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喂!安安——”

場內一片混亂,花清還沒來得及着急,她旁邊的洛長安就徑直走向蘇蘇沐的方向。

蘇不語之前跟過的藝人也崩潰哭過,但蘇蘇沐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憐了些。

蘇不語又不是傻子,張圖這時候湊過來,不安好心四個字都寫臉上了。

一邊擋住周圍人的目光,一邊注意着身後的蘇蘇沐,還要一邊和張圖周旋,蘇不語是真的覺得頭痛。

這時,一個陌生女人直接繞過她和張圖,在蘇蘇沐面前蹲下。

蘇不語正要去攔,卻看見女人平靜地對她點了點頭。

女人是長得很好看的類型,看過一眼就不會忘,蘇不語也就确定自己絕對沒見過她。

女人眼角上翹,明明是一張妩媚勾人的臉,氣場卻和高漣那冰山有點像。

明明只是簡單地點頭,蘇不語卻感覺到,自己相信她能處理好接下來的事兒。

張圖明顯感覺自己被忽視,也就懶得自讨沒趣,暗自退開。

目光從蘇不語身上移開後,洛長安沒有着急和蘇蘇沐說話,而是看向攝影師。

還有一個鏡頭對着蘇蘇沐。

洛長安輕輕搖頭,等攝影師将鏡頭移開後,才低聲說。

“我們出去逛逛好不好?”

四年前她也是這樣問蘇蘇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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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過去,自己長相和聲音都變了很多,但洛長安相信,蘇蘇沐聽出來了。

果然,蘇蘇沐肩膀輕微地聳了一下,她小心翼翼擡起頭看着洛長安。

眼睛周圍都因為淚水而紅腫着,似乎輕輕一觸就會破掉,早已被浸得朦胧的眼中還閃着淚花,臉上的妝已經花完了。

洛長安四年前就覺得心疼,此時果然又揪心起來。

她擡手想擦掉蘇蘇沐臉上的淚水,快觸到蘇蘇沐的臉時,又覺得不合适。

蘇不語立刻送上紙巾。

洛長安輕輕擦拭着。

女人沒再說過一句話,可蘇蘇沐卻感覺到一陣安全感。

兩人漫無目的地在影視城裏走着。

蘇蘇沐沒有換下戲服,影視城裏到處都是奇裝異服,倒也不顯得奇怪。

“知道哪兒有超市嗎?”

順着蘇蘇沐指的方向到了超市,洛長安買了兩根草莓味的棒棒糖,一人一個。

四年前也是草莓棒棒糖。

那之後蘇蘇沐就沒再吃過棒棒糖,現在糖化在嘴裏,是格外的甜。

“是你……”

蘇蘇沐覺得有很多想說的,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加上四年前,這也只是兩人第四次見面而已。

“嗯,頭發四年沒剪過,燙卷了,臉型也比當時長得更開了些,認不出來了吧?”洛長安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和老朋友說話一般,“蘇蘇沐,倒是你,四年都沒有什麽變化。我一眼就認出你了。”

洛長安沒有說一眼認出是在電視上,還是那天在學校裏,但已經足夠讓蘇蘇沐受寵若驚。

蘇蘇沐怎麽也不敢想,竟然有人能看到如此弱小的自己,并且把自己記在心裏四年。

……她甚至不知道那個人名字。

時間回到四年前。

蘇蘇沐讀高二,當時她還住在河邊那個陰暗潮濕的屋子裏。

母親一兩天才會回一次家,有些時候甚至幾周不會回來。

小時候鄰居還蠻多的,蘇蘇沐隐約記得有一對很少說話的爺爺奶奶,有三個總是喜歡欺負她的男孩子,還有很多早出晚歸的大人。

有個鄰居不知道惹了什麽人,家門口被噴滿了紅色油漆,後來連門都被拆了下來。于是蘇蘇沐知道了“欠債”兩個字。

蘇蘇沐無數次慶幸過,家裏雖然很窮,還好母親在外邊沒欠過債。

一年一年過去,住在河邊小屋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就只剩下一對夫妻。

高中要上早晚自習,蘇蘇沐最多出發和回家時和鄰居阿姨打個招呼,其餘基本沒有什麽交集了。鄰居阿姨沒有孩子,從蘇蘇沐記事起,她就對自己很好。

蘇蘇沐沒有朋友,母親也不怎麽管她,那個阿姨甚至算是她最親近的人了。

蘇蘇沐母親林曉曉是單親媽媽,又年輕漂亮,這些年打她主義的鄰居不少。林曉曉也的确帶回來不少男人過夜。

不過林曉曉是瘋的,看得上的就是看得上,看不上的要敢多看她一眼,她敢提着菜刀砍上去。于是這麽多年下來,沒幾個真敢招惹她們母女的。

離開那裏後,蘇蘇沐每每回想,都會感嘆自己能安全長大真不容易。

蘇蘇沐成績不錯,她和很多同齡學生一樣,希望能考去京都,可她也知道家裏的經濟狀況,根本不允許她離開這個小鎮。

蘇蘇沐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會待在那個小屋裏,直到四年前的那個下午,一切都變了。

那天是周六,沒有晚自習,下午四點放學。

十月初,河邊一排排的銀杏漸綠漸黃,河水在暖陽照耀下波光粼粼。繞過河邊公園,橋對面是蘇蘇沐的家,破舊平房,裸石沙礫,對比着像是兩個世界。

蘇蘇沐走在路上,心裏想着待會兒煮什麽面。

平房後種了點兒小菜可以摘。

母親已經一個月沒回家了,估計今天也不會回來,不用考慮她。

一般這個時候,家附近都是荒涼而安靜的,可那天,才走到橋下,蘇蘇沐就聽見吵罵聲。

鄰居家的男人出軌,帶女人回家睡覺,沒想到老婆回來抓個正着。他老婆一向是個軟弱好脾氣的,他本以為和以前一樣,是一揮拳頭就能解決的事。

結果女人不知道腦子裏哪根弦斷了,突然就嚷嚷着發瘋了一般要他滾。

他被伺候慣了,哪兒受得了女人這般态度,随手拿上晾衣杆就朝女人打去,絲毫沒有被捉奸在床的窘迫。

小三先是看戲一般在旁邊笑,後來見女人發瘋得厲害,也動手加入了進來。

二對一,其中一個還是壯年男人,女人從家裏面被打到河灘上,最後滿臉是血,抱頭縮在地上哀嚎。

蘇蘇沐回家時,三雙眼睛都集中在她身上。

女人是死寂無望的眼神。

小三是猜疑,似乎在擔心她報警。

男人眼中滿是戾氣,分不清是得意和炫耀更多,還是威脅和恐吓更多。

鄰居阿姨是蘇蘇沐最親近的人,但最多就是出門回家時打個招呼而已。

蘇蘇沐全身都在發抖,她分不清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其他的一些什麽。

“艹你媽的臭婆娘!”

男人咧嘴笑了笑,又一腳踹到女人頭上。

是故意踹給蘇蘇沐看的。

那一瞬間蘇蘇沐感覺有什麽東西“轟”一下蹿到腦子裏,身體一下子燙得厲害。

蘇蘇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所以當書包砸在小三臉上,蘇蘇沐撲向男人咬向他脖子時,在場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操!瘋子!”

男人最終用手擋了擋,還好蘇蘇沐太過瘦小,咬偏了。

牙齒咬破粗制濫造的毛衣,死死嵌在男人的肩膀上。

蘇蘇沐閉着眼埋着頭,死死咬住,兩只手本能地往男人脖子上卡。

尖叫聲,罵聲,很吵。

蘇蘇沐最終被甩下來後,男人肩頭已經鮮血淋漓。

男人抄起棍子就要往蘇蘇沐身上打。

蘇蘇沐以為自己會向女人一樣被打得動彈不得,卻聽見不遠處傳來的聲音。

“我報警了。”

平靜、堅定,有力。

“二十分鐘前報的警,警察應該很快就到了。”

蘇蘇沐被扯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有股潦草的煙味,但并不讨厭。

警笛聲适時地響起。

蘇蘇沐終于敢擡頭看一眼救了自己的人。

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女,眼角微微上翹,眼中有幾分冷意。雜亂的短發,顯然很久沒有打理過。嘴邊還叼着一根煙,像個吊兒郎當的混混。

不過就算這樣,還是很好看的。

到警局之後,小三倒是怕了,男人卻不甘心地撒起潑:“操他娘的這小瘋子!她媽是瘋子,操**也是!”

“閉嘴!”

警察吼他一句。

男人指向自己的肩膀:“小瘋子給咬的,你們不是秉公執法嗎?我要告她,我要她賠!”

洛長安一直把蘇蘇沐護在懷中。

十七年來,蘇蘇沐第一次覺得如此安全。她幽幽擡起頭來,淚眼朦胧地指向男人。

“他打我。”

洛長安點頭:“我報的警。”

“操!小□□你再瞎說!”這回不等男人說完,幾個警察實在看不下去,惡狠狠把他拉進去。

蘇蘇沐被男人打了幾下,但真沒什麽傷,只是她的外表實在太具備欺騙力,誰都不信她無緣無故能把那壯年男人傷成那樣。

做筆錄時洛長安始終和蘇蘇沐一起。

兩人明明不認識,卻無比默契地配合着“還原”了整件事:

男人不知道為什麽打自家老婆,看見鄰居家小女孩放學回家,男人還覺得不夠過瘾,就一起打了,誰知道被鄰居小女孩給咬傷了。

很快另一邊的結果也出來了,小三和男人沒什麽感情,把責任全推給男人,口供竟然和洛長安編的差不了多少。

最後男人被刑拘,女人暫時送去了醫院,警察安撫着蘇蘇沐的情緒,同時詢問她監護人的信息。

蘇蘇沐的母親已經一月未歸,打電話問學校也不知道,只說一直很擔心蘇蘇沐這孩子。

這時一位老警官突然想起什麽,調出三天前河裏撈出的無名女屍信息。

很巧,是林曉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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