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景岳當然不是為了捉弄秦燕支,他只是想,若借由陣法将秦燕支僞裝成鼠後,來此采食的地幽狐也必受迷惑,多半會自己撞上來。到時候秦燕支再催動定獸符,不就手到擒來?

于是,他在秦燕支手上寫了四個字——自投羅網。

秦燕支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景岳細細觀察他的表情,想看看有沒有一分不情願?然而什麽也看不出來。

此事就這麽敲定,但在布陣前,景岳還需要勘察地形,選出最合适的位置包圍巢穴。

他将意思告訴秦燕支,對方道:“東北方向百丈內有一處高地,那裏可以看盡巢穴周圍的地貌。”

說着就要故技重施将景岳卷入袖中,危急時刻,景岳瞬間抓住他的手,以口型道:“別再袖裏乾坤我!”

秦燕支動作一頓,“好。”

景岳剛松口氣,就感覺身體一輕,他整個人被提了起來……

是的,提……

秦燕支直接抓住他背心,就像很多年前,他第一天到劉老漢家中,提那王翠花的兒子大牛一般。

偏偏秦燕支還振振有詞道:“你太慢了。”

景岳:@#%&¥&*……

秦燕支幾個縱躍,已帶着景岳爬上了高地,輕輕将他放了下來,順便解了他的禁言術。

景岳深吸口氣,肅着臉道:“秦真君,請不要再毫無預警地做這種事。”

秦燕支:“哪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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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岳:“不論是袖裏乾坤還是提着我走,都不要。”

秦燕支不解:“你要我背你?”

景岳強行微笑:“我有腿,謝謝,慢就慢點兒,能耽誤你的事了?”

秦燕支默了半晌,“那就依你。”

景岳:???

難道是他無理取鬧?!

景岳不想再糾纏此事,默默收回視線,轉而研究巢穴附近的地形。

他從乾坤袋中掏出紙筆,轉眼就畫了一張地圖,并着重标注了幾個位置。

他将布陣方法告訴了秦燕支,指向某處道:“等布好陣,你便站在這裏,我會催動陣法,等小寒鼠都聚集在你周圍,我再将鼠後偷出來。”

秦燕支十分配合地應了。

接下來,兩人分頭行事。

後續一切都很順利,當景岳見到密密麻麻的小寒鼠湧出洞穴,集中跑向秦燕支所在的方向時,他便搶身入洞,成功找到了虛弱期的鼠後。

鼠後發出了恐懼的叫聲,試圖召喚回它的子民,但它的氣息已完全被陣法屏蔽,任它叫破了喉嚨也得不到救援,只換來景岳一道掌心雷。

景岳當場剖開鼠後的屍體,取出心髒就地制作朱砂,足足花了兩個時辰才算煉好一張定獸符,并将符箓留在了巢穴中。

等他拖着半人高的鼠後屍體走出來,天色已微微暗淡。想到地幽狐晝伏夜出的習慣,景岳趕緊爬上高地,對着秦燕支打了個手勢。

此時的秦燕支身處于小寒鼠的包圍中,不停有小寒鼠示好地挨挨蹭蹭,向他獻上收集來的食物。他始終面不改色、心如止水、巋然不動,堅如磐石……只是身體繃得僵直……而已。

他第一眼就看見了景岳的信號,暗自松了口氣,迅速挪入巢穴中,靜候獵物到來。

這一等,就足足等了兩天,等到景岳都開始懷疑這裏真的有地幽狐嗎?

好在第三日夜裏,景岳正坐在岩石上沐浴月華,外放的神識忽然傳來一絲感應。他迅速翻下岩石躲起來,不多會兒,便見到一只地幽狐悄然出現,鬼鬼祟祟地鑽入巢穴。

景岳屏息以待,暗自倒數。

十、九、八……

還不等他數到一,就感覺地面微微晃動,一道人影同時出現在巢穴口,在月光清輝下對他淺然一笑。

成了!

景岳握緊拳,心裏也十分興奮,他仿佛又看見無數靈石朝自己飛來,忍不住回了秦燕支一個燦爛的笑容。

回程的路上,依舊是乘坐秦燕支的劍匣,景岳忽道:“秦真君,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這飛行法器很像……”

秦燕支原本閉目養神,此時半睜開眼道:“像棺材?”

景岳:“……原來你知道啊?”

秦燕支遲遲不答,久到景岳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才道:“若我有天隕落,也就只有一柄劍合葬,說劍匣是棺材,倒也有些貼切。”

景岳:“……”大哥,我還坐在你棺材……不對,劍匣上呢!

但腹诽過後,他不免又想起一人,也與秦燕支一般只有劍陪伴,不,還要更孤單。

因而,他再看向秦燕支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複雜。

景岳本以為他們會直接回到九天書院,可兩日後,劍匣卻停在了青雲城,而秦家,正是在青雲城。

不等他發問,秦燕支便主動解釋:“老家主壽日在即,回去書院再過來有些遲了,索性先将地幽狐的內丹送去。你放心,青雲城與書院順路,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景岳見他難得說了一長串句子,樂道:“不急,反正回書院也沒什麽事。”

秦燕支:“藏劍閣中的劍你都識得了?”

景岳:“……”

秦燕支:“還有兩月就要年考了。”

景岳:“……”

等秦燕支邁開了步子,景岳才反應過來——他這次出來是為誰?始作俑者不該溫柔地放放水嗎?!

青雲城中的景色與景岳所見的幾座城截然不同,城中布局不算別致,只是每條街道兩側都種滿了綠植,沿街屋舍也是翠羅滿牆。

陽光穿過茂密花葉的縫隙,在地上留下點點斑駁光影,淡淡的草木清香絮繞鼻端,讓這座城顯得格外溫柔與生機勃勃。

秦家位于城東的一處大宅院裏,此時還未到壽宴之日,但屋檐上已挂滿了喜慶的紅燈籠。

秦燕支輕叩門扉,有門子來迎,一見是他,立刻愣在當場,半晌後回轉身邊跑邊喊:“秦仙長回來了!秦仙長回來了!”

只聽院子裏一陣乒乒锵锵,可以想見的兵荒馬亂。

最終,還是秦少主将兩人迎入秦展鵬的院中,後者躺在一張軟塌上,須發皆白,皮膚松弛,看上去哪裏像個金丹修士,倒像凡間的尋常老者。

秦燕支訝然,“老家主怎麽……”

秦少主苦笑道:“這一年老家主修為散得很快,如今每日精神不濟,神志不清,就連眼睛都有些不好了。”

話到此時,秦展鵬撐着身子坐起,“可是燕支來了?”

“老家主,是我。”秦燕支趕緊走過去。

秦展鵬慈和地笑起來,又眯着眼打量不遠處的景岳,“這位是……?”

不等秦燕支回答,他忽然大笑道:“好好好!我們燕支可算是帶人回來了。”

秦燕支:“……”

景岳:???

秦少主尴尬一笑,但也沒解釋。

秦展鵬對景岳招招手,“你過來。”

景岳一臉莫名地上前,跟秦展鵬問了聲好,就見對方竟摸出個十分精致的匣子遞給他,“這是我秦家的見面禮,你們要好好的。”

景岳懵逼地看着秦燕支,接也不是,拒也不是。

秦燕支卻道:“你先收下吧,在外頭等我。”

“哦。”

景岳抱着匣子迷迷瞪瞪地出去了,卻沒聽見他走後秦展鵬幽幽道:“你這孩子,頭回帶姑娘回家,老夫還想與她多說說話呢。”

秦燕支:“他害羞。”

秦少主:“………………”

景岳在外頭等了半個時辰,就見秦燕支和秦少主一塊兒出來,後者問道:“秦真君,您真不能多留幾日?老家主的壽宴就在兩日後。”

秦燕支:“我此來主要是為了送地幽狐的內丹。”他又看了眼景岳,“景道友回書院還有要事,不可耽擱。”

秦少主有些失望地移過視線,勉強對景岳一笑。

那笑容讓景岳覺得有些古怪,卻也說不上為什麽?而秦燕支已喚出了棺材……不,飛行法器,示意他上去。

等劍匣騰空,景岳才将匣子遞還給秦燕支,順口道:“裏頭是什麽?這匣子看起來很是貴重。”

秦燕支:“是家母留給我未來道侶的信物。”

“哦……”景岳茫然地眨眨眼,随即猛地睜大:“道侶——咳、咳咳……”

秦燕支見景岳一副“我是不是幻聽有本事你再說一次”的表情,淡然道:“老家主神智不清,眼神不好,錯認了你,對不住。”

景岳:“……”

他、能、說、啥?!于是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我跟女人哪裏像了?”

秦燕支認真打量着景岳,心裏描繪出對方化作女人的模樣,應該,也挺好看?但他的情商還沒有突破底線,于是正氣凜然道:“分毫不像。”

景岳好氣又好笑,本想問秦燕支為何不解釋,但想到秦展鵬的狀态,也就釋然了。

誤會就誤會吧,反正他又不掉一塊肉,景岳想了想道:“老家主的身體,即便有了地幽狐的內丹,只怕也……”

秦燕支眼神依舊平靜無波,連語氣也聽不出多餘的感情,“命數如此,盡力便好。”

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景岳也沉默下來,心裏想着,若是自己能成功改良《噬靈大法》,或許秦展鵬可以稍稍恢複修為,再多活百年。

但這些話,他此刻卻是不好提的。

又四日,兩人終于回到了九天書院。

分別前,秦燕支又提醒了一遍年考的事,景岳懷着沉重的心情回了寝舍。

一推門,藍鳳就飛撲進他懷中,哭唧唧道:“景景,你走了好久,叽叽已經四十二個秋沒見你了,你是不是超想叽叽了?”

景岳開啓“聽不懂跳過”大法,摟着肥啾啾、毛絨絨、軟趴趴的藍鳳道:“書院這幾日可有事?”

藍鳳:“沒有,只是老有人來找你,想知道定獸符的進度。”

景岳:“……”

他怎麽忘了!他哪裏是沒事?明明還有一堆定獸符等着他煉制!

景岳欲哭無淚,可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

胭脂:只有一把劍跟我合葬。

景景:這是篇he文,不要賣慘了。

叽叽:是的呀!叽叽會陪你飛升的呀!

胭脂:……我選擇與劍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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