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真的要走?
那人坐在窗臺上,一張臉笑得看不出心底所想。
舸笛臉上愣怔很快散開,笑道,“你找不到我想要的東西,可不就只能自己動手了。”
姜逸北半真半假地訝異了一下,笑道,“找得這麽快的啊?虧我翻了半天。”
舸笛停頓了一下,然後笑道:“可能是因為我比你聰明?”
姜逸北:“…………”
姜逸北被噎了一下,這話他還真是接不下去。
舸笛則趁機換了話題,問道,“倒是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姜逸北“哦”了一聲,言簡意赅道,“那丫頭輕功不錯,我追丢了。”
舸笛笑了笑,也沒戳破。她當時擺明了專門誘他出去的,自然會吊着他,不會讓他跟丢的。想來,說不準剛剛他追出去就是一個幌子而已。
畢竟他們二人也才認識了幾天而已,誰又信得過誰?
實則舸笛确實冤枉他了,姜逸北蕩出窗戶追了那女孩幾步,突然想起剛剛那瞎子留他的樣子,腦子一抽多想了幾分,懷疑他是不是因為害怕才留自己的。這念頭開了個頭就收不住,越想越覺得他眼盲腿瘸的,自己留他一人在那兒似乎不大好。
這麽一想,這人就又溜達回來了,卻剛剛撞上這人手法娴熟的開暗格。每一個步驟就像是谙熟于胸,沒有一絲一毫的試探猶豫。
兩個人現在都對方都是存了一點說不出的心情,就好像已經把對方當朋友了,卻突然劈頭澆下來一盆冷水,恍然大悟似的——對哦,原來我們不是同路人啊。
姜逸北坐在窗臺上,依舊笑着,道,“所以呢,你找到什麽了?”
兩人口上耍了一番花腔,心思又轉過了幾番。待到姜逸北這麽問了,舸笛才想起伸手觸摸匣子裏面的東西。
他摸了摸,這東西長約五寸有餘,闊二寸左右,厚約五分,摸起來是木質的溫潤,卻有些沉手,像是一塊令牌。
舸笛心中一凜,皺着眉頭細細摸過紋路,正面分明寫着“玄機”二字,有着星宿排列的暗紋。
姜逸北見那瞎子神色有異,忍不住從窗臺上跳了下來,準備走近看看是什麽東西,口中還說着“……怎麽了,有什麽……”
“不妥”兩個字還沒出口,剛剛落地,地上的地板就瞬間塌陷,姜逸北立刻反應過來,用手搭上了窗臺,挂在了窗臺上。
但這個地面的塌陷并沒有結束,房間地下傳來轟隆隆的響聲。剛剛好以姜逸北“踩踏”的那塊地板為開始,地板全都開始塌陷。
只除了擺放着桌椅書架的地方的地板維持原樣,剩下的地方無一幸免。原本散落在地上的書本畫卷全都因為這個掉落了下去。
舸笛自然也是沒有幸免。
變故突生的一瞬間,他第一反應是握緊了手中的令牌,然後借着旁邊擺放文竹的架子想要離開。但是他手剛剛搭上去,居然擺放文竹的那塊地板也塌陷了,此時已經躲閃不及,腳下一空,便跌落了下去。
姜逸北:“喂!”
甚至沒來得及想太多,姜逸北見舸笛跌落下去,瞬間就松開了挂在窗臺上的手,用腳在牆壁上蹬了一下,借了力道蕩了過去。
舸笛耳畔是呼呼的風,下落的過程自是無依無靠。這下面倒好像被挖了個無底洞,下落了好一會兒都沒落到實處,突然,舸笛覺得什麽人抓住了自己的手,下墜的力道被強行卡住,扯的那只受過傷的手生疼。
姜逸北一手抓住舸笛,另一手拿劍強行插在了“洞壁”上。但此時的插.進去的位置已經不是石頭,而是泥土,于是即使是嵌進去了,也還是向下劃了很長一段距離,下墜才停下來。
姜逸北長舒了一口氣,方才騰出精力問道,“你沒事吧?”
舸笛聲音似乎有點走調,像是強行忍着疼,但口中還是道,“……無事。”
這時,方才聽到一起掉下來的書本雜物跌到底部的聲音,一連串的重物落水之聲,應當是下面有個水潭。
姜逸北這人渾似沒覺察到現在的窘境,還能有閑心感嘆道,“這人是在屋子地下挖了口井嗎?”
舸笛忍着痛回道,“也有可能是在天坑之上蓋了個房子,也怪我一時大意,連累你了。”
這話有些過于客氣了,所以姜逸北半是戲谑地道,“別這麽說啊,咱倆誰跟誰是不是?”
舸笛眼盲,自是不知道姜逸北原本已經逃過一劫,是為了救自己才跳下來的。這時聽姜逸北調侃,只是笑了笑。
舸笛原本的書房下可沒有這種東西。想來是那個裝着令牌的機巧匣不止兩重機關,他貿然取下機巧匣,導致機關發動,只要地板感受到承重變化就會塌陷。
所以他和姜逸北閑話了那麽久也沒發生什麽,但姜逸北從窗臺上跳下來落到地板上,機關便啓動了。
兩人現在這麽挂在中間,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也不是個事兒。姜逸北四下看了看,想要找個地方暫時落落腳——雖說舸笛口上說着沒事,但他現在的呼吸頻率實在是不大正常。姜逸北猜想他可能受傷了。
但是目力所及,皆是光禿禿的洞壁和一些雜亂的植物的根,實在是找不到落腳的地方。最後只能作罷。
兩個人這麽一安靜下來,舸笛不正常的呼吸聲就更加明顯。他的手腕是被廢了又重新接起來的,現在被姜逸北拽着承受全身的重量,自是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忍痛的呼吸聲實在是很微妙,它是錯亂的,輕重不一,又帶着一點強行的壓抑。聽在姜逸北耳朵裏,實在是有幾分說不出的意味。
姜逸北想了想,還是開了話匣子找個話題,覺得能幫這人暫時轉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也不大想問“你剛剛在匣子你見着了什麽”這種敏感的問題,搜腸刮肚了一番,最終開口問道,
“那日我不是讓你在客棧等我嗎?怎麽跑去那種偏僻地方。”
舸笛那日原本就是想離開不染城的,此時姜逸北問起,他也就沒瞞着。只不過在離開的原因上修飾了一番,只道是有人來追殺自己了,自己想換個地方藏着。
姜逸北聽了,關注點清奇地問道,“你要走?那我的飯呢?”
舸笛:“飯?”
姜逸北:“你還欠我一頓飯呢,不是忘了吧?”
舸笛:“…………”
姜逸北:“哦,那就是想賴賬。”
舸笛:“…………”
舸笛覺得應付手腕的疼痛就已經足夠悲慘了,再和這人無理糾纏下去,自己再過個一時三刻,大概就可以羽化登仙了。
姜逸北聽這人沒了聲音,問道,“真要走?”
舸笛:“…………”
姜逸北:“再過幾天就是不染城的城會了,不如過完了再走,我帶你轉轉。”
舸笛:“……我在不染城也有幾年時間了,城會還是去過的好嗎?”
姜逸北:“啧,今年不是不一樣嗎?”
舸笛:“哪兒不一樣?”
姜逸北:“今年有我。”
舸笛:…………
讓你搭理他!
就在舸笛認真考慮要不要勸姜逸北松開自己的手,以期肉.體和精神的雙重解脫的時候,上面終于傳來了聲音。
展安那玩世不恭的腔調回徹在整個洞裏,“小逸北,還活着嗎?死了你就出個聲兒我好給你撒把土,也算入土為安了。”
姜逸北朗聲笑道,“怎麽是你?我還以為是沈大公子先找過來呢!”
展安笑道,“喲,禍害遺千年嘿~還沒死吶。”說罷聲音小了幾分,大概是吩咐身邊的人去拿繩子了。
很快就有繩子抛了下來,姜逸北扯着繩子,有了借力的地方,也不必上面的人拉,直接帶着舸笛用輕功飛了上去。
兩人落地,就見到展安和其它幾個人手。展安大概是沒想到這個瞎子也在這裏,稍微有點驚訝,但這驚訝轉瞬即逝,笑着道,“葛公子安好啊,怎麽和我們家小逸北一起掉進這種地方了?”
舸笛臉色蒼白,一身白衣上面也蹭了些泥土,還是笑着回了一句。
姜逸北問展安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對了,沈大公子呢?”
展安道:“剛剛逮了個丫頭片子,從她嘴裏挖出來你在這裏的,至于那個木頭,追人去了。”
姜逸北:“追誰?”
展安:“這誰知道啊。”
姜逸北想了想,覺得能讓沈右去追的,恐怕也就只有那個姓姚的了。
展安在旁邊看着舸笛的面色實在是不大好,便問道,“葛公子沒事吧?”
舸笛:“無礙,舊傷。”
姜逸北此時才注意到舸笛的額頭上全是冷汗,估計是之前疼得狠了。此時一把将舸笛的手拽過來,輕輕捏了捏手腕的位置,明明沒用力,卻見着舸笛的眉頭一皺。
姜逸北轉頭對展安道,“我先帶他回城讓柳大夫看看,也把查到的名冊交給三叔。這兒的事麻煩你了。”
展安似乎有點訝異:“找到名冊了?收貨不小啊。”
姜逸北一邊把舸笛背起來,一邊嘚瑟道,“那是自然。先走了啊。”
展安笑着擺了擺手,看着他背着人給帶回不染城了。
姜逸北回到不染城內,一路直奔回春館。此時的柳倚春自是已經睡下了,但遇到姜逸北過來敲門也沒惱,披了一件外衫就來開門,就看見姜逸北和面色如雪的舸笛。
柳倚春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這是怎麽了?”
舸笛苦笑了一下,“舊傷。”
柳倚春嘆息了一聲,側過身讓這二人方便進來,口上道,“你身上舊傷不少,這麽說我怎麽知道是哪裏?”
進門的姜逸北一怔,這才發現這二人居然認識,而且聽這語氣,似乎是故交。
因為舸笛腿上也有傷,所以姜逸北扶着他走的。柳倚春過來先看了看腿,确認了只是外傷,便從一邊的櫃子裏拿出金創藥,又從一邊取了水來清洗傷口,“所以呢,哪裏的舊傷,眼睛?”
“手。”姜逸北接了話,又笑着道,“原來你們認識。”
舸笛還沒開口,柳倚春先道,“他妹妹是我愛人。”
姜逸北:“…………”
姜逸北:“他還有妹妹?”
舸笛沉默了一瞬,道,“過世許多年了,幸得柳先生還記挂。”