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時間,拍賣會上亂作一團。
這般殘忍且神不知鬼不覺的手段,讓修士們神情慌張四處戒備,因為場中每個人都有作案的可能。
太初派的弟子見王真人死相如此慘烈,情緒異常激動,吵嚷着要求金光閣給個說法。
月白女子臉色也十分難看,她正為難,又察覺一道極強的威壓降臨,足有洞天修為!
雅間裏因有陣法阻隔,包括巫辰真人在內,其他人只是稍微不适,但一樓二樓的人就難受極了,仿佛蝼蟻面對巨象,那是一種無可抑制的、本能的畏懼。
好在釋放威壓的人有分寸,沒讓他們真的受傷。
喧嘩的大堂瞬間安靜,一位老者現身人群,道:“我乃金光閣供奉客卿荔波道人,請諸位稍安勿躁,今日之事,是我金光閣招待不周,必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巫辰道人一愣:“荔波真君?”
景岳:“他又是誰?我未曾在飛仙榜上見過他。”
巫辰真人:“他原本是散修盟一位長老,洞天下境修為,不過我已有一百多年沒聽見過他的消息了,想不到竟來了金光閣做客卿。”
景岳:“金光閣一場拍賣會,居然能請動洞天真人坐鎮,難怪第一拍賣行的名頭這麽穩。”
傳鏡石中,荔波道人一揮袖,金光閣陣法大開,金色的牢籠從四面八方包圍大堂,将所有人囚困其中。
“荔波真君,你這是何意?”
“對啊,為何将我們關起來?金光閣想要滅口嗎?”
人群中立刻有人怒質問,荔波道人卻鎮定道:“此事蹊跷,我懷疑兇手就在諸位之中,還請各位配合稍留片刻,一旦排除嫌疑,你們随時能走。”
他所說雖是人之常情,可誰又願意被強留?
有人道:“分明是你們金光閣防衛不當,為何要我們配合?若是耽擱了我們別的事,金光閣怎麽賠!”
“就是,方才那王真人氣焰嚣張得很,只怕樹敵衆多,要問話,也當問他們太初派的弟子,或是他周圍之人吧?”
“呀!我說那個戴面具的紫府修者最有可能!說不定就是他用了什麽秘法來報複!可他都走了啊,你們金光閣不去追他,為難我們作甚?!”
這些話都得到不少贊同聲,但太初派幾名弟子,以及十多位倒黴坐在王真人附近的修士就不服了,于是你來我往吵成一團,吵到最後已經背離了初衷,內容雞同鴨講天馬行空,連陳年舊賬都翻了出來。
荔波道人眉毛不住抖動,就在他忍不住要再來一次神識鎮壓時,忽然,他神色微不可查地一變。
大廳裏依舊吵吵嚷嚷,誰都沒發現,荔波道人卷走了屍體,一個閃身出現在一號雅間門前。
門開了,荔波道人直接道:“你知王真人死因?”
他問的人正是巫辰真人,後者拱手施禮,“見過荔波真君,我之所以傳音于您,是發現了一些線索,但具體還要看過屍體才知。”
荔波道人:“屍體我帶來了。”
說罷,他便将袖子裏的屍體抛在地上。
景岳原本正安撫着鑽入他懷中瑟瑟發抖的藍鳳,見到這一幕,牙根莫名有點癢。
他抽抽鼻子,果然聞到了預料中的氣味,于是用眼神示意了巫辰真人。
後者立刻道:“這是一種巫蠱邪術,施咒者取人精血,煉制成符傀,再利用咒法将透骨釘定在符傀的頭部、心髒、下陰,被咒之人便會即刻暴斃。”
荔波道人一心查看屍體,沒注意到景岳的眼神,此時聽了巫辰真人話,悚然道:“藏地鬼符咒!是修羅塔!”
但随即頓住,又道:“不可能!修羅塔早在妖劫亂世便斷了傳承!”
修羅塔乃是魔修一道,手段鬼神莫測,且極其殘忍,但一輩只能傳一人。而妖劫以後八千年來,修真界再未有修羅塔傳人現世,正道中人都只當修羅塔的傳承滅了。
巫辰真人不多與他分辯,兀自道:“制作藏地鬼符,必須使用一種槐陰木作為材料,槐陰木生長在極端潮濕陰暗之地,帶有一種類似松木的香味,死于此咒的人,屍體上也會染上這種氣味,您聞到了嗎?”
一經提醒,荔波道人果然嗅到了淡淡的松木香,他克制住心中的震動,勉強道:“那依你的意思……現場中人都不可能作案,藏地鬼符咒的動靜可不小,莫非真是剛才的紫府修者?”
巫辰真人搖搖頭:“不是他。”說着指了指雅間的門:“兇手若在雅間中,一樣可以完成施咒,且不被人察覺。”
荔波道人一皺眉,“你如何确定不是那紫府修者?”
巫辰真人:“真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畢竟了解藏地鬼符咒的人少之又少。但事實上,這種咒術只能由女子施為,而且,以施咒者為中心,施咒範圍不可超過一裏。”
荔波道人眼神一厲:“你是如何得知?”
巫辰真人淡笑,“寒雲宗萬年傳承,知道的秘辛總要多一些。”
雅間其餘幾位弟子統統神情呆滞,什麽秘辛?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啊?怎麽景老祖對原本要暴走的巫辰真人耳語了幾句,沒多久,荔波道人就進來了,然後事情就發展到這一步了?
荔波道人原本沒來得及問他們的來歷,只知道一號雅間有貴客,此時才曉得是寒雲宗的人。
他稍稍放松警惕,道:“原來如此,也是,紫府修者又如何能弄到王真人的精血?但兇手若是利用藏地鬼符咒行兇,那她并非一時激憤,而是早有預謀要殺了王真人,為何不選在私密場合動手?”
巫辰真人沉吟片刻,“她多半與王真人相熟,或許為了擺脫嫌疑,才選擇人多的地方。她應該熟知王真人性格,知道他很容易樹敵,便跟着王真人,伺機渾水摸魚,以便嫁禍。”
荔波道人:“而剛才王真人與紫府修者的争執,讓她看到了機會?那麽她對此咒也不夠了解,竟想嫁禍給一個男人。”
巫辰真人:“我也只是猜測,但手法應是藏地鬼符咒無疑。”
荔波道人想了想,道:“請諸位稍待,我立刻去其餘雅間查問。”
巫辰真人:“不必。中了藏地鬼符咒的人,傷口處會聚集施咒者的怨氣,非法眼得見,但只需用凡火灼燒,便可捕獲。”
他指尖點燃一縷火焰,手指一彈,火焰分化為三點,分別沒入屍體頭部、胸口、下陰三處傷口。随即,屍體的傷口處生出一團紫黑色的氣。
荔波道人伸手一抓,又對巫辰真人點點頭,一掐指,瞬間從雅間消失。
很快,七號雅間中傳來了一聲女人的慘叫。
如此,金光閣擒住真兇,便又是賠禮又是許諾地将其餘賓客送走了。
回去的路上,寒雲宗一行都很沉默,氣氛尤為凝重。
兇手是王真人同門師妹,其中的恩怨糾葛頗為複雜,景岳沒興趣關注,那是太初派應該操心的事。
但兇手始終不肯說出藏地鬼符咒是如何得來的,沒辦法,荔波真人只有親自搜魂,對此,太初派其餘弟子也不敢有異議。
然而從兇手的記憶碎片中得知,教給她方法的人卻是她的閨中密友,對方借此換走了她身上戴着的一顆祖傳的琉璃珠子。
再一查,密友竟已死去多日,線索到此徹底斷絕。
景岳思忖,兇手那位閨中密友本是正道中人,她從何處得來修羅塔傳承之術?又為何死了?她換走的那顆珠子有什麽意義?此事是否與修羅塔有關?
如今魔門、妖族都不安分,看來天道果将生亂。
待回到青竹齋,巫辰真人立刻将此事告知各門各派,景岳也返回客舍。
一進門,他便收到了金寶珠發來的傳信符。
金寶珠此次并未來翠城,如今已得知塑胎符拍出的價格,語氣十分興奮。
“……往後的符箓賣不到這麽高的價格,但此符珍貴,必定供不應求。因此,我打算定價兩萬靈石一張,不知老祖以為如何?對了,您一日可煉制多少符?”
景岳想到他那些五百靈石賣出的塑胎符,心裏又扯痛了下。
想了想,景岳回複金寶珠,“價格你看着辦。我每月大約能煉制四十張符箓,其中十張我會交給寒雲宗。”
剛回複完,他又收到一張傳信符。
景岳愣了愣,打開一開,竟是金光閣發來的。
“今日之事,多謝老祖施以援手。老祖本為我閣中貴客,我等卻招待不周,深感惶恐。故而,本閣将獻上五行異火以作賠禮,誠盼老祖笑納。”
景岳一笑,金光閣閣主估計從荔波真人口中聽說來龍去脈,便猜到了是他幫了忙。畢竟,閣主再清楚不過一號雅間的主人到底是誰。
不過舍得一縷五行異火,看來那位閣主對他很重視,也不知是看上了他煉制塑胎符的手段,還是看重他的身份?
當天夜裏,景岳就收到了金光閣送來的丹爐,爐中自然存有五行異火。
他看着那縷五色火焰,終于驅散了五百靈石賣掉塑胎符的心理陰影。
一夜過去。
次日清早,景岳剛推開門就見鄭白立在外頭,發冠束得整整齊齊,一身嶄新道袍,就連劍匣都亮得發光,總之是異常風騷。
景岳:“……所為何事?”
鄭白:“和老祖一道去點竹大會啊!”
景岳:“我知道,只是你為何如此……神光煥發?”
鄭白得意一笑:“我想着要是有幸成了點竹人,穿得精神一點也給宗門長臉啊……哈哈哈哈,萬一呢?”
景岳:“……”
那一刻,他腦子裏忽然蹦出叽叽教給他的四字箴言——因缺思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