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死命由天
不知道殺死了多少人,不知添了多少傷口,四面八方的敵人如潮水般湧向自己,一刀一刀砍自己的身上,擋開了左邊的大刀,擋不住右邊的利劍,擋開了胸口的飛镖,擋不住背後的暗招。
熱血濕透了衣衫,染紅了身上的铠甲,只感覺身體越來越沉,靈魂越來越輕。
仿佛一覺醒來,我就來到了這個戰場上,右臂不知何時已被齊肩削去,我不得不用僅剩的左手握緊手中一把鏽鈍的紅劍,與潮水般無休止的敵人奮戰,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怎麽會來到這個地方,不知道為什麽有這麽多人要殺自己……
兩耳嗡嗡作響,已聽不到喊殺聲,雙腿麻木不聽使喚,左腿拌右腿,再也支持不住沉重的身軀,握住寶劍的左手被砍斷了,疲軟的雙腿被砍斷了,卻一點都感覺不到痛。
生命随着鮮血在一點點流逝,直到雙腿被齊整砍斷,頭顱飛出了身體……
我也沉入無邊的黑暗……
“蠍離,蠍離”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男人的呼喊聲從天際傳來,清晰又飄渺。
什麽“蠍離”?話到了嘴邊卻張不開嘴,發不出聲。
“蠍離,對不起,我來晚了!”那聲音深情、無奈裏加了一絲苦楚。
““蠍離”?誰在說話?”很想問出口,但張不開口,發不出聲音,身體輕的像一片羽毛,在無邊的黑暗中盤旋,下落,一直往下落,這黑暗仿佛沒有盡頭,難道是因為自己剛剛殺了太多人,要下十八層地獄了嗎?
黑暗中的聲音還在繼續“蠍離,不管到哪裏,我都會一直陪着你!”
哦,陪着我……
終于到達了黑暗的最下方,那是一汪清泉?不,暖暖的液體,腥鹹的味道,這是最熟悉不過的血的味道,身體漸漸開始有了重量,但還是渾身無力。
“啊……啊……”撕心裂肺的女人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快生了,看見頭了,夫人,再加把勁!”
“啊……我不行了……啊……”那女人還在喊叫。
突然周身一陣擠壓,光明瞬間透過眼皮到達眼底,刺得我不敢睜開眼睛。
“頭出來了,夫人,使勁呀,啊!出來了,太好了,夫人生了!是個女孩!”
感覺有人抓着自己的雙腳将我提起來,在我背上拍了兩下,嘴裏有黏糊糊的液體吐出來,外界的氣壓瞬間襲來,吸入肺中,很是難受,很想哭,但是咧開嘴又忍了下來,被砍了那麽多刀都沒哭,現在好好地哭什麽。
一雙手又在我背上拍了兩下,又拍了兩下。
還沒完了!正要開口訓斥那人,一張嘴就是“哇哇”的哭叫聲,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難道自己沒有下地獄,反而投胎轉世了?
“總算出聲了,可別是個啞巴。”
“你才是個啞巴,混蛋老尼姑!”依然是“哇哇”的哭鬧聲,算了,省點力氣吧,所幸閉了嘴。
我被放到軟軟的被子上,睜開眼睛看向四周,一大堆丫頭婆子進進出出,幾個人擋住了床上,我看不見那正在生産的婦人。
“夫人,還有一個,快出來了!”
“不能睡,再加把勁!”
“啊……怎麽……還不出來……”
“用力呀,夫人!快出來了!”
“啊!出來了,也是個女孩,恭喜夫人,是一對雙胞胎!”
“哇……哇……”
她倒哭的痛快,等等,這就是說要陪着我的那個人嗎?不是男人嗎?不會投胎變女人了吧!這犧牲也太大了!
瞄了一眼被放在身旁的弱小身軀,一團皺巴巴的紅肉,實在沒什麽看頭,慢慢合上雙眼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身上漸漸的有了些力氣,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明,只是腹中很是饑餓,張開大嘴索要吃的是正事,“哇哇哇……餓餓……”
“哇……”旁邊的小鬼頭也開始叫起來,好樣的!就是要這樣配合!
“哎呦,小家夥們睡醒!”
“定是餓了,快去喚奶娘來!”這位大姐真知我心,加五分,水靈靈的小眼睛偷偷看去,入眼的是一位三十五歲左右的婦人,但是保養極好,皮膚依然光滑水嫩,穿一身簡單的淺藍絲綢衫子,不像主人打扮,應該是下人,見微知著,看來我出生在一個大戶人家。
見我看着她,她笑眯眯的用柔軟的雙手将我抱起來,用指尖挑逗我的小手,滿臉的慈愛,好像我是她生的孩子一樣,旁邊的小鬼還在閉着眼睛嚎啕大哭,樣子醜死了。
不一會我便被塞到一對碩大豐挺之間,自上次一戰到現在應該過了很久了吧,該好好補充體力了,溫暖、甘甜的奶水流入我的胃中,滋潤了我的全身經脈,四肢百骸,我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我真的活過來了。
直到我喝飽了不再喝為止,轉手又被那個女人抱在了懷裏,将我抱到另一個房間中,淡黃素色印花的床帳中,斜靠着一個女人,面色蒼白,唇無血色,微笑着将我接過,她一定就是我們的母親了,随後我的雙胞胎妹妹也被送了進來,産後虛弱的母親一會抱抱我,一會抱抱妹妹,寵溺、慈愛的笑一直挂在她嘴邊,不一會額頭上便滲出了薄薄細汗。
“夫人,您現在身體虛弱,當注意休養,可別累着了,還是我來抱着吧!”
“沒關系,秋姨,我當多看看她們,不知道還能看多久……”
“夫人說什麽胡話,夫人當然是能看着她們長大成人,結婚生子,到時候還要親自教她們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還要親自為她們選夫婿呢!”
“呵呵,是呀,我的女兒自當我親自來教。”
過了一會,秋姨要将我們抱走,讓我們的母親好好歇息,母親不依,便将我們放在旁邊,自己躺下睡去了,床很大,躺下我們三個綽綽有餘,母親烏黑的長發淩亂的散落在綢被上,很是美麗。
日子在一天天的吃睡中度過,我們從未與母親分開,她不許下人将我們抱走,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全靠上等的人參吊着一口氣。
三天後,我們的母親在一次昏睡後再也沒有醒來。
她柔軟的身體開始僵硬,蒼白的面色開始發青,從此那雙柔胰再也不能抱我了,那雙溫暖蒼白的唇再也不能親吻我了。
我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開始嚎啕大哭起來,我的妹妹也跟着哭起來,哭的撕心裂肺,比我還慘烈。
哭聲引來了下人……床下跪倒一片,發出嗚嗚嘤嘤的哭泣聲……
那天以後,我便再也沒見過我的母親,只有秋姨與兩個奶娘、兩個丫鬟在照顧我們。
七天後我們被穿上白色的麻衣,抱到屋外參加母親的葬禮,白色的挽幛挂滿整個府邸,黑色棺椁擺在正廳,下人們也都身着白色孝服,頭綁白布,跪在地上,伏身啜泣,秋姨紅腫着眼睛,但是沒有哭泣。
突然,後面傳來沉重略帶慌亂的步伐,一個身着铠甲的男人匆匆趕來,铠甲上的劃痕和凝固的血跡表明他剛從戰場趕來,深陷的眼窩,通紅的眼睛表明他已幾天不眠不休。
“老爺回來了!”
“老爺,老爺……終于回來了!”
這就是我的父親了,他頭盔上的紅纓在風中飛舞,為這天地間的素白填了一抹諷刺的悲傷,高大的背影幾乎是跌跌撞撞頹然跪倒在母親的棺椁旁,他用顫抖的手掀開棺蓋,輕撫棺內的容顏,最後竟是雙肩顫抖,泣不成聲。
後面的将士和士兵也跪倒一片,有幾個過來跪在他身後的位置也埋頭痛苦起來。
我很配合的咧嘴大哭,妹妹也跟着哭了起來,我已習慣了妹妹的配合,每次都是我一哭,她就哭,而且定要哭的比我大聲,比我凄慘。
我們兩個就像兩只讨厭的青蛙,哭聲此起彼伏。
父親顫抖的雙肩轉向我們,堅毅、幹澀的雙唇緊閉着,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他左手抱起我,右手抱起妹妹,對着棺椁艱難的說着:“靈兒,你放心,我定會将他們養大成人,給她們最好的一切!”
緊貼着父親堅硬、冰冷的铠甲,感受着他身體傳來的微微顫抖……我感到很安心,止住了哭聲,妹妹也漸漸安靜下來。
我們兩個陪着父親一起默默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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