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柏辰問得也很直接。

既然是商量案情, 那麽消息互通也是應該的,他料想蕭凜現在應該不會再遮掩。

--他是個聰明的人,看得清形勢,也辨得出人品。

不然他也不會讓影衛在柏辰的面前現身,這也算是蕭凜表明誠意的一種方式。

果然,蕭凜頓了頓道:“我這裏的這盆南天竹是玉煙拿回來的。”

柏辰眉頭一皺,剛要說話, 蕭凜又道:“玉煙見暖春拿回一盆好看的植物,她特意去向她讨要了地址, 托人去城南的花市買的。”

柏辰心下明了, 這是玉煙為了讨蕭凜歡心特意弄來的, 沒想到臨了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好姐妹死了, 盆栽又弄得主子勃然大怒,難怪最近玉煙的臉色一直很難看, 沒有蕭凜的吩咐也不敢在他身邊轉悠了。

“我記得王妃說過, 她那盆南天竹是暖春拿回的。”柏辰疑問,“南天竹本就不是産于北方的物種,暖春一個丫鬟如何得知?又是如何把盆栽拿回王府的?”

蕭凜道:“這個問題在暖春死之前, 我問過玉煙。玉煙說暖春告訴她這株南天竹是花市的一位老板推薦給她的, 王妃喜歡花草,她便弄一個回去孝敬王妃。”

“然後你順道查到了花市老板。”柏辰見蕭凜的表情, 猜測道,“是不是沒有結果?”

蕭凜點頭:“城南花市只有兩個鋪子賣南天竹,老板都是異族人。飛雲找去的時候, 兩個老板一個死,另一個失蹤。”

……

果斷的殺人滅口。

暖春死了,連賣花的老板也一死一失蹤,線索可以說是完全斷了。

就算有懷疑的人,也拿不出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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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今天何文光自己暴露了自己,這個案子要想取得進展,将會非常難。

柏辰思考了一陣,問:“死的那個老板是被何種兇器所殺?”

“一劍割喉,幹淨利落。”

“這手法像是殺手所為。”柏辰道,“他們求財,與被害人也沒有深仇大恨,這種殺人方法不但幹淨利落,對受害人的痛苦也是最小的。”

“我也想到了這點,但京城魚龍混雜,類似這樣的殺手組織大大小小有好幾個,查起來頗費時間。而且……”蕭凜話鋒一轉,“他們幹的就是殺人的行當,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就算查到眉目,他們也一定不肯說出主顧是誰。”

“這倒是。”

一行有一行的規矩,殺手幹的是刀尖舔血的買賣,如果出賣了主顧相當于毀了自己的聲譽,不但在這行混不下去,不論躲到天涯海角都會被同行追殺。

柏辰又道:“那個失蹤的老板恐怕也已經慘遭殺害,只是屍首還未找到。”

蕭凜道:“已經失蹤了好幾日,要不是夥計報案都無人知道。”

被職業殺手殺死的案件除了上頭派出精英徹查,否則很可能會變成無頭公案。士農工商的社會地位在新朝同樣适用,死了兩個異族生意人,上頭是絕對不會花費大心力來調查的。

殺手組織這條線相當于也是大海撈針,意義不大。

“現在花市裏的那兩個鋪子已經關閉了吧?”柏辰道,“之前調查的時候,你可曾讓林侍衛帶着畫像詢問兩家的夥計幫工?”

柏辰說得含蓄,帶着誰的畫像去問人,他們二人都心知肚明。

“去了。”蕭凜沒有否認,“可他們都說不認識。”

……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誰會蠢到親自現身,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麽?

柏辰道:“我有一個想法,蕭公子可願一聽?”

蕭凜:“柏公子請講。”

“那些夥計林侍衛現在還能找到麽?”柏辰道,“如果能夠找到的話,可以拿着何文光的畫像找他們看看,興許有結果。”

蕭凜眼睛一亮。

“多謝。”聲音雖平靜,卻隐隐帶着感激。

“應該的。”柏辰道,“現在我們同在一條船,幫你也是幫我自己。”

蕭凜臉色不自覺一滞,很快又恢複正常。

“如果是何文光的話,他這麽做是為了什麽?”蕭凜喃喃自語,“想不出理由。”

“何文光恐怕只是其中一環。”柏辰道,“他的腦子如何,我們都是知道的。”

蕭凜被這話逗得不由一笑,冰山展笑顏,頓有種萬物複蘇之感。

對嘛,笑一笑多好,柏辰心道。

“我幫你不但因為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還因為我很讨厭草菅人命的惡毒之人。”柏辰補充道,“陰謀也許會獲得一時之利,沒有謀略雄才之人終不會成大氣。”

蕭凜聽了這句話,不自覺心中微微震動。

這個少年或許沒有絕世容顏,也沒有驚世才學,但他澄澈,通透,又鮮活。小小年紀卻有着處變不驚的大将之風,虛懷若谷的君子之氣。

蕭凜想到一句不太恰當的形容:美人在骨不在皮。

他之前,是誤解他了。

他這個名義上的“妻子”,并不是繡花枕頭,恰恰相反,他胸有溝壑,前途無量。

他不免自嘲,哪怕他自诩聰明,卻也受了人雲亦雲的謠言影響;也因為他的過度自信,才落到如此下場。

……

柏辰自是不知蕭凜心中這種種情緒,他還在想那個案子。

“蕭公子,那兩個花市老板的妻小可在京城?”

蕭凜回過神,想了想道:“被殺的那個老板一家子遷到了京城,現在就住在南市。”

“那就有辦法。”柏辰露出狡黠的笑容,“你将之前懷疑那人的畫像拿去給他的孩子辨認一下。”

“孩子?”蕭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我曾命飛雲拿着畫像問過他的妻子,他妻子也說沒見過。”

柏辰道:“大人會因為諸多原因有所保留,甚至撒謊,可小孩子基本不會。小孩子也不會受到更多的防備,說不定看見的,聽見的,更多。”

蕭凜不解:“為何不把何文光的畫像拿去給他的兒女辨認?”

柏辰:“我猜想,何文光并未在他那位老板家出現過。”

“你的意思是……”蕭凜迷茫一瞬,很快将此事串聯起來,“那盆南天竹是何文光送給暖春的,暖春又借花獻佛送給了母親。但是何文光和暖春一樣,并不知道那盆花有毒?”

柏辰:“也許他是聽別人介紹的,比如某個人,又比如……那個老板。”

蕭凜之前疑惑的,斷斷續續的思路仿佛被一截一截地縫在了一起,漸漸形成一條完整的線索鏈。

“何文光這個蠢貨。”蕭凜冷哼一聲,“被人當刀使還渾然不覺。”

“他的頭腦簡單,又沖動,還好色。”柏辰攤手,“最佳背鍋俠,不找他找誰。”

很顯然,有人借何文光的手,将一盆有毒的南天竹送進了王府。

那個人還知道玉煙與暖春關系頗好,料到玉煙會為了讨蕭凜的高興而不惜花費重金買一盆南天竹回去。

與其琢磨這些彎彎繞心思,還不如把精力用在正事上,注定難成大器,柏辰無奈地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測靠不靠譜,但目前看來,這個可能性是頗大的。

“此前去停屍房翻查屍體的哪個小厮是何文光派去的吧?”蕭凜突然開口道,“也只有他那麽蠢敢以身犯險。”

柏辰點頭:“他應該是怕被人發現他與暖春有染,進而懷疑他殺人所以想去毀屍滅跡。”

“沒想到反倒暴露了行蹤,讓我們獲得了線索。”

柏辰道:“這就叫要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而且此舉還成功地讓他自己成為了嫌疑犯。”

二人相視,眼中均是對何文光這個智障的憐愛。

“今日收獲頗多,多謝。”眼見聊得差不多,茶也已經喝了幾盞,蕭凜拱手,“我告辭了。”

“蕭公子客氣了。”柏辰回禮,“今晚我會按時過來針療,順帶還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

“好。”

……

蕭凜走後,柏辰來到院中,懶洋洋躺到了躺椅中。

他猜想,此前蕭凜一直按兵不動是沒有确定是誰在搞事,如果這次他的推論沒錯,以蕭凜與林飛雲的本事,很快便會查到結果。

--哪怕無法拿出确切的可以當面對質的證據,他也可以确認心中的懷疑目标。

有了目标,一切都不成問題。

他賭一袋小花的鳥食,這王府以後的日子怕是要更精彩了。

蕭凜那邊有了眉目,他這邊也要努力才行。

正在此時,小花突然從那邊飛了過來。

“過來。”柏辰朝它伸出手臂。

小花聽話地站到了他的手臂上。

“你這個淘氣鬼,你的主人剛回去不久,你不陪他還趕着往我這邊跑,不怕他生氣嗎。”柏辰用手指撓了撓小花的小臉蛋,軟乎乎毛茸茸的,手感真好。

小花開心道:“咕咕咕!”

“好好好,知道你乖巧了。”柏辰道,“那就陪我繼續看書吧?”

小花點頭:“咕!”

……

“少爺,喝藥了。”

玉煙敲門進房,發現主子正在露臺上看風景。

一貫冷峻的側臉竟有些柔和,看得玉煙都呆住了,這個樣子的主子,真是太好看了。

可待他轉過頭來的時候,依然是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

“放小幾上。”

“是。”

玉煙不敢違抗主人的命令,在放藥的時候,卻偷偷朝着剛才主人看的方向望去。

--透過竹林縫隙,可以看見柏辰微笑着在與小花說話,場面莫名有些溫馨。

作者有話要說: 何文光:黑鍋背着背着也就習慣了。

小花:什麽仇什麽怨,為什麽要賭我的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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