道他是個什麽角色了。
她行程排的緊,不想浪費時間,開門見山:“林總不用跟我解釋為什麽找個替身替自己幹活兒,這是你自己的事。也不用跟我解釋為什麽要坑我們西北,商業競争我可以理解。”
話閉,她掀起眼皮,又說:“我只想知道,違反國際法的事,你幹了多少件,還想幹多少件。”
林又庭找她這一趟,驗證了邢愫的懷疑,他們SL确實在玩兒替身游戲,而他铤而走險找她,就是要跟她攤牌這件事。
他為什麽要攤牌呢?
因為他要提前堵住邢愫的嘴,他知道他不攤牌,以邢愫眼裏不揉沙子的行事作風,也一定會自己弄清楚,到時候被她發現SL更多違法行為,他SL就被動了,所以他要找她攤牌。
邢愫在來時就把他的想法琢磨出來了。
林又庭神情嚴肅,從邢愫進門就是,他好像不會笑似的。“什麽叫違反國際法,美國公然挑起各國紛争,利用各種擺不上臺面的伎倆攪黃各國軍事合作,以達到他霸權一方的目的,這叫不叫違反國際法?你是軍火商,買賣軍火是你的本職工作,你不能在你的交易裏加入太多你個人的政治觀念。”
邢愫覺得他說的狗屁不通:“當一把出自SL的武器在波利菲爾大橋擊穿一個孕婦的肚子,接着,持這把武器的恐怖分子又射穿了一對老夫妻的腦袋,你還覺得你違反國際法這事兒無辜嗎?”
林又庭只當邢愫在混淆概念:“賣軍火的為什麽要考慮買家會把這批軍火用在哪兒?就跟賣刀的賣給屠宰場一批屠刀一樣,他也要考慮這批刀會宰殺哪些牲畜?這都不是我們能控制的,我們只能控制我們軍火的品質,還有就是在國際上的地位。只有我們強了,國家才強。”
邢愫聽不下去了:“我們為什麽跟那批挑起戰争的人有區別,因為我們有良心。你這種,就是典型的被保護的太好了,沒挨過槍子兒,所以才能說出這麽不負責任的話。”
她停頓一下:“如果你親眼所見一場戰争帶來的是什麽,我不信你還能心安理得的發戰争財。”
在林又庭眼裏,邢愫這種有底線的人,是做不了這個行當的,他還是高估她了。“我希望你可以永遠這麽天真下去,這樣你就能親眼看見,西北是怎麽死在你的天真下的。”
邢愫沒別的可說了,梁子結下了:“承蒙吉言,西北會讓你知道,天真也能把你SL掃下臺。”
不歡而散。
林又庭本意是對邢愫攤牌,表明SL不會對西北造成任何威脅,好讓她也打消對SL下手的念頭,結果說着說着撕破臉了。這窗戶紙一破,林又庭又覺得他小看邢愫了。
她過來這一趟,或許就是為了跟他撕破臉——進門那幾句話,實在有點咄咄逼人,有點惹他發火的意思。
他主動找她,以她的聰明勁兒,肯定能通過這事明白她之前的困惑,對SL也就沒疑慮了。
那接下來她只會有兩種行為。
第一種,跟以前一樣,互不幹涉。如果是這樣,見面後她一定會虛與委蛇,做做表面功夫,跟他和和氣氣開場,和和氣氣散場。
她沒有,她上來就問了幾個不太禮貌的問題,把氣氛弄得很尴尬,那就是第二種,她要跟他撕破臉,為接下來的動作打下一個基礎。
什麽動作?
目前,西北和SL在國內是競争關系,在國外不是,所以大多數軍火商都以為他們是盟友,邢愫這一翻臉,就沒有人再相信他們是盟友關系了。在這之後,邢愫要是吃SL的單子,或者攪和SL的合作,那還好說,她要是專門盯着SL違反國際法這件事,又真的查出了什麽,可就太好撇清關系了。
同時也說明一個問題,她是真的要對SL違反國際法這事管到底了。
林又庭端起酒。
可以。
這女的,有點厲害。
邢愫賣軍火也不全考慮政治走向,偷偷摸摸的事兒沒少幹,但她有底線,林又庭擺明了沒有,那就算了,沒必要聊了,所以她挑破了他們表面和諧的關系,讓劍拔弩張更透明,更直接。
她四點多的飛機飛俄國,談笑昨天過來,跟她把德國方面的報價又壓了壓,等會兒會跟她一起飛俄國,完成接下來的工作。
跟談笑碰頭,她問她:“怎麽樣?見着了嗎?”
邢愫說:“挑明了,現在跟SL鐵對手關系了。”
談笑記得她們商量的結果不是這個啊?但既然是邢愫的決定,那就有她的道理,不聊這個了:“到那邊泡個湯?我約了幾個帥哥。”
邢愫在看手機,沒注意聽。
她喜歡看軍事新聞,所有新聞發布的時間她門兒清,到點就看。
談笑又問了她一遍:“去不去啊?”
邢愫看完了:“不去。”
談笑挑眉:“你之前很少拒絕的。”
邢愫沒心情,她發現她現在有一個對比的毛病,她會去把這些人跟林孽做一個對比,哪裏比不上他,她就不想接觸了,覺得浪費時間。
鐘成蹊晚自習沒上,逃課在網吧打了半宿游戲。
林孽也沒搭理他,上完了晚自習。
下了自習,林孽往外走,看見校門口停輛跑車,車前站個男的,他在酒吧門口見過,當時這人跟楊施含在一塊兒,跟邢愫前夫好像也認識。
他就是在那天,拍到她前夫,借此加上她微信的。
他掃了兩眼,往前走了。
早上邢愫跟她說她下午的飛機,德國這會兒下午兩點半左右,他拿出手機,停在聊天界面半分鐘,什麽都沒發,又把手機放兜裏了。
得管住自己,不能老想找她。
邢愫那人,沒心,他不能眼看着自己往懸崖走。
想是這麽想,沒一會兒,他又點開了她的頭像。
已經不知道是今天第多少次了。
總算到家,姥姥給他打電話,讓他去找鐘成蹊,說他媽聯系不上他了。
林孽說:“他死不了。”
姥姥就是離得遠,離得近準照着他胳膊掴一下:“你說的是人話嗎?死不了?那要是就差死了呢?趕緊去給我找找!我好跟他媽說一聲。”
林孽被逼無奈,去了趟網吧,進門就見鐘成蹊在送人頭,旁邊還有個女的給他加油。
看他玩兒挺好,他準備回去了。
扭頭時,鐘成蹊看見他了,喊住他:“你是過來找我的嗎?”
林孽說:“我來找狗的。”
鐘成蹊可高興了,身邊那女的也不管了,跑過去:“我原諒你了!”
林孽話還是要跟他說:“你記住了,要想當個人,得跟狗有區別。”
鐘成蹊竟然聽懂了他的意思:“那不是因為他給你甩臉子嗎?我以前也沒欺負過他啊。”
“用不着。”
鐘成蹊心裏還有怨,但既然林孽來找他了,那他以後會聽話的:“我知道了。”
“給你媽回個電話。”
“我打了,剛才不通是沒話費了。”說到話費,鐘成蹊又說:“給我五十塊錢,那女的給我交的,我還給她。”
林孽沒零錢,掏給他一百。
那女的還不要,說用不着現金,非要林孽微信轉給她。
鐘成蹊還不知道她怎麽想的?“他有對象了,別想了。”
那女的還不承認:“就是轉個賬,想什麽呢?”
鐘成蹊加她:“來,我轉給你。”
那女的就不加了。
倆人說話的間隙,林孽給姥姥打了個電話,準備跟她說一聲,找着鐘成蹊了,結果打到邢愫那去了。他忘了他一直在刷他倆的聊天記錄,沒有退出跟她的對話框。
邢愫的‘說’說出來的時候,他拿下手機看了眼,看見是邢愫的頭像,告訴她:“打錯了。”
“那挂了吧。”
既然打了,就這麽挂了好像有點虧,林孽沒讓挂:“等等。”
“你不是打錯了?”
“只是打錯了,又沒說後悔。”
邢愫在電話那頭勾了下唇角:“那你想說什麽?”
林孽想說好多,可她這麽一問,又不知道從哪句開始說了,就卡殼了。
那頭跟鐘成蹊扯淡的女的,突然走過來,說:“他微信錢不夠,還是你轉給我吧。”
林孽沒理,走到樓道,接着跟邢愫說:“你覺得我想說什麽?”
邢愫給了他一個聊天的方向:“花錢買服務?”
林孽皺眉:“什麽?”
“剛說話那女孩不是都說到錢了?看來已經結束了,怎麽樣?活兒還行?”
邢愫這話語氣正常,但就有點不像她,她這個人應該更随意一點,不能這麽介意某件事,林孽覺得他聽出了別的意思,問她:“你吃醋了?”
“想多了,我要睡覺了,挂了。”
林孽确定了,她就是吃醋了。“你不是四點的飛機?睡什麽覺?”
邢愫給他挂了,秒挂。
林孽就有點管理不好表情了,尤其是嘴角。
邢愫向來沒破綻,口誤更是不存在,可就在不久前,她口誤了。
她竟然口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