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蕭凜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 嘴角上翹出一個恰好的弧度, 笑得冰雪消融, 一片清明。

柏辰第一次見他露出這樣的笑容。

似是踏破千山,沖破迷霧,一切盡覽無餘。

他靜靜看着柳如風。

柳如風面色時紅時白,始終不敢與蕭凜的目光對視。

待到蕭凜收回目光, 曾有的洶湧悉數隐沒,重歸最初平靜無波。

……

柳如風,這回是搞砸了。

本來兩頭暧昧已經是頗為不好的行為, 送定情信物還如此不上心--他算準了兩兄弟碰面的時候不多, 也沒有互相串門的習慣,卻沒算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小概率的偶然存在。

再加上還有何文光這個豬隊友的助攻--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與蕭川一唱一和談得甚為愉快。

蕭川對此一無所知,沉浸在新婚燕爾和搶了弟弟心愛之人的喜悅之中無法自拔。

只有柳如風的臉色難看至極卻還要苦苦撐住,這場戲已經演到了這個份上, 他大概哭着也要撐下去。

也幸好崩盤是在他做出最終選擇之後,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白月光的段數再高,終究毀于一顆敷衍的心。

他對這兩兄弟, 怕是都沒有付出全部真心,他求的不過是權利與榮華。

--當然, 蕭川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不然不會幾次三番給自己加戲,還在婚前趁着酒勁來堵他。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倆的确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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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頭估計只有蕭凜是真心真意愛過也盼過的。

柏辰不由感嘆, 人生真是一出荒謬的大戲,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個高潮與反轉在哪裏。

……

蕭凜神色恢複如常,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他還是那座冷漠又淡定的冰山。

也對,要是拍案而起,怒斥柳如風的所作所為,那就不是蕭凜了。

他什麽也不說,反而讓柳如風神色惶然,尴尬到無法自處。

“你們快看,那對鴛鴦居然鑽進了荷葉下。”突然,蕭茉的一句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荷葉下頭都是污泥,它們去幹什麽?”

柏辰一看,一對色彩鮮亮,長得油光水滑的鴛鴦正在塘中打鬧,把那片荷葉和荷花弄得一片亂。

“可能是在親熱吧?”何文光不經意道。

“不動腦子。”何文俊瞪他一眼,“這分明是在打鬧,不小心雙雙掉入塘中。”

蕭茉噗嗤一笑,她不明白,明明都是一奶同胞,為何二表哥那麽不靠譜?相比較還是大表哥穩重聰明一些。

“嘿嘿,還真是。”何文光一貫怕他大哥,又認真看了一下,強行挽尊,“有一只陷進泥裏了,我去把它拉出來。”

說罷撐手跳下涼亭朝塘邊而去。

何文俊無奈扶額,“文光這急性子真是讓人頭疼,這還需要他拉?”

蕭川笑着打圓場,“文光也是心善,見不得生靈受苦。”

果然,何文光剛走到塘邊蹲下身子,卻見塘子裏頭那只陷入泥沼的鴛撲騰着翅膀,緩緩拔出了腿腳,很快追上了鴦,然後這對鴛鴦打打鬧鬧一起歡樂地上了岸。

何文光:……

他呆滞了一瞬,正要起身,腰帶中的一樣物件突然掉了出來。

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何文光很快撿起了那樣東西,這次卻沒有塞進腰帶中,而是直接放進了袖中。

柏辰挑了挑眉,看向蕭凜。

蕭凜給他把茶滿上,“喝茶。”

柏辰笑了笑,“謝謝。”

他們二人從未有過親密的舉動,徹底貫徹了“相敬如賓”的宗旨,但在旁人眼中卻莫名有一種老夫老妻淡淡甜蜜的感覺。

蕭茉直言:“二哥二嫂感情越發好了,令人羨慕。”

在她看來,比起大哥大嫂喂食秀恩愛,還是二哥二嫂這種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的默契更令她羨慕。

蕭凜:……

柏辰:……

這種明明不是這麽一回事又無法解釋的無言以對感,他算是懂了。

何文光狠狠喝着茶,當自己聾了什麽也沒聽見,蕭川一直在與柳如風講話,似乎也沒注意到蕭茉的這句話,只是微皺了一下的眉頭暴露了他的內心。

……

也許是因為尬出天際的送扇子事件,柳如風後來一直臉色不大好,蕭川以為他不舒服,差點要去請大夫,被柳如風好說歹說攔住之後才作罷。

衆人見此情景不便再打擾,問候了一番之後準備就地散了。

今天這場大戲,暫時是落了幕。

何文光稱有急事,匆匆走了,甚至都不等何文俊一道,惹得何文俊又罵了他幾句。

蕭茉本想跟着柏辰一道回風雨樓的,卻被蕭凜阻止。

“今天有些不方便。”蕭凜道,“茉兒你回自己院中。”

蕭茉不滿:“為什麽不方便?我又不要你陪,我只讓二嫂陪我玩就好了!”

蕭凜輕咳一聲:“我與你……二嫂,有點事。”

這是他第一次說這個詞,頗有些不順口。

蕭茉還要說什麽,何文俊摸了摸鼻子道:“表妹,你別忘了凜弟與弟妹也是新婚燕爾,你就別打擾他們了,我送你回去吧。”

柏辰也笑道:“小茉,明日下午我在院中等你,繼續教你雕竹根。”

“一言為定哦二嫂。”蕭茉喜笑顏開,“明天見。”

“那就麻煩大表哥送茉兒了。”蕭凜拱手。

何文俊回禮,“應該的。”

……

柏辰與蕭凜從風雨樓的門回到院中,柏辰道:“我那裏說還是去你那裏?”

“就在這邊吧。”

蕭凜說完吹了個口哨,一名穿着夜行衣還蒙着面的高大男人突然出現,他來到蕭凜的面前,半蹲下低頭抱拳,“主人。”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影衛?他剛住進風雨樓的時候,那道窺視他的目光……就是這個人吧?不過沒過幾日這道窺視的目光便消失了,想來蕭凜當初對他确有誤解,還好很快便解開了。

蕭凜吩咐道:“我們要說正事,你在外面隐蔽守候。”

“是。”

這個字剛落下,這名影衛便隐蔽了起來,消失得無影無蹤,動作快得柏辰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

他上輩子的隐蔽蹲守與這位一比,簡直不夠看。

“我們進去吧。”蕭凜道,“有無名盯着,沒事。”

“好。”

柏辰其實有些訝異,他沒想到影衛這樣私密的事情就這樣在他面前公開了。

這座冰山一旦信任一個人便不會再防備,非常坦蕩。

只是在此之前,他這張冷臉會趕走許多人--他們甚至來不及了解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兩人進了廳裏,冰兒很識趣,上了茶之後便迅速退下,上樓回房了。

“你今日可是有什麽發現?”蕭凜不兜圈子,直接開口。

柏辰點頭,“方才何文光在荷塘邊的時候,從他身上掉下來一樣東西,你可有看見?”

“我見他非常慌張地從地上撿起了什麽物什,卻沒看清到底是什麽。”

柏辰道:“我看見了那東西的一角,是一個粉色的香包,邊角刺繡的花紋和樣式與暖春屍首上那個香包有些相似。”

蕭凜臉色一變,“你确定?”

柏辰比了個手勢:“八成的把握。”

蕭凜對柏辰的觀察能力毫不懷疑,他蹙眉,沉吟道:“以我對他的了解,他雖是個纨绔子弟,還喜歡搞一些愚蠢的小動作,卻不至于心狠手辣到殺人,但他剛才的表情又有些慌張……”

“我的看法是,他與暖春有關,但并未殺死她。”柏辰補充道,“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

蕭凜:“說說。”

“何文光沉迷酒。色,還是個葷素不忌的人,玩得很瘋。我猜想,那個與暖春私通還讓她懷孕的人就是何文光。”

柏辰一想到何文光對他那露。骨的目光就有些反胃,趕緊壓下腦子裏讓他不适的畫面,“何文光經常出現在王府,有條件與暖春勾。搭出私情,也許他曾經向暖春許諾,一定會向王妃讨了她回家做妾,這也符合暖春大晚上盛裝打扮去見情郎的邏輯。”

“有道理,只有見何文光這樣的貴公子,暖春才會戴上母親賜給她的珠釵。”但蕭凜仍有疑惑,“依你所言,暖春那晚去院中是去見何文光的,那她的死又為何與何文光無關?”

“最大原因是沒有動機。何文光家中已經有許多妾侍寵姬,再多添一個又何妨?他沒有必要因為這個殺人。”柏辰頓了頓道:“我懷疑有人假借何文光的名義,約了暖春出去見面,再将她殺害。”

“殺人滅口。”蕭凜冷哼一聲,“還可以嫁禍到何文光的頭上,真是一條好計謀。”

“沒錯。何文光這種做事莽撞頭腦又簡單的人,最适合替人背黑鍋。”柏辰坐下喝了口茶,“此事說穿了還是與那盆南天竹有關。”

蕭凜微微點頭。

“那麽,你現在能跟我說說,你都調查到哪步了麽?”柏辰看着蕭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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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何文光:怪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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