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下血本找人

老實說舸笛并不是很重,姜逸北背起來很輕松,走路走的穩穩當當。

但是姜逸北倒是突然沒怎麽說話了,好像剛剛那個羅列了一大堆的人不是他似的。舸笛遭遇了一次來自靈魂的“你不是你”的質問,也是不想貿然開口讨沒趣了。

弄的跟他多想當姜逸北的白月光似的。

外面依舊是火光沖天,但這一小塊區域就好像被下了辟火罩一樣,一點影響都沒有。其中想必除了石屋的原因,舸笛縱火的時候也特意避開過。

他們從石屋離開以後就去了那個獨幢的小樓。出乎意料的是小樓裏根本就沒出現什麽機關密布,倒像是某個人的起居所在。

因着那瞎子看不見東西,所以只能靠姜逸北轉述。兩人一路從樓下走到了樓上,最後在一個門口趴着機巧蜘蛛的房間門前停了下來。

姜逸北看着這玩意兒心裏就開始發毛,一面覺得這裏面應當有東西,另一方面又覺得實在是不想碰它,所以下意識就停下了腳步。

瞎子:“怎麽停下來了?”

姜逸北:“……沒什麽。”

瞎子:“那接着走吧。”

姜逸北:“…………有蜘……額,你能拆機巧獸嗎?”

…………

瞎子突然明白過來,笑得停不下來,口中還道,“不怕啊,摸摸毛吓不着,有我呢。”說罷得寸進尺似的伸手在姜逸北的頭頂摸了摸。

“……再摸我就把你扔下來了啊!” 姜逸北被逗得有點炸毛,蜘蛛螳螂什麽的,一直都是他的死穴。

舸笛笑個不停,抽了個空才喘着氣讓他把自己放下來,直接上手,輕易地避開蜘蛛的攻擊,抓起來就幹脆利落地給拆了。沒受一點傷,似乎對這個東西的攻擊模式了如指掌,而且還順帶把“蜘蛛”匣子裏的暗器放進了自己袖子裏。

姜逸北不尴不尬地站在一旁看這瞎子利落的動作,纖長的手指在“蜘蛛”內部的紋路上游走,一時盯着那雙手有幾分失神。等到那瞎子解決了這個小麻煩,率先推開了門才回過神來。

舸笛在前,姜逸北看不得這瞎子一瘸一拐的,忍不住搭了把手,心裏感嘆自己可真是善良。可惜的是舸笛只扶着他的手找了個凳子坐下,再就不走了:“随便看看吧,有東西的話叫我一聲。”

他一個瞎子,确實不适合幹這種搜東西的事兒,姜逸北非常坦然地接過了這個任務。就跟土匪進村兒似的在這個屋子裏開始亂翻,書籍畫軸筆墨紙硯的被他撒了一地,最後在一個抽屜裏找到一個暗格,從裏面翻出來一本冊子。

姜逸北粗略翻了翻,上面記錄着在不染城中各個行當的卧底,從姓名年齡到入城時間再到家眷住處,一應俱全。裏面除卻被收買的,還有他們安排進去的,人員不在少數。

姜逸北邊翻邊對着瞎子笑道,“可真是排場不小啊,看這時間都是近兩年進來的。近百號人,玄機閣為了你也是下血本了。”

不過馬上這“血本”就要打水漂了,不染城恐怕要面臨一場大清洗。

按照規矩,不染城面臨外敵的時候應當一致對外。可這些人受着不染城的庇佑,卻在不染城裏做內鬼,自然是不能給他們留活路的。

姜逸北随手把這本冊子往懷裏一揣,有了這本冊子,近來的事兒就算圓滿解決了。然後回頭看了安靜坐在凳子上的舸笛一眼,卻見着他好似在走神。于是忍不住出聲問道,“怎麽了?”

舸笛回神,“幫我看看此處可還有別的。”

姜逸北:“別的,別的什麽?”

舸笛:“我不知道。你且看看,有什麽特殊的便告訴我一聲。”

姜逸北帶着疑惑又多掃了這人兩眼,只不過這人一雙眼睛蒙着白娟布,剩下的五官在表達心緒上實在是有些模糊,也看不出什麽。只能一邊疑惑一邊随手翻了翻別的。

不一會兒,姜逸北就從另一個夾層裏翻出了一沓書信,姜逸北拿起來挨個兒看了看信封,大部分都是玄機閣那邊傳過來的,也有幾封其它地方傳來的的,不乏一些江湖大派。

姜逸北:“這倒是怪了,按說這屋子裏重要的東西也擺放了不少,怎麽就門口放了只木頭蟲子。”

這屋子裏怎麽也得裝個百八十個機關才對得起這屋子裏的東西不是。

那瞎子道,“這是個人起居的地方,機關太多反而不好。再者說,機巧陷阱在隐不在多,設置的再多,不如出其不意。他知道這個道理的。”

姜逸北拆書信的動作一頓,在心裏把那個“他”字繞了幾圈,最後卻只是避重就輕地笑道,“那你不早說,那我可得謹慎一些。”

原本是打算拆開看看書信裏面是什麽的,卻只從裏面拿出來一張白紙。想來也是,這信紙上要真有什麽見不得的人的東西,必定是早就銷毀了,這沒銷毀的,也是經過特殊處理的。

他随手把這白紙丢在了一邊,反正他是代表不染城來的,拿到了名冊就算完事兒了,這信本來就不關他的事,“既然這麽危險,我們還是早些出去好了。”

說罷便轉身準備過來,卻不小心碰到了旁邊裝着卷軸的一個瓷缸。那東西似乎原本就不穩,東搖西晃了兩下,就倒在了地上,裏面裝着的畫軸散落了一地。

其中一個畫軸已經半開,上面描繪着一個男子,手中一管長蕭,臨風而立,嘴角含着三分笑意。一雙眸子繪得動人,仿若泛水含情。

姜逸北:“…………”

那瞎子笑道,“你又把什麽東西給帶倒了?”

姜逸北彎腰把那東西給拾起來,展開之後發現一邊留白部分另有一首小詞,上道——

醉拍春衫惜舊香。天将離恨惱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樓中到夕陽。

雲渺渺,水茫茫。征人歸路許多長。相思本是無憑語,莫向花箋費淚行。

……牙酸。什麽破詞?

姜逸北重新把視線移到畫像上,盯着那雙眸子看了半晌,似乎是有些舍不得移開視線。一卷畫質,幾筆勾勒,倒像是會吸魂奪魄一樣。姜逸北又重新把目光落到那瞎子的臉上,那人眉目清朗秀潤,和畫像上別無二致。

只除了那一雙眼睛。

姜逸北最終嗤笑一聲,帶着點自欺欺人似的想,一個能落下“醉拍春衫惜舊香”的筆墨的人,畫的像自是帶着情人眼裏出西施的意味的。不足為信。

天底下哪裏來的這麽靈動的眼睛?

姜逸北又看了一眼那渾然不覺的瞎子,再看了一眼那雙春水似的眸子,把畫軸卷了卷,重新放回到桌子上。

舸笛剛剛以為姜逸北是找到了什麽隐秘的東西,看得入神,所以一直沒有出聲。此時聽到他收了東西放在桌上,方才笑着道,“看見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了?”

姜逸北莫名心中一股意難平,此時聽聞那瞎子出聲,毫不客氣的道,“見到一卷春宮圖!”

舸笛不知這人突然生的哪門子的氣,不過依舊從善如流道,“哦,好看嗎?”

姜逸北道,“好看,夠我幾個晚上睡不着了。”

舸笛:“…………”

好看怎麽這個語氣?跟誰搶了他東西似的。只不過此話不太适合問出口,只能笑道,“那倒是可惜,我無福瞻仰了。”

姜逸北一時都不知道怎麽接話了,最後笑了一聲,心道,也是,這麽個人,有幾筆風流債也不稀奇。看之前那姓姚的那個樣子,偷存點畫像也不稀奇。

姜逸北收了心裏那點不自在,重新踱到舸笛身邊,道,:“這屋子裏也沒看出什麽稀奇物件了,要不您給說說具體尋什麽東西,要不咱們撤呗?”

舸笛似乎有些不大相信,回問道,“什麽都沒有?”

姜逸北:“…………”

我想那張珍藏版的畫像應該是不算的吧。

姜逸北看舸笛似乎是想起身,所以自然地搭了一把手把人扶住了,“不如你說說具體要找什麽?”

舸笛還未曾開口,就聽到傳來清亮的女童笑聲,“我也想知道哥哥在找什麽,不如告訴我也好幫忙啊。”

姜逸北一手把舸笛攔腰攬進自己懷裏,抱着人一個側身,躲過幾枚飛過來的梅花镖。梅花镖直接錯過兩人,死死釘進了身後的牆面上。

舸笛和姜逸北一起的時候,總是是一直帶着幾分笑意的,此時這女童一出聲,那張臉上的溫和散了個幹淨,白淨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姜逸北沒察覺到舸笛的面色變化,甚至也沒有留意到自己的手還在舸笛腰間沒有松開。他一邊留意着四周的動靜,一邊朗聲笑道,“這深更半夜的,小姑娘出門可容易遇到壞人。”

話音剛剛落,就聽到窗外有輕功踏過的聲音。姜逸北二話不說便準備向那處去,卻被舸笛一把拽住了手,“別去。”

姜逸北猛然受了牽制,居然也停了下來,回頭看着舸笛。這時才發現舸笛的神情不大一樣,平日這人皆如和煦的風,此刻一張臉卻像寒冬的雪。

舸笛:“若是正面相抗她必定是敵不過你的,此刻敢出來招惹你多半是有後招。”

姜逸北拍了拍舸笛的手,半是自負半是安慰地道,“葛公子,你該多相信一下我的能力。”

舸笛:“…………”

而後姜逸北幾步便到了窗臺,輕而易舉地便翻窗翻了出去,想必是追那女孩去了。

舸笛原地安靜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無言地笑了笑,心道,這要是吃虧了可不怪我。然後開始摸索着搜尋這個房間裏的東西。

他不信這裏什麽都沒有。

只不過這裏之前已經被姜逸北禍害得如同狂風過境,地上散鋪着一些書本卷軸,所以不得不走得格外小心一些。只能扶着牆走,順帶依據所感,大致分辨了一下這屋子的布局。

誰知道這不分辨還好,這一分辨,居然發現這屋子的布局似乎與自己當年在玄機閣的書房布局一模一樣,只是從尺寸上小了一些。

舸笛心底莫名泛起一股難以壓抑的惡心。

只要想到姚傑,或者說是舸輕舟,複刻了這格局,再每日坐在這裏,就覺得身上都起雞皮疙瘩。

他強行把心裏這點情緒摒除,按照自己的記憶,走到西面牆的一盆文竹前,轉動文竹,便見到一旁的牆面打開了一個小格,格子裏出現了一只儲物用的機巧匣。

舸笛并沒有貿然出手去拿。

機關要真想傷人,在于出其不意。當年他的書房是自己一手設計布置的,包括這機關,設計的時候走了兩層,第一步便打開了暗格,但是此時的暗格只是一個誘餌,如若動了便會觸發攻擊。

所以他從袖中摸出來之前從“蜘蛛”那裏收入的柳葉刀,避開了機巧匣,把薄薄的刀刃卡進了暗格底部,貼着肉眼幾乎看不見的紋路游走,然後柳葉刀拔出。

安靜等待了片刻,暗格下面傳開了齒輪轉動的聲音,之後暗格翻轉,誘餌的匣子翻了下去,另一個機巧匣翻了上來。

舸笛伸手把那個機巧匣拿了出來,伸手摸了摸機巧匣上面的接縫,然後捏着機巧匣幾個翻轉,便把這東西給打開了,露出了裏面的東西來。

“哦?你發現什麽好玩意兒了?”

突兀的詢問聲讓舸笛一愣。

原來是姜逸北不知何時已經回來,正蹲在窗臺上,頗為玩味的看着舸笛,和他手上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醉拍春衫惜舊香。天将離恨惱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樓中到夕陽。

雲渺渺,水茫茫。征人歸路許多長。相思本是無憑語,莫向花箋費淚行。

出自晏幾道《鹧鸪天·醉拍春衫惜舊香》

第一句話是說,喝醉了拿着友人春天穿過的衣服,依稀還能聞到上面殘留的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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