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會出來，是不是說明你心裏已經試着相信我了。”路燈下，楚陽的臉被燈光照的有些模糊。

其實這種模糊的輪廓對他來說才更熟悉，因為陸欽一瞬間就想到了自己藏在書櫃裏的素描本。

“雖然我想知道我的過去，但你說的話我也不會完全相信。”

“就像你也不完全相信陸晨風嗎？”楚陽微笑。

就像是魔怔了一樣，楚陽從來沒有想過陸欽會真的離開，更沒有想到在他不見之後，自己會像瘋了一樣的找他。他沒有辦法回到那個家，時間稍久一點，耳邊會出現帶着陸欽聲音的幻覺，大腦也會不受控制的回放一些與陸欽有關的畫面。

好比他的微笑，撒嬌的樣子，傷心難過的樣子。

原來時間并不是不能改變一切，之前一起的六年，也不是簡單一句離婚就可以抹殺的。但是陸欽已經走了。

他于是從陸欽身邊的人開始詢問，無論公司、家裏都問遍了，公司說是休假，陸家卻像根本不關心這個三少的死活，根本找不到一點有用的信息。

于是他開始努力回想，回想那些跟陸欽有關的點滴，希望能從中找到一點線索，哪怕是一個人名或是一個地點，甚至是一句話也好。

他們是大學同學。可是他的大學生涯裏鮮少見過陸欽的影子，偶爾的幾次，也是陸晨風語帶譏笑或是嘲弄的叫他不好的稱呼。正眼看他還是因為陰差陽錯的醉酒，酒醒後發現他不知好歹的爬了自己的床。

跟陸晨風分手其實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他最介意的不過是因為被陸晨風甩了，落了自己的面子而已。

還因為這件事，自己找人對陸欽做了不好的事，逼得陸欽休學。

楚陽懊惱的砸牆。

後來家裏出了點問題，老頭子為了借陸家的勢，準備把他推出去聯姻，對象剛好又是陸欽。有人跟他透露聯姻其實是陸欽的請求，他又懷疑陸欽是不是要借故整他。

可是結婚後，陸欽也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他甚至學着像那些故事裏的妻子來給自己送飯，洗手作羹湯，雖然，因為自己的原因這件事也不了了之。

聽見下人的回話，知道陸欽為他做的事情，他又開始心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會把車停在拐彎的路口，自己摸着牆走到家門口去看陸欽房裏的燈有沒有熄滅，看他是不是熬夜不睡在給自己留門。

每次回去，即使再晚都能吃到熱乎乎的飯菜。

後來幹脆特意帶回一些人，刻意在車前做一些很親密的舉動。他知道陸欽看得見。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态，他就是想看看陸欽看到之後的反應。

時間長了，他會開始期待陸欽厚着臉皮來跟自己搭話，有時候還會提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要求。看着他被拒絕之後臉上淡淡的失落，抑或是自己答應後喜形于色的開心模樣。雖然他還是擺出一副不爽的樣子，可心裏還是有些欣喜的。漸漸地，他很少再跟陸欽說不，可是陸欽的要求也越來越少。

他開始焦慮，有幾次甚至控制不住的沖陸欽發了脾氣，但陸欽偶爾也會反駁他兩句。發現這樣能增加他跟陸欽之間的互動，他又開始暗搓搓的觀察，在一切能挑剔的地方挑刺刻薄。

或許，陸欽就是喜歡這樣的他？他這樣想着。

然後，就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其實他是活該，會有這個下場也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日子就這麽渾渾噩噩的過下去，終于有一天，接到了陸晨昭的電話。

“你在找小欽吧？”他聽上去很是疲憊的樣子，“我有他的消息。”

陸欽帶着一身疲憊回家。

他突然覺得這個地方看起來說不出的陌生。

原來颠覆人生認知是這麽容易的事情。

“陸欽！”陸晨風好像知道他回來一樣，才一開門就撲上來将他抱住，抱的死死地，“你去哪兒了？怎麽也不說一聲？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啊！”

“......二哥。”陸欽輕輕開口。他感覺正抱着自己的這個人在聽到這個稱呼之後身體猛然一震。

原來是真的。

“你都想起來了！”陸晨風神情癫狂，“你只不過見了他一面，就一面！如果你對他的才是愛情，那對我又是什麽！是什麽！”

“游戲一場，你也不用這麽在意吧？”陸欽嘲笑，“只是無聊的時候打發時間的東西，用不着認真，認真就輸了。”

臉頰狠狠一疼，是氣急敗壞的陸晨風對着他打了一拳。

“滾！”

“行李也不讓收拾嗎？”陸欽微笑着撫弄臉頰，“也對，反正我來的時候本來就沒帶什麽。”他說着，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于是開口問道：“你能帶我回一趟山上的房子嗎？我好像把戒指落在那裏了。”他比劃了一下，“我跟楚陽的結婚戒指啊。”

車子行駛在盤曲的山路上，陸欽饒有興致的看着窗外倒退的風景，在經過半山腰的位置，恍惚有什麽悄然溜進了意識。

“停一下！”陸欽說。

陸晨風鐵青着臉踩了剎車。

“我想下去走走，尿急。”陸欽嘿嘿一笑，仿佛剛剛的決裂與此刻的尴尬都不存在。

“快去！”

他走進了路邊的小樹林，借此躲開陸晨風的視線。然後順着山路不停向上走，腳從踏在這塊地上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知道下一步該去哪裏。

走了很久，天色見黑，路過了一處陡峭的斷崖。

太累了，也失去了走下去的目的。這是現狀，也是他的人生。

他靠近斷崖的缺口，順着身體的意思，将腳踏空。下墜的一刻，他聽到身後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然後手臂一痛，還來不及體會生命中最後的自在滋味，整個人就已經挂在了半空。

擡頭一看，原來拉住他的陸晨風。

“你一直在後面跟着我嗎？”陸欽小聲的問。

陸晨風來不及為自己難堪，只是漲紅了臉沖着他喊：“陸欽，抓緊了我帶你上來！”

“陸晨風，我都想起來了。”掉下去的一瞬間，記憶随着風聲一起鑽進他的腦袋。或許是因為昨晚就已經知道的足夠詳細，所以恢複時沒有一點排斥。

“沒關系！”陸晨風咬牙，像是要竭力忍住從咽喉伸出溢出的哭腔，他用力的嘶吼，“只要你活着，恨我也無所謂！”

身體被一點點拉上去。除了心境，這一切就仿佛一年前的重播。

“我什麽都沒有了啊......”陸欽喃喃着，淚水暈花了他的視線，可是眼睛裏卻忍不住去看着陸晨風的樣子。

開心的不開心的，微笑的，怒罵的，無賴的......紛紛都變成了眼前這個狼狽的掉淚的陸晨風。

“陸欽，上來了！抓緊我！”陸晨風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抓牢他。

驀地，手背上傳來一陣猝不及防的劇痛。陸晨風其實并不驚訝。

但這次他們的手并沒有分開。

因為在手做出反應的前一刻，陸晨風選擇跟他一起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